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清高的刘瑜(上)

  等到高公绘出了皇城司大牢,他那一脸傲倨的神色,就无影无踪了。
  换而替之,是一脸的惊愕和不敢置信。
  不为别的,就为了程颢在刘瑜面前,以下属自居。
  而刘瑜也坦然受之。
  更重要的是,程颢没有对刘瑜讲课。
  这位是真爱讲道理,皇帝都逃不过的。
  高公绘虽是太后内侄,虽然就算是皇城司的地盘,他对刘瑜也是视若等闲。
  可是入了皇城司公事房,却也逃脱不了,被程颢捉住,好好讲道理的下场。
  应该说,进了皇城司公事房之后,高公绘对于刘瑜的感觉好了许多。
  因为刘瑜开口插话,从程颢滔滔不绝的讲课之中,把他搭救了出来。
  “伯淳,是不是让高公子,把太后旨意请出来,咱们备档一下,好让高公子把人带走?”
  刘瑜假得不行地开口插话,而马上就被程颢否决了:
  “此事还须从长计议,西夏遣杀手入宋,于我大宋京师暴起杀人,所涉者,是国事,是军事,岂能因为中旨而不察?太后圣明,未必会下这样的旨意。若真是被小人蒙蔽,颢愿求见太后,以陈说其中利害。”
  别看他慢条斯理,这席话说出来,其实是把高公绘堵到没路可走了。
  高公绘一时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反应了。
  因为程颢的意思很明白:
  太后下这中旨是不对;
  太后不可能下这旨意;
  如果下了,就是被小人骗了;
  他程某人要进宫去,给太后上课。
  换刘瑜这么说,高公绘打杀了刘瑜的心都有了。
  一个七品官,敢说去给太后上课?敢质疑太后?
  但程颢只是八品的太子中允,他说这个话,高公绘偏偏连质疑的心思都不敢起!
  他是程颢啊!当今皇帝,他都能捉住上课好么?
  若是提不到人倒罢了,要是把程颢惹去后宫,给太后上课,高公绘觉得太后会不会直接把自己这侄子杀了解恨呢?
  “刘正言,借一步说话!”高公绘马上拖着刘瑜,到了边上,低声说道:
  “这万万不能让程先生进宫啊!要不本公子就不要活了!左正言,子瑾兄,小弟欠你一个人情,无论如何,你得把这件事办妥了才是!”
  这真不是开玩笑,别说一国太后,随便一个有家有业的女主人,只怕都受不了,程颢这种讲起课不消停,连饭都不让人吃的先生吧?这也太可怕了!
  刘瑜笑着说道:“高公子还是先请太后旨意出来吧,要不这事,下官也不好劝伯淳兄。”
  “是口喻。”高公绘真觉得自己倒霉,怎么会在这里遇上了程颢。
  “下官洗耳恭听。”刘瑜明显不打算就这么算了。
  高公绘望了一眼盯着这边的程颢,叹了一口气,很憋屈地说道:“我忘记了。”
  他实在不敢开口。
  天知道,一开口,程颢会怎么给他上课?
  不过他不开口,如果只有程颢在这里,大抵倒也没事。
  可惜刘瑜不是程颢。
  “如此说来,高公子擅闯皇城司大狱,意欲何为?”
  “不是擅闯啊,我奉了太后口喻的!”
  “本官洗耳恭听。”
  高公绘算是明白了,要让刘瑜摆平程颢,今天自己就得把这擅闯皇城司大狱认下来。
  可他真的是奉旨啊!太后就是他姑母,他有必要吹牛吗?
  如果不是太后下了旨,让他过来把这几个人犯提走,他吃饱撑着来皇城司干什么?
  不过如果可以走正常程式的话,太后也没必要让他绕过刘瑜来做这件事了!
  正如那两个杂役说的,皇城司,本来就是不受三衙管辖啊!
  太后要他来提走这几个人犯,为了什么?高公绘不清楚。
  但有必要绕过刘瑜,这件事必定就不好公诸于众的!
  孰轻孰重,他想了想,就凭自己太后内侄的身份,刘瑜还真敢把自己怎么了?
  一咬牙就认了:“子瑾兄,小弟是听闻兄今日舍生忘死,力战西夏铁鹞子,当真英雄了得!小弟不胜仰慕,特来访兄的。谁知这酒有些高了,走错了地方,还请我兄多多包涵,程先生面前,多为周旋!小弟必不忘这情份的。”
  “好说,好说,少年人,仰慕英雄,总是有的。不过刘某真算不上什么英雄,只是做了大宋官员,谁都会做的事罢了。能拿下西夏贼子,全仗官家洪福,中枢宰执教诲,下面将士用命,这当中,伯淳便是周旋前后,瑜于此案,所起之功,当真不值一提啊!”刘瑜的脸皮,也是足够的厚,听得高公绘都打冷战了。
  不过刘瑜接着话锋一转:“虽说瑜受创、与瑜情同兄妹的小女孩,忠心报国,力敌西夏铁鹞子,受了重伤,一度生命垂危,可是高公子所赠两千贯,这礼太重了!瑜为大宋官员,这是本份啊,恨不得,粉了身,以报君恩!仙儿那小女孩,唉,虽说伤重,虽说瑜贫寒,没什么钱给她医治,可那也是她的命啊!”
  高公绘只觉得太阳穴不住跳动,可刘瑜把着他的小臂,连连摇动,那声音却渐高了:“什么?还有百年老参两条?这哪里能成?绝对不能收的!高公子,瑜不敢收啊!您这样不对,不信咱们让伯淳兄评评理?便是仰慕,便是慰问,也不能这么重的礼,哪里受得起!”
  这话是说给懂的人听。
  高公绘就很懂。
  刘瑜的意思,是这条件他不接受,就让他自己去面对程颢了。
  “子瑾兄,您别见外!古人所谓,宝剑赠壮士啊!”高公绘咬着牙答道。
  “不成啊!你我初次见面,如何能收这么重的礼?”
  高公绘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所谓倾盖相知啊!子瑾兄,何必拒人千里之外?”
  程颢听着不对劲,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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