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东风著意换天真
“后……父皇新贵得宠，母后便迁往了永寿宫，现今的太后所居之地——要知，这人一旦被逼得退缩了一步，那日后便是步步都要退！最终，母亲不过是病逝在冰泉宫那处幽禁之宫罢了！而，朕所能做的，只是将凤毓宫原本的物件取来，按着母亲生平所好，一一装点布置，只希望，母亲偶然回来，瞧瞧也好！”
从未想过，这般冰冷刚硬的男子，也会有如此心怀伤感的时候……瑶华微微愣怔，却是心中也起了酸涩——也许，刚硬并非他所喜，却也不得不如此。
生于这宫闱之中，想要若正常人家的孩子般健康无恙的生长，太过艰难了。
他因此才不喜欢貌美的女子的吧？
是不是觉得，是那些娇嫩如花的美妃宫眷才使得先帝变了心，使那位隐忍宽厚不愿与世俗而争的女子失了宠，乃至最后在那幽僻之地郁郁而终老？
可，花样的女子本就娇艳，没有那一批，还会有下一批，而令一个男子变心的，何曾只是一个女子——这世间万千的丽人，倾城者亦有，不过是那先帝变了心，失了情，怪旁人又有何用，不过是那忌恨多了个发泄的由头——先皇再怎样，他又能如何？！
二人难得的不再说话，气氛却并不尴尬，只那股淡淡的伤感，一直持续到瑶华将手中的西瓜雕成一朵并不完美的红莲，才将将打破。
“好丑！”赫连云楚蹙眉，抱起那折腾的有些走形的西瓜，却是展颜一笑：“不过，朕喜欢！”
饭菜既成，可赫连云楚对这清淡的夜宵似乎不甚满意——无奈，瑶华只好将厨房备下的卤肉、熏鸡，细细切了，又让宛静去寻了司琴，准备几样点心。
“皇上下次若来，还是要李公公提前来说一声吧，不然，臣妾临阵乱手乱脚的，准备不足您又不乐意……”
“唔……大概最近都不会再来！”赫连云楚用手拈起切的薄薄的一片卤肉，分明是平常的动作，可他做起来却总有说不出来的优雅从容，哪怕，是很不雅的偷肉吃！
似乎想了想，多加句解释，道：“前朝政事烦乱，朕无心他顾！”
瑶华险些笑出声，忙捂了嘴背过身去取盘子——哪里是什么政事，分明是躲着萧家那对母女呢！
有了菜，怎能没有酒！
瑶华将深埋在院中梨树下的小坛，挥干净土气，猛然掀盖，顿时香气四溢，灌满厅堂。
“入宫之初便酿此酒，当时还在储秀宫埋着，后来搬入华羽宫时，臣妾才派人去取了来。”瑶华举着坛子，欲要灌在酒壶里，奈何赫连云楚深谙酒道，不耐烦小盏言欢，当即取了大碗前来索取。
宛静望了眼那酒坛子，黄金色泽浓郁，香气扑鼻而来，难得好酒！
不由微微撇嘴——这酒都舍得拿出来，还说对人家没意思呢！
宛静可不是小气，她乃是眼馋！
自家小姐也不是不知道她也酒中道友，偏偏她来了个把日子了，也没见其把这坛好酒取出来一醉方休，偏等这宣楚帝一来，还不等人家开口，就上赶着孝敬！
撇撇嘴，宛静幽幽关了房门——反正，她已在心中记了瑶华好几笔！
瑶华哪里是舍不得给宛静喝，实在是她也早就忘了，难得今日兴致好，想了起来，却直接把外头幽怨的某人忽略个干干净净。
甘洌清甜，兀自带着梨花的香气，又深埋梨树下，在悠然飘落的花瓣中氤氲而生。
“宁妃也偏爱饮酒？”赫连云楚连喝三碗，犹觉不过瘾——入口绵软细腻，清冽芬芳，低却不淡。
“只喜好这百花的绚丽罢了……皇上也许不知，盛放的梨花，那铺天盖地般的弘然，哪怕只见过一次，也是一辈子不能忘的！”瑶华垂眸含笑，继续言道，“铺天盖地，若白雪皑皑，在那缤纷璀璨的春日里，是难得的清雅淡洁，臣妾，只觉得她脱俗——也就想着，落于春泥到底糟蹋了这份浩淼如烟的纯白，只想着多留些香气罢了。”
“就好似以花入墨，以花入茶，更以花融入那香料精露中。”赫连云楚举盏轻笑，仰首一饮而尽！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惆怅东南一枝雪，人生看得几清明。臣妾就喜这梨花的冰雪香韵。”举杯，也是一饮而尽，花香浓郁，与酒香相协，酸甜的滋味，醇厚而绵长
赫连云楚因酒而越发清亮的眸，内里全是瑶华清丽的容颜：“冰姿玉骨，东风著意换天真，直羞煞海棠春——酒香正好，宁妃费心了。”
有酒，怎能没有乐音相喝？
望着赫连云楚跃跃欲试的目光，瑶华到底起身自己去寻紫依来。
“琴技到底比不得母亲……上一次，在宫道旁，臣妾还见一名唤慕尘的琴师，另有两女，一曰无霜，一曰清姬——臣妾瞧着皇上似乎对琴瑟等物似乎尤为喜爱，不若皇上您弹一番予臣妾听听？”
犹记上一次与他对饮，还是在太液池中的小船上，那个时候便觉轻松自在，可见，每一饮酒，这赫连云楚的xing子反倒能随和些——虽然今日里，他已经很是宽厚了！
瑶华额角黑线，听着对方“咿咿呀呀”边弹边唱，歌跑调，那曲子也只隐约能听出，是她上一次在后院里所奏的“江南春”。
“皇、皇上啊……要不还是臣妾来弹吧！酒菜正好，您、您且饮着、吃着……”瑶华唇角微抽，连忙去夺那琴。
赫连云楚却是不允：“哎，难得好兴致，朕看你这墙上还挂着玉笛，不若与朕和一曲，也是一段佳话啊！”
我去你的佳话啊！！！
唱歌跑掉，弹琴走音，您还要当佳话？！！
瑶华只觉自己脑袋都要转不动，听声已动，刚要回嘴不应，那玉笛已经伸手取了下来——好吧，她可真是自动自发……
笛音起，那边琴声便住。
赫连云楚轻眯双眸——这，算不算宁妃又一项本事？
许是，这女子给予她太多的惊喜与神奇，他也不在乎再多这一次。
只是好奇，如此惊才绝绝的女子，会只是柳幕才家里不得宠的庶女？连柳锦华都比不上的冰雪聪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