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彭将爷

  “再说,咱们就这小院子,还什么府第呢?对了,阿全叔,让你去招些丫环和下人,你办得如何了?”刘瑜笑着就岔开了话题,再说程颢当真发作起来,阿全叔哪里拦得住?
  阿全叔听到这里,眨巴着眼睛道:“老奴方才扯着的,是位小一号的包龙图?天爷啊!”
  所谓自己差点没被自己吓死,大抵就是这样了。
  过了好一会,阿全叔才回神来:“正张罗着,这两日便能把事办妥。”
  刘瑜点了点头,却就招手让李宏跟着自己过来书房。
  梁焘是来下战帖的,帖子里面,约了刘瑜去梁园。
  梁园不是梁焘的家,也不是他家园子。
  而是东京的梁园。
  梁园,殿廊亭楼,不单是典雅,更是参差错落,别有一番格调。其中珍禽怪石,奇花异木,更是不消多说。当风雪停、云雾散,旭日东升,便见得梁园,万树着银,翠玉相映。只教人觉得“银装素裹,分外妖娆”用于此处,当真天造地设一般。
  所以,东京八景,才会有梁园雪霁这一景。
  当然,实际上梁园要去到应天府了,不过离东京也很近。
  只要雪停,不论牛车、骑马,去到梁园,也不费什么功夫。
  “萧氏自来大宋,都没怎么出门;如梦到了我这边,除了九娘约她去苏家,或是仙儿吵着去庙会,也没怎么出门。这一回,我得把如梦和萧宝檀华哥、仙儿都带上。你把沿途人手都安排妥当。”
  李宏连忙抱拳唱诺:“先生放心,小人省得。”
  “那些士兵如何?”刘瑜又开口问道,他指的是街道司那二十来个士兵。
  “昨日就有七八人寻过来,今日又来五六人,小人都教他们先回去,待得先生通传,再做安置。”
  刘瑜点了点头,对李宏说道:“如果没有什么意外,这回陪我去梁园回来,你要准备外放了,老呆在京师,没有什么出息的。还是你眷恋东京,想在这里安身?若你想要在东京安身,那么勾当街道司公事的差事,我花些气力,教这差遣拔给你去做。别看它不起眼,甚至还不如你在皇城司威风,但只要你在这位置呆上一年半载,自然便有办法教你升迁起来。不过,依我的心思,还是外放为好。”
  “小人但凭先生安排。”李宏态度很坚决。
  他早在皇城司,就决定抱刘瑜的大腿,到了这时节,当然是不会有什么犹豫的了。
  刘瑜看着他如此决断,倒也舒心,便对他说道:“嗯,现在你就把当值人手等等,安排妥当了,若是顺利,只怕连这个年,你都没法在京师过。”
  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过年了,各个衙门也要封印吧?就算要调动分派,也得过完年啊。
  但李宏却不问为什么,刘瑜说了,他就当成天经地义一般,只应了下去,自去做事不提。
  而刘瑜最为欣赏他的,也就是这一点。
  所谓执行命令为天职这一点,在李宏身上,有着很好的体现。
  当然,这样的人物,要培成狄青、岳飞那样,能力挽狂澜,能主宰战场甚至战略的军神,基本上不可能的了,这是性格决定命运。但是,一个有良好执行力的中下层军将,却正是刘瑜此刻所需要的。
  这边李宏领了命去办差,书房门口候着的阿全叔便入了来。
  “少爷,彭将爷来了。”阿全叔过来,向刘瑜低声说道。
  刘瑜摇了摇头:“甚么彭将爷?叫他给我滚过来。阿全叔,原话照传就是。”
  阿全叔下去不一阵,刘瑜摆开茶具,连水都还没沸,刚拿起书,就听着外间甲叶作响。
  来到书房门口,铁靴踏地,便听道:“末将彭孙……”
  还没等彭孙说完,刘瑜就叹了口气:“要不滚进来,要不滚出去。”
  彭孙连忙闭嘴,进了书房,谄媚地笑道:“先生,俺不是想给下面的人立个规矩么?要不那些崽子恃宠生骄,却便不美了。”
  刘瑜抬了抬眼皮,放下手里的书,望了彭孙半晌,方才说道:“刚到东京,叫你卖豆花,你可是敢给我甩脸的。当时我还是跟着赵正则去吃豆花,你想甩脸就甩脸,直接就走人了。”
  “小人当时不懂事嘛。”
  刘瑜摇了摇头:“在秦凤路,酒喝足了,大家都发了性,可是互相问候高堂的。”
  这就让彭孙有些尴尬了,搓着手道:“先生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小人就是个狗脑子啊,是跟在先生身边,才长了见识,要不就是个睁眼瞎,懂得甚么世事啊!”
  水沸了,刘瑜拍开彭孙要过来帮忙的手,自己拎起水壶,把茶具都冲洗了一回:
  “不懂事?要不要把仙儿叫过来?你还当马匪的时节,可是告诉我和仙儿,要是拿不出钱来,你要把仙儿先奸后杀,嗯,我也不会放过,你还说什么?对了,三圆不如一扁,是这话吧?”
  彭孙吓得立时跪了下去,连连磕头:“小人死罪!小人死罪!”
  “滚起来。”刘瑜下了茶叶,冲掉第一遍的泡沫杂质,紧接着冲了第二泡,向彭孙示意喝茶,才拿起边上干布,拭了拭手:
  “你忘记了,我跟你说过,在我面前,不要来这套,我要那个彭孙,至少我让你办事时,我要那个天老大我老二的彭孙,我要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马匪头子。马屁精?你说说,东京光是八十万禁军里,有多少马屁精?想要马屁精,我用得着把你们从秦凤路带到东京来?”
  彭孙缓缓地抬起头来,眼里隐约有凶光,只是脸上那谄媚的笑意,一时仍旧抹之不去,却是起身抱拳:“先生,这茶喝得不是滋味,乞碗酒来吃!”
  “阿全叔,给他酒。”刘瑜慢条斯理拈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酒是好酒,彭孙连喝两碗,放碗一砸,这回脸上尽无那谄媚气味,踞坐在那里,咧嘴笑道:“先生,老彭晓得你的意思。他娘的,在秦凤路,谁相信你能帮兄弟,谋得今日的富贵?可一步步跟你走过来,官越做得大,入娘贼的,就越怕你!这一步一步的,都跟你当年在秦凤路谋划的,八九不离十啊!怎么能教人不怕?”
  “还有一条,做了官之后,命就贵重,所以你不想死,或是说,你怕死了。”
  刘瑜拈起第二杯茶,喝了一口,有些烫,他吹了吹,一口喝尽了:
  “只是你若怕死,那你肯定会死,而且死得很快,这也是当初我在秦凤跟你说过的话。”
  彭孙一下子站了起来,向刘瑜说道:“先生,命贵是真,怕死却不至于,到底要杀谁?”
  刘瑜放下茶杯,往椅背一靠,架起二郎腿,手便搁在扶手上,微笑着对彭孙说道:
  “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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