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冬蝉入易水

  大梁垣州溪山镇,一名背负古剑的年轻剑客,一手提着酒坛子,行走在溪山镇街头,如同失魂落魄。
  就在一刻之前,年轻剑客曾逍遥,死里逃生。
  曾逍遥并没有听说过,陨禅天火,佛陀陨灭。
  可他却永远忘不了,那一团诡异的火焰。
  要不是自己的古剑“易水寒”,感受到了来自紫火的威压,自行激活剑身之上的“大咒大悲”纹,曾逍遥恐怕今日还真会,阴沟里翻船。
  “大咒大悲”纹,是舶羊湖剑楼,最最古老的符文之一。
  剑楼的剑客,取用各种天才地宝、生灵精鬽,在剑上炼制符文。用于增加剑的威能。
  舶羊胡剑楼,数百年的底蕴传承,附着符文之剑,共一百六十八柄。然而记载炼制符文的古老卷轴,仅仅剩下六卷。
  也就是说,舶羊湖剑楼,附着符文的剑,只会越来越少。
  其中“大咒大悲”纹的炼制方法,早已失传多年。曾逍遥背负的古剑“易水寒”,也仅仅能使用四次“大咒大悲”纹。
  曾乞儿体内,仅仅一丝陨禅天火泄露,就浪费了古剑“易水寒”一次“大咒大悲”纹。
  再多来几次,曾逍遥的家底,恐怕都要交代在这里。
  这种了亏到姥姥家的买卖,曾逍遥怎么可能去做?
  “这天气快要下雨了,前辈我得回家收衣服了。小兄弟,滔滔江湖,我们有缘再会。”在向西鸥的目瞪口呆之下,曾逍遥消失的无影无踪。
  “亏死我了,这架还没找人打上,就用掉我一道'大咒大悲'纹。我曾逍遥好不容易,想要做一件救世济人的好事,却换来这个结果。”曾逍遥一脸肉疼,自他从老谭客栈逃出,“亏”这个字,不知已经重复了几百遍,“我曾逍遥以后再做好事,我就是狗。这种救人于水火之中的侠道热肠,还是交给宋衡风宋宗主,这样的大侠吧。”
  曾逍遥刚刚提起宋衡风,他就看到了宋衡风。
  溪山镇镇口不远处,一参天大树,高不可攀,遮蔽天上日头。
  宋衡风就站在树下,牵着少女的手。宋衡风的那匹劣马,被随意拴在树下。马背上,三道人形躯体被白布裹起,想必是望月宗弟子的尸体。
  “乖乖,这树怕是要成精吧。”曾逍遥看到稀奇古怪的事物,很快就暂时忘记了,在老谭客栈做的亏本买卖。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曾逍遥一闪就来到榕树之下,与宋衡风并肩而立。
  “有哪里奇怪了?”宋衡风淡淡问道。
  “你们望月宗,本就是一个奇怪的地方。而望月宗内,最奇怪的人,就是你宋衡风!”曾逍遥一手叉腰,一脸严肃,“西北路少水多沙,而在这西北最西的垣州,却长着一颗,只有在南方多雨湿润之地,才有的榕树。它还长得这般巨大,你说望月宗的风水,是不是很奇怪?”
  宋衡风点了点头,道:“确实奇怪,那请问我宋衡风,又哪里奇怪了?”
  曾逍遥一改严肃的神色,指着宋衡风哈哈大笑道:“你宋衡风,简直是一个怪胎!”
  名叫刘铃铃的少女,一脸迷糊的望向宋衡风。宋衡风无奈地摆了摆头,他以为曾逍遥,又要说自己多么天才,多么不爱习武,荒废了武义。江湖上无人不对当年的宋衡风,寄予厚望,若不是宋衡风不爱练武,一定是百年之后,第二个白宝墨。
  可是曾逍遥下面的话,让这位面带愁容的望月宗宗主,笑了,笑得很开心。
  “你们望月宗'清风明月'的辈分,天下皆知。可你作为宗主,偏偏不叫宋风衡,要叫宋衡风。”曾逍遥说到此处,已经捧腹大笑,“还有啊,你老子明明叫宋清海,你却要给你的儿子,取名宋清。哈哈哈哈,宋衡风,你敢说你不是望月宗内,最奇怪的那个人?”
  其他或许存在有心人,也发现了宋衡风的这点古怪。可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像曾逍遥这样,在榕树之下,对宋衡风大声质问。
  宋衡风先是沉默不语,半晌之后道:“酒。”
  “好勒。”
  曾逍遥的手中酒,稳稳当当的落入宋衡风手中。
  榕树之下,有一蓝衫君子,树下痛饮。
  “我宋衡风,就是不服我自己的老子,怎么了?”宋衡风人在榕树下,笑得很狂妄。
  十几年来,宋衡风不仅仅是武功,连酒品都是,丝毫不见进步。
  曾逍遥也是徒生豪情,他曾逍遥,何时又服过什么人?
