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逢场作戏，逢场作戏

  这都叫啥事？
  他人域小金龙、北野熊少主，为了搭救自己的小伙伴，千辛万苦、战战兢兢，自人域辗转来到了敌人的大本营，每日被困在这个幽森的镇魔之地·主题特色酒楼，出门都要再三考虑，连跟四海阁探子联络都得犹豫再三。
  他的手下杨无敌……
  床榻都摇上了！
  杨无敌所在套间的楼下，两道身影鬼鬼祟祟地凑在一起，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眼底的犹豫。
  三鲜道人端着一面玉符，低声问：“燕少侠，咱们这么干，是不是有点太不正经？”
  “我也这般觉得，”吴妄嘀咕道，“听人墙角始终不好……这样，前辈您先听听，等他们说正事了，您再喊我一声。”
  “这……”
  三鲜道人眼一瞪：“贫道这一世清名呐！”
  感慨声中，老道却并未拒绝，握住那玉符闭目凝神。
  此地阵法都是三鲜道人一点点布置的，想偷听旁人，自是轻而易举、举手之劳，也就关乎‘二掌柜的道德底线’。
  但一想到这是为了人域大事，三鲜道人也就‘艰难’的说服了自己。
  很快啊，啪的一声……
  “可以听了，”三鲜道人招呼一声。
  “这么迅速？”
  吴妄眉头一皱，身为一个合格的宗主，此刻首先想到的，是帮自己手下搞一些丹药。
  当下，他飘到三鲜道人身旁，接过那玉符，立刻听到了那窃窃私语之声。
  杨无敌的嗓音道：“长老，属下以后就是您的人了，您……”
  “哎，”有个女声道，“无敌放心就是，今后有本长老照拂，不会有人欺辱了你，哎你哭哭啼啼作甚？”
  杨无敌叹道：“长老，修行至今，除了我师父，从没有人待我这么好过。”
  “乖，姐姐今后会好好疼你。”
  “好姐姐，你当真是温柔如水，他们都说你是那般凶煞的人物，只有我知晓，你不过是怕被人看低了，在故作冷强。”
  “无敌，你竟如此懂我。”
  杨无敌娇滴滴地道：“说来也有些羞人，其实我来总殿这边后，第一眼就看到了姐姐，暗中观察姐姐许久了。”
  “无敌……”
  “好姐姐……”
  些许旎旎之声传来，吴妄淡定地将玉符关了，与三鲜道人对视一眼。
  三鲜道人传声问：“这两人是？”
  “十凶殿。”
  吴妄面色有些凝重。
  三鲜道人若有所思地缓缓点头，自是早就听闻过十凶殿的大名，还道：“他们竟如此光明正大地相会，这个叫无敌的男凶人，竟还挺会。”
  “这里毕竟不是人域。”
  吴妄背着手来回踱步。
  他刚才已经听出来了，杨无敌这是有意在巴结那女子。
  曲意逢迎、以身饲虎，说正经的，杨无敌虽然得到了美色，却也做出了巨大的牺牲。
  稍后赏他几百年俸禄，再扣他几千年俸禄且当场折现就算了，没必要将此事小题大做。
  要不要主动跟杨无敌联系？
  这就看，自己是否能完全信任杨无敌了。
  这并非是质疑杨无敌的人品与忠心，而是对杨无敌的能力有所怀疑；毕竟此次面对的不只是十凶殿，还有十凶殿背后的那群凶神。
  “前辈，”吴妄道，“还请帮我个小忙。”
  “善，”三鲜道人笑道，“莫要客气，贫道也有为人域出一份力之心，我辈修士当如此。”
  当下，吴妄传声叮嘱几句，三鲜道人面露了然，很快就端来了一杯美酒，吴妄伸出一根手指在其内晃了晃。
  三鲜道人找了个侍者，瞅准时机，将这杯美酒送去了杨无敌的套间。
  咚咚敲门声起。
  那有些不耐的女声响起：“作甚？”
  “客人，我们掌柜命我送来一杯固本培元、增进气力的药酒，说是那位杨姓的客人此前点过的。”
  床榻上，薄被中，那颇有几分姿色的中年女子轻轻眨眼。
  杨无敌反应神速，很快就是老脸一红，嘀咕道：“这掌柜怎么回事，我不是都说了悄悄的，竟让我在姐姐面前失了脸皮！”
