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证据确凿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李肃之和魏岳也没有想到的是,苏东坡就真的有证据啊!
  苏东坡这风流才子当然不会去盯着一个厢吏,跟谁接洽,和谁吹牛皮。
  这还叫什么风流人物?但燕固会啊,丢了书手的差事,本就对这些顶了他位置的家伙,一肚子怨气,尽管刘瑜没短了他的吃喝,但终归跟自己在公门里有个营生,那感觉不一样啊!
  何况那都所由还要过来盘剥钱银,收的陋规,比刘瑜当时收的得三倍有多!
  燕固恨得不行,要不是刘瑜不让,几回都想捡块砖,躲拐角拍那厮脑门上了。
  发现这厢吏的问题,正是刘瑜从燕固收集的,一大堆无用信息里,整理出来的线索。
  刘瑜叫那当过书手的燕固,去寻苏东坡时,就写了信的。
  苏东坡拆信看了,便对燕固说出了信上的暗语。
  于是燕固便带着苏东坡,去寻海记皮货店里,取出刘瑜寄存在那里的档案。
  都是一笔笔归了档的,要取谁的卷宗,只要暗语没错,绝对不会取差的。
  所以苏大才子这时把卷宗一拍出来,李肃之翻开一看,某日某时,天色如何,这厢吏去了何处,和何人接洽,当时在场有谁,或是这厢吏行过某段路时,有什么人看着,都录在里面。
  “若按着这卷宗,倒是的确可盖棺定论,这厮死有余辜。”
  李肃之合上卷宗,冲苏东坡点了点头,对于名满天下的大才子,李肃之要比刘瑜客气得多了,不过他持事颇公,虽然客气,还是点了曾布,从卷宗上抄了九条:“汝带人去寻这里面提到人等,核实当时可是这等天气,可曾于记录之处,见过那厢吏?”
  曾布领了命,便下堂去,刘瑜却向他招了招手,低声道:“曾兄,堂外人物众多,何不问问,某时某日,可有人从某处过?”
  “子瑾所言极是!”曾布也是能任事的人,听着眼前一亮,便按了刘瑜的办法,在外面先询了一番,结果还没出开封府衙,就有三条已得实证,毫无错误。曾布又领人出去,印证其他六条,片刻便回来,除了一人太老,颠颠倒倒说不出个所以然,一个是五岁上下的孩童,说不清楚,其他皆也得了证实。
  李肃之颇为惊讶,抬手向苏东坡一揖:“却是能者无所不能!东坡竟还有这等本事!”
  “谬赞了,这实不是轼的本事。”
  苏东坡想要把刘瑜供出来,却见着后者正无声地说着些什么,苏东坡仔细端倪了刘瑜的嘴型,不禁勃然大怒,冲着李肃之道:“却是官家的人手办的事,学生不过做个筛选归档罢了!”
  “东坡真是诚实君子哉!”李肃之不住感叹。
  堂外黄劲松一口气上不来,直挺挺便仆了下去。
  顾风连忙和两家的长随,又是掐人中,又是打耳光,硬没折腾醒。
  有人说要去请医生,有人说请小孩拉一泡童子尿驱邪。
  一时乱得不可开交。
  万幸黄某人是命不该绝,正有女郎下了轿,撑起油纸伞遮日行过,看着他们的窘状,心中不忍,从发端取了一支钗下来,教那些长随刺了黄劲松的指尖,刺出血来,倒也便醒了过来。
  “这怎么可能!岂有此理!我布置了这天衣无缝的杀局,他居然丝毫不伤!”黄劲松一醒过来就咆哮,吓得顾风连忙捂了他的嘴,这要嚷嚷出去,让人听到了,可就是个麻烦。
  顾风不住苦笑:“年兄、年兄,小弟也知道,这事,当真匪夷所思,教人无法置信,但事到如今,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便是,年兄却莫往心里去,方才吓煞小弟,若不那小娘子,只怕年兄这口气就过不来了!”
  男人通常来讲,对于女人,特别是小娘子,都是有关注的兴致。
  欧阳修不也写下了“遗下弓弓小绣鞋。剗袜重来”么?
