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9)

  顾宁看管家一身水渍,便让人拿来毛巾,让管家擦水渍。
  接过毛巾,把身上的水渍擦干净,管家就要带着顾宁去镇长家。
  顾宁看管家衣衫都被水打湿了,他说:我带着人去就行了,管家你还是先回去换一身衣服,别着凉生病了。
  管家执拗的不肯离开:夫人自己带着人去镇长哪里,不懂事的人肯定会趁机拿捏夫人,占夫人便宜,还是我和夫人一同去吧,我和镇上的书记们都认识几十年了,也好打交道。
  顾宁垂下长睫,说:管家你要是生病了,谁来帮我撑着明府呢?
  他眨了眨眼睫,有些悲伤的说:镇上的书记们再如何,也不会对我一个寡夫下手,倒是其他人,就不会手软了。
  管家以为顾宁说的是老夫人她们,也没了要争辩的心思,找来信任的心腹,交代一番后,才放心让顾宁离开。
  站在大门外的管家,看到轿车离开后,才顿觉身上冒凉气,他匆忙回到住所,洗漱间回想到自己被魇住的场景,不由得心头突突直跳。
  好端端的,怎么会被魇着,还是去到了那种地方
  管家决定等头七过了,要请人来家中做法,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自己碰上了倒还好,主要是夫人悲伤过度,可受不得这种事情。
  和管家被魇的场景一样,顾宁坐在轿车上,开车的是管家心腹,一身健壮的肌肉,是打架、管理酒馆的一把好手。
  坐在顾宁身侧陪伴的,则是一开始见到的仆人。
  在聊天中,顾宁知晓了仆人和司机的名字。
  仆人叫春桔,名字是他自己取的,他说自己喜欢吃春天的桔子,便取了这个名字。
  司机则叫李莽,是管家的养子。
  听春桔说,明府中的一贯事务都是他死去的丈夫搭理,没让他掺和一点。
  按照春桔的说法,是怕顾宁累到了。
  顾宁不知道在副本里,自己人设的丈夫的生平,听春桔这么说,他代入一下爱德华的脸,觉得这确实是爱德华能做出来的事。
  春桔怕引起顾宁的悲伤情绪,故意和他说一些开心的趣事。
  离镇长家还有一段距离,顾宁想趁着这个机会,打探一下镇上有没有发生什么诡异的事情,以及镇长的生平。
  顾宁不着痕迹的扯开话题,他问春桔:咱们镇上,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发生?
  见春桔看过来,顾宁微垂眼睫,语气莫名感伤:你也知道,我这段时间心情不好,也没怎么出去过。
  春桔闻言,一脸的心疼,他说:夫人别伤心,春桔这就和你说说咱们镇子上发生的趣事。
  春桔是明府的采买仆人,经常出入菜市场,买菜时和商贩会聊上几句,一来二去的知道东西,就比别人多一些。
  春桔说:我前天去采买的时候,听见商贩说,今年可能要取消祭祀,说是镇长强烈要求取消,说这样的封建陋习,早就应该取消掉了。
  祭祀?
  顾宁轻声说。
  春桔想起顾宁不是水镇人,便解释道:这是镇上一年一次的祭典,是为了给河神准备新娘而诞生的节日。
  每年春末都会举办一次这样的庆典。
  春桔说:去年的庆典新娘,是一位好漂亮的姑娘,可是她家里人没钱,便把她卖给了祭司作为祭品沉河。
  充当司机的李莽也听说过这件事,他接腔道:我听人说,卖了一根银条。
  春桔唏嘘:一根银条就能卖女儿,真是
  李莽说:一根银条可是让他儿子娶上媳妇,不过是卖了个不讨巧的女儿,这种事在镇子上发生的还少吗。
  春桔忿忿的说:咱们这镇子,确实要整改了,听说新来的镇长正准备废除一些条例,不知道祭司他们会不会同意。
  李莽说:想也知道不会同意。
  春桔问:为什么?
  李莽打方向盘,车子驶入市区。
  他回答春桔的问题,说:镇长废除了条例,他们还怎么吸血呢?
  什么吸血?春桔知道一些八卦,但是对于再深层一点的事情,就不知道了,因此他有些好奇。
  河神的新娘,在沉河前夜,会和祭司同床共枕,李莽讥讽的说:美其名曰,为了让河神得到更好的服务,祭司要提点一下新娘,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春桔从来没有听过这些,他楞楞的说:祭司就不怕河神发怒吗?
  河神?