  那女子轻轻蹙眉，小声道：“无敌你怎得……”
  “长老，”杨无敌面色有些黯淡，低头注视着此人的双眸，“我其实内心一直有些自卑，我出身不高，人也憨笨，更是会被灵修瞧不起的体修。
  但起码，在今天，我不想让姐姐瞧不起我！”
  一双玉臂环住杨无敌脖颈，那女子眼波荡漾，低声道：“你今后就是姐姐唯一的男伴，姐姐会对你好的。”
  “我去将那药酒接来。”
  杨无敌低声说了句，起身披上衣袍，打开木门，见是一名陌生的男人，却也并未犹豫，将那药酒一口饮下。
  瞬间，他神府处潜藏那一缕灰色气息，再次‘活’了起来。
  宗主！？
  杨无敌精神大震，但瞳孔的震颤立刻被他压了下去，对那侍者露出几分笑容，后者低头行礼，端着托盘离去。
  转身时，杨无敌心底已是无比忐忑。
  他本以为，自己能顺利混入第三总殿，已是千般巧、万般妙；
  可万万没想到，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宗主大人的注视之下！
  便是这传闻中的野鸳鸯窝，最是隐秘的镇魔之地，他都能被宗主精准的找到，并激活了自己体内潜藏许久的那一缕变身气。
  这！
  这、这！
  宗主是真的没将大司命那些先天神看在眼里？
  有此宗主，他杨无敌还有什么怕的！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他不知宗主对自己采用美男计，持有什么看法；
  可别自己力气卖了、功劳立了，宗主嫌他不够正经，给他……
  “加把劲，放手施为。”
  吴妄的嗓音突然在他神府响起，“非常之时当有非常之事，你的付出和辛苦，我都看到了。”
  杨无敌差点老泪纵横，竟是莫名感动。
  宗主，认可他了！
  瞬息间，他目中划过几分厉芒，低吼一声扑去那床榻所在之处。
  吴妄与三鲜道人却早已离开楼下套间，回了吴妄的住处。
  地动山摇帷幔晃，谁家暗梅自生香。
  半个时辰后，杨无敌开始禀告他所观察到的第三总殿内的情形，其情报之珍贵，让吴妄直接给他记下了一大功。
  据杨无敌所说，十凶殿第三总殿，如今已是先天神的住所。
  云城上下并非简单的两层，而是三层。
  除却悬浮在空中云上的羽民国族地，居中的这座东南域第一城，还有下方‘树墩’山体中潜藏的‘东南域第一黑市’。
  林祈就被关在第三总殿的一处偏殿中，如今人没事，但天天都要经受一些惨无人道的考验。
  大司命就在第三总殿内坐镇，似乎是为了埋伏人域高手。
  除却十三位先天神、六名凶神，此地还有大批神卫，总数在六万左右，已是将第三总殿完全填满。
  当日先天神降临时，是直接划开的乾坤。
  一旦爆发大战，更多先天神随时可以跨越乾坤而来。
  第三总殿原本的力量也不容小觑，他们渗透到了云城方方面面，更是辐射半个东南域，势力根深蒂固，说不定就藏了什么后手。
  此时杨无敌勾搭上的这个长老，就是排名十几位、专管宝库的长老。
  杨无敌此前想的，就是通过该长老，调查清楚第三总殿的高手数量，将这般消息传给四海阁的探子。
  只要看到了宝库的账目，自可知晓得一清二楚。
  ——毕竟，高手也是要发俸禄的。
  杨无敌言罢，吴妄不由嘀咕：“刻意强调俸禄作甚？”
  “这个，嘿嘿嘿。”
  吴妄道：“这次你已立了大功，奖赏自是少不了你的。”
  “那，宗主……这个……”
  杨无敌小声道：“不是属下信不过您，实在是……要不您立个字据？”
  “可以啊。”
  那一缕变身气化作了吴妄的虚影，手中端着一把长刀。
  “来来来，本宗主在你元神上写个字据，定是要将此事说的一清二楚，以防本宗主今后反悔。
  毕竟本宗主又不是什么凶残之人。”
  杨无敌元神浑身直哆嗦，差点就给吴妄跪了，眼珠一转，赶紧高呼自己有要事禀告。
  吴妄收起长刀，散去虚影，化作了那团灰气。