  所以说起小娘子,倒是对于黄劲松饱受创痛的心田,有了那么一丝宽慰。
  于是在长随的搀扶下起了身,放眼望去,却见那小娘子婀娜背景,身姿姣好。
  顾风是章台老客,下意识便一句:“身形步伐,当是处子无疑!”
  又看着那小娘子挤不进去,黄劲松也不是没见过女人,但刚刚这女人救活了自己,总有一种别样的情愫。于是甩开长随,却勉力向前行走,于此时来说,黄劲松倒不见得有什么坏心眼,是报恩的心思。
  如他对顾风所说的:“顾兄且候,我过去教差役,总要教恩人入得去方是。”
  但快步去到跟前,看着那小娘子的俏面如玉,眉如远黛,身上更有一种气质,不单是貌美,却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味道,看得黄劲松一下痴了,若不是边上长随连扯了好几下,竟都没发觉,微微在些涎水渗到胡须上。
  “人来,快清条路出来,教我这恩人过去!恩人,方才多亏了你,放心,学生忝为判官,这些人等,都是下属办差的。”黄劲松在差役面前大摆威风,却如孔雀开屏一般,于这小娘子面前,展现自己的地位、本事。
  那小娘子微微一蹲还了礼:“妾身来寻我家公子,幸得尊驾,不然真不知道如何入得去。”
  这出尘超脱的佳人,怎么去跟那些短褂汗渍的百姓相挤?她是真入不得去的。
  黄劲松吞了口唾沫,这等丽人,她的公子,不知道是甚么显赫人物!
  想来也只有东坡才子,才当了她一声公子吧?
  他想到此处,却觉是这也是自己结识天下名士的机缘,连忙在前引路去到堂前。
  去到堂前,正当开封府正堂结了案。
  彭孙和那些军汉自回营去不提,刘瑜和苏东坡便一道行了出来。
  这小娘子盈盈行了一礼,轻启樱唇,宛若莺啼:
  “公子,妾已誉清文稿,依着公子吩咐,带了过来。”
  然后方才向着苏东坡行礼:“如梦见过苏公子。”
  在她身后的黄劲松,一口老血当场喷了出来,整个人仰天而倒,在后脑勺接触到地面之前,他犹在脑海里咆哮:“这等丽人,怎么会是那刘某的侍妾!怎么会!”
  苏东坡看着如梦眼角有些微红,他本是风流才子,不禁对刘瑜说道:“你当真是牛嚼牡丹,如梦所长是音律,是长短句,如何教她去誉写文稿?”
  说着他便伸手要去看如梦的手,不料刘瑜一下子就伸在他身前,毫不客气拍开了他的手。
  “请自重!”
  “至于如此么?我也不过是想看看她持笔姿势,可曾伤了关节。”
  “至于!她是我的女人,我家里的女人,下回你再这样,一耳光就往你脸上招呼!”
  刘瑜一把将苏东坡扯了过来,在他耳边说道:“我警告你,你动我兄弟,我最多下药毒到你不举; 你动我女人,我就杀了你。你若不信,不妨试试。”
  说罢他把如梦携来的手稿,扔给了苏东坡。
  便在边上那些差役、百姓人等惊讶的眼光里,拉着如梦的手,从容而去。
  李肃之虽听不着刘瑜与苏东坡耳语的话,但也看得出,是为着这侍妾起了争执,不禁摇头道:“此子格局,终归浅了!”
  “咱家看着却是喜欢,是真性情!”魏岳笑呵呵地说道。
  跑过来搀起黄劲松的顾风却是松了一口气:“便是个傻子,为了个女人,再漂亮,交恶这名满天下的才子,值当什么?”
  那些百姓不明就里,却纷纷咒骂起刘瑜来,为什么?就为刘瑜削了大才子的面子啊!
  “子瑾真痴情种,我不如也!”苏东坡倒是不以为意,笑着这么说道。
  方才离得近的童贯,却低声自语:“却不知,我这残缺人儿,算不算他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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