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夜半，再来客
柳瑶华定然望她，明眸若水：“可如今，你说什么都已晚了。若你还是宫人身份，与本宫说这些，或许还有一丝的希望。现在，已为宫嫔，却说什么不想要这贵人的身份……叫本宫如何而为？你也该知道，本宫现今处境如何吧？”
宁妃的态度，令芳菲有一瞬间的崩溃，清泪低垂，好一会儿才道：“嫔妾知道……这么晚了，打扰娘娘您休息了，嫔妾先行告退。”
见其不再言语，告辞请退，柳瑶华点点头，也不多阻拦。
等其一走，司琴便道：“主子……可是怀疑芳菲所来有目的？”
柳瑶华瞟了她一眼，含笑道：“最近事情这般多，连你胆子也小了？她所来为何，本宫确实不知。”
是受人吩咐，有心所为？还是全凭己意，确实不愿过这心惊胆战的日子？
她柳瑶华又不是神仙。
司琴则更为困扰：“芳菲姑娘，确实不似那霂菲，以往，对咱们宫里还算客气周到，奴婢对她也多有好感。虽不常有来往，可每次太后有所……刁难，她也有心提点一二。”
柳瑶华缓缓点头，轻笑：“人是会变得——静观其变，看看再说。”
她已焦头烂额，实在无心理会，然则，以往的相处，并不叫她厌烦，若有需要，不伤及自身，不留有把柄……她但且一帮便是！
而，若要换个身份，若想着她宁妃能叫个宫嫔变成宫婢，那……可就难了！
月色入水，一地银光，许久的雨水，并未叫庭院长满青苔。
有人，踏月而来，衣袂飘飘，如魅似仙，长发随身影动，悠然翻飞在身后，如黑夜一般，群星灿然的眸，深深，凝望那燃着明灯的大殿——锦瑟。
是她会喜爱的名字！
白云飞轻轻一笑，眸子里，是说不出的柔情。
可只一瞬，便转而渐冷——他没想过，她的聪慧，在这宫内依然寸步难行！
那夜里，华羽宫突变，已收到宛柔自宫内发出的信号——可，哪怕他立时前来，也已经晚了。
瑶华不喜旁人在她落魄之时，出现、怜悯、心疼——这么多年里，都太过要强。
默然想着心事，宛静已在其身后出现——“既来了，怎不进去看看？”
白云飞已听见其脚步，当下未曾回头，只无奈一笑，转而问道：“她……现在可好？”
宛静没理会，既然来了，为何不亲眼瞧一瞧？
转身欲走，却听白云飞跟上前道：“你知道的，她最爱面子，伤在脸上，怕是觉得自己丢丑，见了也是难堪。”
宛静却是对他嗤之以鼻，后头，宛柔自院中瞧见二人，含笑而来：“你什么时候也学的如此磨叽？进去吧，小姐已知晓你来了。”
白云飞轻咧唇角，麦色的肌肤，在这夜色朦胧，月华入水的初秋晚间，有种叫人依赖迷恋的亲昵。
屋内，虽无燥热，却因冰盆，而显得有些凉凉湿气。
“宛静与我说，你每天都过来……所以想着，那玉镯，还是受不得，你且……取了回去吧。”瑶华留了白云飞，单独在屋内说话。
白云飞一急，却是静敛而问：“为何？”
瑶华低头，瞅着掌心那枚玲珑镯子，淡淡紫光，若萦绕瑶华心头不散的阴霾，“无功……不受禄，这些日子，瞧见了便心烦气躁，静心不下——怎可因自己喜欢，而不顾旁人心意？你明知……我并非因为对你有……什么才收的，可现在，弄得好像真的要有些什么……我……”
瑶华低头，词不达意，可她已然不知该如何与他说明自己心意——既对人无意，何来还做这些惹人遐想，使人心怀希翼的事？
白云飞望着托起一方琥珀般淡黄染着轻紫的掌心，那纤纤素手，曾经，牢牢的牵在自己掌中，他以为，那般的日子，过不了许久，眼前曾单纯明丽的女子，便会是自己的妻。
可，世事……太过难料。
浅然一笑，混不在意似得，白云飞道：“你如今好生弯弯绕绕的，送件礼物，本无这啊那的乱七八糟的心思，偏偏被你想成那啊这的……”
无奈而笑，白云飞却始终不肯接过，与她说：“这么多年情谊，值得我为你做些事，权当你是我小妹妹，也该一表兄长的情谊吧！”
那般平和而温软的话语，浅浅一笑，皓齿明眸，就那般注视着自己，瑶华只觉得心内“突突”跳的欢实，赶忙灿灿一笑：“那、那好啊！这可是你说的——长者赐，不敢辞嘛！那我可就真的收下了？”
白云飞被其忽的松口气的神色，刺得心内生疼的紧，赶忙笑着扭身，装作倒水喝，“收吧，收吧，瞧你现在这副样子，被这宫内的女子给折腾惨了吧？”
到底，还是放不下心，问出了口，而此番来，他还有些事，要与瑶华谈。
“想当年，咱们邵丽的一朵金花啊，风吹雨打，暴雨雷霆，除了你欺负人的份儿，何来旁人欺辱你的事？”白云飞端着茶杯，笑的前仰后合，只那心内的担忧，并不比面上来的轻松与调笑。
瑶华撅嘴，愤愤然不肯平息怒火，对白云飞一如曾经叉腰跳脚：“你来你来，化装成个妃子，也试试这千金名媛们的厉害！下毒？杀手？算的了什么，人家这些闺阁女子，玩的是胆战心惊，如履薄冰！你以为，你们那些男人的刀枪剑戟斧岳钩叉，打遍天下无敌手？来来来，往这宫里来斗一斗，轻言细语要人命，几句话叫你死无葬身之地！那眉梢眼角带着刃，不见血腥，不见狼烟，便已诛了你九族！说什么贞静清闲……分明是个虎狼窝！”
瑶华说的愤愤难平，把个宣楚帝的后宫，整的真若乱语缤纷的菜市场，勾心斗角，也全化作了小肚鸡肠，而那些算计谋害，在她看来，却……根本不以为意。
“只觉得心烦，没事若苍蝇般，打也打不走，吓也吓不退。非以为我所取的，便是她们所想要的……亦或者说，总觉得我会抢了她们最在乎的东西——权利、地位，甚至于是那位皇帝的宠！女子间的明争暗斗，远远没那么大气磅礴，我可以帮衬李掌柜与族里打点生意来往，却独独厌烦这捻斤掐两的小家子气。言语相斗，往来争锋，从来不是我所喜。商铺大风大浪我都经历过，这内宅争斗，虽说自古相通，可我却总觉得无意义，赚不来钱财，也夺不来地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