  就连舶羊湖剑楼楼主,曾逍遥的那位师兄,天人境的大剑仙。也是对自己这位小师弟,无可奈何。
  曾逍遥,活的最是潇洒。人活一世,如果连“逍遥”二字,都做不到的话,习武有何用之,练剑又有何用之?
  你就算到了当年谢玉堂的境界,依旧是画地为牢之人。
  这不是他曾逍遥的活法。
  曾逍遥哈哈大笑,右手紧握“易水寒”剑柄,大声道:“宋宗主,你敢不敢接我一剑?”
  刚刚还在老谭客栈感叹,幸亏没去招惹宋衡风的曾逍遥。此时此刻,竟然主动求剑。
  宋衡风也是哈哈一笑:“有何不敢?”
  “我这一剑,名为'大咒大悲'!”曾逍遥手中“易水寒”出鞘,有金色符文浮现。
  “我这一枪,没有名字。”宋衡风一抬手,三柄长枪之中,不长不短的一杆,被他握入手掌。枪长一丈五尺,宋衡风单手握枪,朝地面猛地一蹬,“招式没有名字,我的枪,枪名'冬蝉'。”
  “不,你这一枪有名字,名声威震天下。”曾逍遥手握“易水寒”,一剑递出。手握冬蝉的宋衡风,只觉得霎时间,波涛汹涌,如深陷浪花当中。
  “我这一枪,叫什么?”宋衡风问道。
  “叫,宋衡风的枪!”与曾逍遥话语同时出现的,是宋衡风的枪。
  冬蝉涌入易水之中,究竟是谁更加寒酷如死寂。
  天渐渐明亮,大批大批的队伍,由四面八方,逐渐涌入溪山镇。
  “你听说了吗,望月宗宋宗主的独子,被人在望月宗的地盘,给强行掳走了。”
  “什么?谁胆子那么大,在武林大会这个节骨眼上,捅了那么大的篓子?”
  “这可不,现在挑衅望月宗,就等同于挑衅,七大名门正派!”
  “听说,还是漠北来的人干的。”
  “北卑人?他们好大的胆子,敢来我大梁的武林大会,闹事!”
  “你可别睁眼说瞎话,武林大会,什么时候算你们大梁的了?照你这么说,除了望月宗和镜水云庄,有四大派都在大顺境内。剩下的雪落东方,深处海外之地,也不属于你们大梁!”
  周围的武林之人越聚越多,他们小声议论,始终保持与镇口的七大派,两百步之远,不敢有丝毫逾越。
  这等架势,让混迹在七大派高手之中的车夫田新,更加的如坐针毡。他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紧紧牵着自己的马。
  “看到那个牵马的没有?”有江湖游侠,指了指车夫田新,低声说道。
  “看到了,一副车夫打扮,慌里慌张的,难道这位也是高手?”
  “你个井底之蛙,那是宋衡风宋宗主!”
  “什么?!”
  “据说宋宗主,老马不离身。”
  “那宋宗主的枪呢,听说宋宗主有名枪三杆。”
  “你懂个屁,像宋宗主那个境界的高手,自然是无枪胜有枪,无招胜有招!”
  同行的汉子,听完了游侠的指点,放眼向“宋宗主”望去。
  只见宋宗主左顾右盼,紧握缰绳。嗯,果然有十品大宗师的风范。自己先前咋这么眼拙,把宋宗主,当作是寻常车夫?
  “大家都静一静!”逍遥门门主,彭飞声音洪亮如清晨古钟,在方圆之内悠悠回荡。
  所有在场的江湖人,都是暗暗惊叹道:“好深厚的内力!”
  待到围观的江湖中人,停止了议论,彭飞这才继续道:“各位朋友,昨晚发生之事,我相信大家都有所耳闻。大家请放心,我们七大派,一定会给各位一个说法!我彭飞,绝对不会让宵小之辈,逍遥法外。”
  彭飞的声音,传遍整个溪山镇,让每个听了的江湖之人,都是心神往之。练武若是练到,彭门主这等境界,自然是豪情万丈,此生无悔入武道。
  七大派其他人,没有觉得彭飞此举,有何不妥。舶羊湖剑楼的负剑女子,却是眉头微微一皱。
  察觉到了女子的异常,同是剑楼的男子传音道:“师妹,小师叔不在,且沉住气。”
  “哼,什么时候轮到这逍遥门,代表我们舶羊湖剑楼了?”负剑女子冷哼一声道。
  “有请昨日前来通报的好汉,当着诸位的面,再重新叙述一遍,昨日的变故。”负剑女子的话语,没有传入彭飞耳中,只见彭飞继续说道。
  许久不见有人走出,彭飞又接着重复了一遍:“有请好汉。”
  一双小手,艰难地掰开了,挡路的两名壮汉。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一蹦一跳地跑了过来。
  小姑娘两腮挂着高原红,可爱而纯朴。
  “白胡子师父,你怎么不等我呀!”小姑娘语气带着责备,却是甜甜一笑,小姑娘洁白的牙齿上,少了两颗门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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