  “讲。”
  “那大司命……属下觉得他有点问题。”
  当下，杨无敌将自己此前的遭遇简单说了，还着重提了下自己已天仙境。
  灭宗长老之位，该给也是要给了。
  杨无敌还说了，该如何找到第三总殿的地址，对方霸占了半个地下黑市，可谓十分之嚣张。
  吴妄听后一阵默然，缓声道：“生灵如蝼蚁，无上尊自身，先天神的自大，在大司命身上倒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反倒是，你说穷奇现如今是大司命身旁的谋臣？”
  “错不了的宗主，那穷奇天天跟在大司命身后，那马屁拍的！”
  杨无敌骂道：“这穷奇好歹也是一方高手，与大司命一般，竟做这失格之事。”
  “那也不可小觑，”吴妄道，“穷奇控制人心的神通只是其次，他本身实力已是颇为难缠，大司命更是如此。
  毕竟，这是能与咱们陛下较量的对手，几位阁主联手方才勉强与之匹敌。”
  吴妄又问：“少司命呢？”
  “还在此地，”杨无敌嘀咕道，“属下亲眼所见，少司命被大司命夺权了，前者似乎对后者很不满。
  不过大司命跟少司命是兄妹，少司命此刻就在城中，却并未与大司命他们多接触。
  总感觉，少司命对现如今的大司命，挺瞧不上的。”
  吴妄闻言略微点头。
  杨无敌又道：“那些先天神中，实力最强的据说是雷暴之神，这是个曾发生过大道蜕变的先天神，在大荒中非人域之地十分有名。
  他性情残暴，封地在西野，算是西野的一方霸主。
  对了，他还凝成了大道神器，手段就是无尽的雷霆，跟天罚好像有微妙的关联。”
  超凡天罚与成仙天罚，是几条大道交汇之后的产物。
  吴妄将这些一一记下，不断估量着这群先天神的实力。
  大司命、少司命、雷暴之神、穷奇、鸣蛇等凶神，以及十数位善战的先天神……
  就算关门打狗，想要吃下这块肉，也不是那么容易。
  杨无敌问：“属下接下来……”
  “护好自身，”吴妄道，“不管如何，你以自保为上，此时给的这些消息，已是立下了莫大的功劳。”
  “属下明白，”杨无敌笑道，“就算是当着先天神的面，属下说一些违心的话，开明如宗主，肯定也是能体谅的。”
  吴妄：……
  “你这家伙，莫要一肚子坏水，去陪你的长老姐姐吧。”
  “嘿嘿，逢场作戏，逢场作戏。”
  杨无敌笑个不停，笑声中满是情场上的得意。
  吴妄却将这团灰气完全藏匿了起来，临时切断了与杨无敌的联系。
  ‘这家伙……’
  三鲜道人的老脸凑了过来，满是关切地问着：“燕少侠，怎么样了？”
  “已经种下监察对方的气息了，”吴妄心底暗道抱歉，自是不能对三鲜道人随便说出杨无敌的身份。
  后者松了口气，笑道：“没想到，做这些事也是颇为有趣。”
  “可惜，”吴妄笑叹，“前辈您不想提升道境以延寿，这天地间，好事多着呢。”
  三鲜道人只是含笑点头，却并未多说什么，眼底难免有些落寞。
  吴妄心底不由得泛起几声嘀咕。
  这前辈身上，到底有什么故事？
  答应一人不去成仙，是什么感情纠葛？
  他仔细想了想，总觉得三鲜道人身上有些解不开的谜团，自身也没办法与他太过亲近。
  ‘先琢磨琢磨如何暴起发难吧。’
  送走三鲜道人后，吴妄坐在窗边，手中拿着一枚玉符，开始做战术规划与记录。
  很快，他勾起了圣火令之火焰，以大道传声，与神农前辈暗中交流了一阵。
  不过半个时辰，人域在东南域的各方部署闻风而动。
  一张大网正缓缓张开，朝云上之城逐渐收束。
  ……
  于是，三天后。
  吴妄乔装打扮，外出转了转。
  此刻城中的人族虽比不过平日，但依然占到了四成的比重，人族在此地并不算显眼。
  对于域外这些人族，吴妄这个刑罚殿殿主，其实并没有什么批判之心。
  他们说人域坏话也好，与一些凶残异族一同欺压弱者也罢，都与人域没什么关系。