  李莽扫了眼后视镜,看到顾宁浅色冰冷的眼瞳,他像是被惊到了,立马收回愤恨的心情,低声说。
  如果真的有河神,前些年镇子也不会大旱了。
  一提到这件事。春桔就垂头丧气,蔫蔫的说:那次大旱,我父母为了讨水,被那些恶霸打死了。
  事后给了我们一桶水
  春桔说着说着,眼眶红了。
  顾宁没有想到,这个镇子上居然发生过这种事情,他拍了拍春桔的脑袋,说:别哭。
  说完他抿了抿淡红的唇,又阴冷道:恶人自有天收,因果轮回报应迟早会降临到他头上。
  春桔抹了抹眼泪,低声说:夫人说的对,他们会有报应的。
  顾宁揉了揉他的脑袋,递给他一条手帕。
  春桔接过,红着眼眶和顾宁道谢。
  李莽听了顾宁的话,语气莫名的说:报应?
  他问顾宁:敢问夫人,报应什么时候会来?
  顾宁撩起眼皮,长睫下浅色的眼眸,带着悲天悯人的神性。
  他说:该来的时候,就会来。
  李莽嗤笑道:夫人还是太过年轻,居然还信这些骗人的话。
  春桔不满的说:李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夫人?
  我说的不对吗?李莽神色阴沉,更衬得他本就凶狠的面相,更加瘆人了,他说:如果报应来的太慢,对受害者来说,那就是等同于没有报应。
  他目视前方,语气带着悲伤:我的母亲被人渣父亲砍死,老不死的到现在还活的好好的。
  可怜我的母亲,生前被打骂,死后一卷蒲席草草了事。
  李莽不知是问自己,还是问顾宁:这世上真的会有报应吗?
  顾宁顿了顿,肯定道:有。
  在他去过的副本内,因果轮回,报应从来都没有放过那些做了坏事的人。
  比如上个副本的灵媒师和矮男人,最后他们在舞会狂欢声中,悄无声息的死在一片热闹欢腾中。
  因为他们做了坏事,所以报应降到他们身上。
  让他们客死他乡,无人收尸。
  都说入土为安。如果一个人死在他乡,尸体无人收敛,那么灵魂得不到安息,会沦为孤魂野鬼,直至彻底消亡。
  虽说惩罚不够刻骨,但仅仅是不能入土为安这一条,就足够让他们崩溃。
  听了顾宁的话,李莽笑出了声,他说:希望真的像夫人说的那样,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顾宁说:或许你可以回去看看,他此刻说不定已经遭受到了报应。
  在后视镜中,顾宁眼神凉薄,语气森冷,他和李莽说:有时候,并不是死亡才是报应。
  顾宁一字一顿的说:痛不欲生才是最让人承受不住的惩罚。
  比起死去,活着受苦受罪,且永无止境,才是让人绝望的惩罚。
  李莽闻言,若有所思。
  或许,他应该听夫人的话,回去看看那个老不死的。
  听说老不死的又娶了一房娇妻,生了几个儿子,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李莽冷笑几下,有滋有味?几个儿子就够他折腾得了,都这么大年纪了,谁还会要个老头子去做工。
  更别说,老不死的贪了他母亲的嫁妆,过惯了有肉的生活,还能吃得下窝窝头吗?
