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8 修罗街的背后
“帮助？信任？这些东西都太奢侈了，我没办法把这些都联系起来，常常有时候想，或许，这一切都不是我该经历的，因为经历了以后，再也找不回当初的自己。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命运把你推向这样一个深坑，没办法逃避，只能去面对。来这里，活下去都成了奢侈。”
真的很难想象，这样一番沉重的话，居然是一个这么瘦弱的小男生说出来的。林希的眼中，慢慢地蓄满了泪水。
谁都没有去帮助他，也没有人去扶他一把，这个时候的他，需要独立和成长，而不是帮助，需要在困境中生存下来，而不需要温暖。或许，冷酷会让他活得更加长久。
“除了独自面对，你还可以选择盟友。就算那盟友不怎么靠谱，至少在一段时间里，会给你想要的帮助。”
男孩驻足，回头看了蓝霂玖一眼：“我，刚刚被一个盟友背叛了。”
蓝霂玖仿佛洞悉一切似的，说：“你也可以背叛别人，不是吗？趋利避害，这是每个人都会做的，他为什么背叛你，只有一个原因，他找到了比你更好的盟友，那么，为什么你不让自己成为那个最好呢？”
男孩惊愕，这次，他是真的惊住了，不过，他还算淡定，随后恢复过来，带血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笑容。
他说：“谢谢。”
不管这句谢谢，有多少真心在里面，蓝霂玖也觉得很欣慰。
而林希，则完全看不懂。
当他们上了车，林希还是很疑惑，她和那个男孩并没有多大的出入，十四岁的她，究竟面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都感到深深地疑惑。
“还在疑惑吗？”
“嗯。”她毫不犹豫地应了一声。
“那个地方叫修罗街，我曾经也在那里待过。”
修罗街？一听名字就感觉很恐怖的样子，是真的吗？林希疑惑地转头。
“修罗街啊，这个地方，每天都有人在死去，每天都有人为了争夺地盘而拼杀，像那个孩子这样，独自一人的，没有任何团队的，当然是所有人的目标，每个人都可以欺负他。为了生存，他只能寻求强有力的盟友。不过，一般人不会给这种弱小的孩子庇佑，所以，他注定还是悲惨的结局，除非，自己有能让人利用的地方。”
这个话，听起来很残酷，可是却是现实。在这个社会上，如果没有可以被人利用的价值，那么，谁都不需要你。
不管是找工作，还是别的，弱肉强食，其实就是一条生存原则。
蓝霂玖很平静，他经历太多了，所以才会这样毫无感觉。林希忽然有些明白，为何他会这么冷静。
“这一切，我曾经也经历过，甚至，比他经历的还多。荒山野岭，没有食物，没有水，我饿了只能采野果吃，渴了喝山上的泉水，这样过了几日，忽然有一天晚上，遇见了狼群。我慌了，拼命地奔跑，想跑得越远越好，可是不管怎么跑，都还是在它们的范围内。跑得太匆忙，我摔在地上，没有办法站起来。脚磕破了皮，流出嫣红的鲜血。”
他说的很平静，视线落在远处的某个地方，安静而致远。
“血的味道刺激了它们敏感的嗅觉，狼群变得更加兴奋，我回头看见它们发绿的眼睛，在月光下呈现诡异的红，狼群咆哮着向我奔来，我却无力阻止，心有戚戚焉。”
蓝霂玖只说到这里，他说到这里以后，就再没有接下去，有些话，或许，根本说不出来。
“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林希迫不及待想要知道。
蓝霂玖抬起手，伸向远方：“我闭上眼睛，等待着被香入腹中，可是意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睁开眼，遍地狼藉，到处都是狼的尸体，红色的血液涓涓而出。”
只要一闭上眼睛，林希的脑海中仿佛就能浮现出各种画面。血色的月亮，那么明朗，可是，一群群的狼围过来，会让他整个人都变得不安和彷徨，或许是真的，真的会难受得浑身都颤抖，那一切，是那么真实，而又彻底。
那会是怎么样的恐惧？鲜血，狼群，饥饿的双眼，这场景，一想到，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本以为只会在电视剧里出现的场景，却这么真实地出现在了现实生活中吗？
“有人救了你吗？”
蓝霂玖像是在回忆什么，眼中没有焦距。
“嗯，有一个男子，留着长发，用丝带简单地束起。明晃晃的白色大刀，自刀尖而下，流着鲜红的血液，狼是他杀的，毫无疑问。”
