第九十一章 变
青楚挣扎着向柳瑶华一跪：“还请宁妃娘娘能帮奴婢姐姐讨个公道，奴婢愿意等，等到娘娘您有足够的能力，在宫中屹立不倒之时。还请娘娘相帮！”
柳瑶华苦笑：“那要等到何年何月？更何况，我现在也出不去啊……也不要再喊我什么娘娘，也不用在此还自称奴婢，你我二人不过一样命运，何苦还要学那外面之人互相作践！”
青楚轻摇头，面带悲戚道：“姐姐曾说过，娘娘您将来必非池中物，早晚一天会站在万人之上，如今娘娘出不去，也不过是一时之苦……奴婢自有法子，能保得娘娘您活着出去，只希望您能记得，牢狱里还有这么一个青楚，等着您为奴婢，为侍画主持个公道。”青楚话毕，朝着重重磕头。
柳瑶华愣了一下，问道：“你既然有法子能出去，为何还要待在这里受着刑讯之苦？”
青楚自嘲的一笑：“奴婢与侍画姐姐，入宫之后，认了一位干娘，如今干娘便在此处当值。可为了不被人瞧出破绽，她也只能亲自将我打成如此，保我一命。奴婢现在出去又能如何，无非是死路一条。奴婢只能等，虽然不知道会等到何时，但奴婢总会想，老天总不能常常薄待奴婢这一家吧？姊妹进宫服侍那毒妇，最后姐姐她……死的那样凄惨，爹娘又因我们姊妹的事，得罪了尚书大人……
宁妃娘娘还不知道吧，前些日子那位还是瑾凝夫人之时，便张扬大笑而来，告诉奴婢，奴婢的爹娘已经受不住柳府的大刑，自尽而亡了……奴婢，总要等，等一个机会。不只是为父母报仇，为姐姐报仇，还要为了奴婢自己，能够活着出去。不然，每年的清明忌日，谁为奴婢地下父母姐姐烧纸祭拜？活着已是可怜，死后难道还要饱受野草燎原，无后人祭拜之苦楚？”
青楚抬眼看着那窄小窗棱，一抹晴空湛蓝而清澈，她眸中燃起星点的光亮，浅浅地笑了，却看得柳瑶华心底一阵悲凉，曾几何时，她也是这般想，才不至于在深深宫墙内，失望绝望。
“东西是什么，现在在哪里？”柳瑶华定了心，眸色坚毅。
青楚苦笑，自嘲一声，道：“还是等娘娘熬过了大刑，回来了，奴婢便告诉娘娘吧。”
柳瑶华一笑：“青楚觉得本宫会受不住那刑，不小心说漏了嘴？再者说，刑讯本是皇上与太后的事，怎会不由分说，让人对本宫用刑？”
青楚摇头：“娘娘……您，好自为之吧，奴婢……在此等着您回来。”
宁妃娘娘，莫要让奴婢对您失望，对姐姐所信任所钦佩的人失望啊！
昏暗的宫正司，虽沿途点着油灯，却更压抑地透不过气来，而两边牢房不时传来阵阵痛苦呻吟夹杂着绝望的嘶吼，入目更是一片片血渍模糊，叫人心生畏寒。
柳瑶华见其神色黯然，心绪一下被打开：“不对，华怡夫人若是想要扳倒柳家，必定会借此时机来此处……”
“娘娘聪慧，此处既然是宫正司，那折磨人的法子……”
柳瑶华轻轻一笑：“本宫，再不做赔本的买卖！”
上次的苦肉计，她本以为会让皇上对自己改观，谁知，不过是游湖一番，并不做为，反倒让侍画枉死……
李嬷嬷领人来带宁妃前去问话，竟是瞧见青楚与她说话，不由发怒：“青楚，你再不老实些，小心你身上那层皮！”
看李嬷嬷一派厉色，柳瑶华垂眸，不声不响跟随前去，可仍旧被左右宫女发泄似得推搡，踉跄前行，不多时发髻松散，万千青丝垂落腰际，形色狼狈，然而两旁宫女却被柳瑶华周身散发的凛然威慑吓得再不敢上前。
“还不快走，别叫华怡夫人等急了。”李嬷嬷瞪了一眼柳瑶华，兀自先行。约有有一盏茶的时间，柳瑶华才重又瞧见这老嬷嬷，垂眸唇角微弯，默默浅笑。
宫正司尽头的大堂，比起狭窄的牢狱显得宽敞些，这往日肮脏空旷之地，如今竟是被华怡夫人一身的绫罗绸缎，珠光宝气衬得别样诡异。
她身上所着羽蓝色百合裙，那料子乃是远自韶丽国的古香缎贡品，柳瑶华也有一匹，乃太后所赐，却因其宽度有限，而做不成裙，反倒被司琴巧手裁制为小衫。
裙上是暗金线绣苍劲枝条，繁复而华美，如血般红梅跃然而开，饰以红南山碎玉点缀花心，滢滢夺目，因其身份在那，衣饰并非十分出挑，却是用料极精极珍，款式雅淡，却不失精美，衬着淡妆伊人，傲如寒冬腊月芳菲的梅，却是一头青丝高高挽起发髻，露出修长优美的脖颈，肌肤如雪白皙。
最美，是那双永远泛着水泽的灵秀双眸，就是这样一双眸子，让柳瑶华败在她柔弱无助，纯良无辜的眼泪攻势下，唇边是其惯常的轻笑，不知其人如何的，谁不认为那笑意美丽柔婉？谁不称其公允无私？其人容貌本就绝美，便是自小被人赞誉的锦华在其跟前也会失却寸许颜色。
柳瑶华一身囚衣可以说是污迹斑驳，全然为灰色，沾了污泥挂了杂草，不失脂粉发髻凌乱，如此站在华怡夫人身前，却——仍旧叫人无法忽视。
李嬷嬷露出些许讶然，却只转身，垂首立在华怡夫人身后服侍。
柳瑶华眸静如水：“宁妃给华怡夫人请安。”眸光垂地，却是半点不露心思，静待其此番前来意图。
“宁妃谋害皇子，如今可有话说？”华怡夫人端看她姿容，却是面带讥讽以及，少有的嫉妒——她长了十岁，已过了最好的年华，渐渐走向衰老，青春不在，连心都苍老了。眼前宁妃，嫩如初蕊含苞，如此夺目的年纪，让她情何以堪，再过几年，只怕，皇上再也记不得自己了吧？
柳瑶华面上一派淡然，心中却是忐忑恼怒，颔首扫过华怡，华怡夫人举手投足，泰然自若，眼眸流转却是自傲浅笑，无不宣示其宫中超绝的地位。
明眸轻转，唇角一抹冷意勾起，朗然清浅娇容，瞬间若花朵盛开，轻启朱唇，音调清冽，如金玉之声：“华怡夫人此时而来，臣妾知是为何。皇子落水一事，便是夫人也早就知悉臣妾并非凶手，却应要网罗罪名，其心为何，不过是因柳家碍了慕容世家的路，慕容一族想要独大，却因权势割据，不得不一一铲除，外有宁国公、工部尚书，宫内么，便是您与德妃的功劳。华怡夫人如此劳心劳力，可有想过皇上？如此工于心计，就不怕皇上所知然后被其厌弃？哼，臣妾所言可对？”
淡淡语气，如霜冰冷，淡然中隐隐出现华贵——她已适应自己为妃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