  想到老不死的被生活磋磨,李莽就一阵畅快。
  当初母亲死后,老不死的连口棺材都没给母亲准备。蒲席还是破旧的,连通知外公他们都没有就草草下葬,这是李莽一生的痛。
  老不死的和前任镇长的私生女勾搭上,砍死了母亲竟只关押了三个月,要不是外公出钱出力,老不死的都不会受到惩罚。
  李莽一想到这里,就越发痛恨起前任镇长。
  连带着这任镇长都厌恶了。
  轿车一句行驶过闹市区,在他们前面,有人在医馆门前闹事,李莽按了喇叭也没有人让开,只能停在原地。
  顾宁听着外面的吵闹声,透过车窗和人群,他看到了给自己把脉的大夫,被人扯着衣领威胁。
  扯大夫衣领的男人,看着十分强壮。
  但一个眨眼的功夫,男人就倒在了地上。
  而大夫则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拉着药童回到医馆,咔哒一声关上了医馆的门。
  关门前,大夫的话让顾宁感觉疑惑。
  大夫说:别再来了,我救不活你的,你还是趁早回去准备棺材吧。
  倒在地上的男人,一阵哭嚎,就是不肯离开。
  和男人同行的几人,正是下午来医馆的那几人。
  背后的鬼面疮越来越大,让他们惊慌失色,明明早上出去时还是拳头大小,现在已经和人脸差不多打了,且出现了面部轮廓。
  水镇的人都知道。
  如果鬼面疮一旦出现了人脸的形状,那么就离死不远了。
  鬼面疮没有任何办法的祛除,但是镇上医馆的大夫,却可以抑制鬼面疮的生长。
  以为自己还能活很久的几人,突然得知自己也许过不了几天就要死了,他们根本无法接受。
  于是他们再次来到了医馆,不管是向大夫下跪还是威胁,大夫依旧还是那句话救不了。
  哭天喊地的几人,被人围观着指指点点。
  昨天被抢钱抢东西的商贩,朝他们吐口水。
  不论他们怎么祈求,医馆大门始终禁闭着,几人逐渐绝望,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们脑海中逐渐成型。
  他们不知道的是。
  在他们动了恶念的那一刻,背后的鬼面疮,轮廓突然加深,几乎快要和人脸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他们的后脖颈,也开始刺疼起来。
  可是这一切他们无从发觉。
  目睹了一场闹剧的顾宁,收回目光,问一旁的春桔。
  春桔,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春桔本来有些疑惑顾宁的问题,但他想到顾宁不是水镇人,少爷有这么疼夫人,肯定不会把这些肮脏的事情说给他听。
  看了眼顾宁,春桔有些犹豫,该不该把这些鬼面疮的事情和他说。
  毕竟在春桔眼里,夫人是如此干净,不染一丝尘埃。
  春桔犹豫踌躇间,李莽开口了:他们得了病。
  顾宁追问:什么病?
  李莽说:鬼面疮。
  顾宁从来没有听过这种病,因此一时有些惊诧:这是什么?
  李莽正思考着要怎么和顾宁说,春桔这时候开口了,他说:鬼面疮,就是得病后背部会长出人脸疮。
  春桔说:越像人脸就病的越厉害。
  春桔说完。顾宁垂下长睫,陷入沉思。
  过了片刻,顾宁问春桔:得病原因是什么?能否治愈?
  春桔摇头说:不能治愈。
  他指了指医馆门口赖着不肯走的几人,道:如果能治愈好,他们也不会来医馆闹事。
  李莽接腔道:鬼面疮要是能治好,除非河神显灵。
  春桔不服气的说:医馆大夫的确可以祛除一部分的鬼面疮啊。
  只是一部分罢了,李莽说:祛除了之后,鬼面疮还会继续生长,根本没有办法彻底治愈,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开药。
  他说:既然给了人希望,最后发现不过是一场梦,这不是让人更加崩溃吗?
  春桔说:可大夫的药,也确实让得了病的人活得久了些。
  虽然最后还是要死,春桔说:可我们人,到最后不都是要死的吗?
  李莽瞥了眼春桔,说:那你是想现在死,还是想多活几十年再死?
  春桔说不过李莽,闷闷不乐的说:我不跟你抬了,你好烦人。
  顾宁揉了揉春桔的脑袋,说:你们俩说的都有道理,也都没有道理。
  李莽不解的问:夫人此话何解?
  顾宁说:得了病的人,自然想方设法想要活下来。
  春桔得意的看着李莽,李莽则有些无语。
  他说:夫人说的不错,但给了希望又让人绝望,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给人希望。
  顾宁摇头,看着车窗外的人群,轻声说:鬼面疮如此可怖,得了病的人肯定心中知晓它的厉害。
  他们也不过只是想,顾宁敛了敛眼睫,低声说:多活一段时间罢了。
  你们俩说的都对,但是人的情绪很复杂,明知无可救药,却还是期盼着有人能来救,医馆大夫便是那个能救他的神医。
  可是神医也没有办法,因为这病太过离奇。
  春桔觉得顾宁说的很有道理,便问:夫人为什么说这病离奇?
  李莽听了顾宁的话后,有片刻顿悟,他诧异的看着顾宁,他一直以为顾宁是少爷豢养的金丝雀,可眼下他才明白。
  夫人并不是什么被豢养的金丝雀,而是九天翱翔的神鸟。
  他干净纯澈,不染尘埃。
  他知道很多事情,也明白很多道理。
  被春桔和李莽注视,顾宁丝毫没有压力的反问他们:你们可曾听过这种病?后背上长着人脸,这不是离奇古怪是什么。
  确实如顾宁说的这般,鬼面疮确实离奇古怪。
  春桔没有听商贩们说过类似的怪病,李莽跟着管家走南闯北,自认见多识广,也没有听说过这么稀奇到怪异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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