蓝霂玖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救了他，他想，他终究是幸运的，在命垂一线的时候，还是有人把他给拯救了，如果没有人救他的话，那么现在，林希还能看见蓝霂玖吗？
“他救了你，是不是？”林希说，她听着这个故事，心也在颤抖，非常害怕，如果那个人没有快一步，现在她是不是已经见不到蓝霂玖了？
好可怕的生存法则，但是，却只能依顺。
“我也不知道。因为等我反应过来，那把沾满血色的刀刃已经对着我了，也许，他救了我，只是不小心，或者说，他看着狼不顺眼。”
这样神奇的事情，或许蓝霂玖根本没有察觉过，如果不是听他亲口说的，林希根本不相信。不过，在经历了刚刚发生的一切，这些话，好像变得有说服力了。
“你害怕吗？”
“害怕吗？一开始有的，不过，那只是对那些狼群，对于那个人，我却没有丝毫的恐惧。因为他的眼睛很干净，没有任何我习惯看见的厌恶和不屑。无恨无怨，冰冰的，不带丝毫感情。”
林希现在忽然庆幸，当时，当他还是修罗街的一员，当他每天每天都在死人堆里挣扎的时候，有这样一群偶然经过的人，帮助了他，让他成长为现在的模样。
“他很骄傲，那种天生存在的贵气，没有办法遮掩，渗透于举手投足之间。甚至连他擦拭刀的样子，都十分有修养。我当时以为，那是东瀛岛国的皇室，或者名门之后。”
时至今日，蓝霂玖还是能想起他擦着刀的样子，仿佛他十指纤握着上等冰蚕雪绸，擦拭着刀刃上的血迹，优雅地如同贵妇插花般娴静，令人赏心悦目。仿佛此刻在他手中的不是杀人的利器，而是价值连城的文物。
“等他慢条斯理地擦拭干净，包裹好上路时，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又是一个人了。顾不上思考太多，跟上他的脚步。或许潜意识里，我并不觉得他是一个危险的人。”
林希急忙问：“所以你跟着他吗？”
他在前面走着，两腿之间的距离始终不紧不慢，可是每跨一步，他就走出好远，几步下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脚上的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掉了一只，暴露在空气中的脚直接踩在碎石上，勾破了脚底也不知道。眼前一片浓雾，甚至看不清脚下的路，可是当时的他却仅凭着生存的意念，坚持走下去，心中的信念告诉自己，只有走下去才是活路。
太多的疲惫，连日来的惊吓，没有好好睡上一觉，流了血，体力消耗越来越多。半醒半混沌之间，他并不知晓，对鲜血的渴望引起了多少潜伏周围的兽欲。玻璃珠子散发着绿色的凶光，在浓雾中若隐若现。
他并不知晓，一如既往朝前走，直到再没有力气爬起来。
“那个人，大概救了我两次，等我醒来，我已经离开了那片领域，那个修罗街上最恐怖的地方。就是因为我在那里生存了下来，所以，这之后，再没有人敢欺负我。”
很多事情，可能真的只是巧合，可是就算是巧合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能活下去，活下去这个信念支撑着他，这就足够了。
“那个孩子，也会去那个可怕的地方吗？”
“如果没办法活下去了，就只能去拼拼运气。只要能活下来，以后在修罗街上，不会有人再动你。”
一直以来，他想活下去，是因为还有一个需要他保护的人，可没想到，那个人居然背叛了他，居然把他彻底遗忘抛弃了。
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可笑。当时的情景，现在估摸着，也是一场可笑的旅途。
因为没有真正的爱，因为他们不是亲姐弟。可是，他还是想找出当年的凶手，究竟是谁主导了这一场阴谋。
“我，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完成，等做完了这件事，也许，我就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
林希不知道蓝霂玖要做什么，但是，看他的表情，感觉不会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这让她有些犹豫。她想，或许该不该劝一劝？但，终究没开这个口。他想做什么，从来不会因为有人说了几句话而改变。这个，她早就明白。
“请，一定要平安回来！”这是她唯一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