  但如果吃着人域的饭，还砸人域的锅，那性质就严重多了。
  他仔细感应，并未发现大司命与少司命的大道波动，显然对方在有意隐瞒。
  那个雷神的大道，吴妄倒是确切地捕捉到了。
  果然似曾相识，是天宫构建天罚的大道之一，且还是那条主要的大道。
  如果搞垮这个雷神，是不是可以中止天罚大道？
  吴妄仔细推敲，发现杀掉雷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将雷霆大道自天宫神庭中抽离。
  如果能做到这一点，此次人域就算投入再多战力，都是值了。
  ——人域存在一批可以迈入超凡境，但没有把握撑过天罚的高手。
  但吴妄与神农前辈商讨过后，神农前辈却给出一句，让吴妄有些失望的话语。
  “想夺大道太过艰难，且天宫已有所提防，当年燧人先皇所用之法，如今已是不能用了。”
  吴妄对此略有些费解，但听神农前辈嗓音有些沉闷，知趣的没有多问，
  “能斩杀一二先天神已是老夫对你们此行最高的期望。”
  神农叮嘱道：“这是立威之战，也是人域反攻天宫的首战，若能赢，对人域而言意义重大，便是死伤多于预期，老夫也可接受。”
  吴妄：……
  这话，就跟他安慰杨无敌的话差不多。
  接下来的半个月，东南域的局势实可谓风起云涌，变幻莫测，吴妄就处在这云上之城，慢慢拽动撒下去的‘神网’。
  顺便，也将自己每日所见、所闻，写入了玉符之中。
  云城之外，人域各路高手汇聚。
  林怒豪与羽民国不断暗中接触之事，已并非什么秘密，林怒豪有意前来云城，林家势力集合了一批高手，想来此地搭救林祈，却被羽民国拒之门外。
  双方几乎要大打出手，但羽民国也有自己的难处，并未松口。
  ‘无妄子’与天衍圣女泠仙子，即将秘密抵达东南域。
  他们的行踪自是谜题，但这个消息牵动了天宫的神经，已有大批神卫在云城之外现身、集结，做出一副随时出征的架势。
  ——实际上是故意显露出此地的‘天宫布置’。
  藏起来的，才是真正致命的。
  那伙充当第三路人域兵马的‘人域散兵’又干了一件大事，他们突然出现在东野南部，奇袭了正在聚集的天宫神卫。
  那几日，云城之中先天神的威压，就特别的浓烈。
  若是俯瞰整个东南域，能发现，此刻人域明面上前来东南域的实力高手，已隐隐将云上之城的西、南、北包围。
  另一面，云城之内的大事……
  吴妄打开自己的记事玉符，看到了上面有一连串的杨无敌之名。
  仔细瞧去，清一色的【某月某日，杨无敌与某某女子前来镇魔之地】。
  四个……
  整整四个！
  短短半个月，杨无敌就频繁的被四个十凶殿的长老、执事拉来了此地！
  这逢场作戏就逢场作戏，还是个大型、情感、伦理连续剧？
  好几次，吴妄差点没忍住一脚踹飞这光头壮汉。
  不过杨无敌在枕头上套问出来的情报……是真的香。
  灭宗长老、仁皇阁刑罚殿高阶暗执事等职位，已是给杨无敌准备好了。
  而且每次，杨无敌的情话都不尽相同，对于较为强势的长老，他就‘小鸟依人’，对于有些柔弱的长老，他就‘霸道强势’。
  吴妄一个蓝星游子，都表示在杨老师身上学到了点东西。
  当然，论战术理论，杨无敌终究还是不行。
  【何时动手？】
  吴妄仔细思索着，这半个月他也没闲着，已是做好了发难的准备，挪移大阵的地点也已寻好。
  只要开始动手，他就会命林怒豪正面逼近云城，一系列计划也会随之展开。
  箭在弦上，还未到不得不发之时，此时出手，时机平平。
  “唉……指挥打仗真麻烦。”
  吴妄喃喃自语，背着手在房中走来走去。
  此刻，人域与天宫拼的就是耐心，谁先走下一步棋，反而容易丧失先机。
  与老母亲联络下，问问亲娘的意见？
  吴妄抬手握住项链，正要开口呼唤，那项链却轻轻震颤，苍雪的嗓音突然响起：
  “少司命在你附近，霸儿小心些。”
  吴妄精神一震，还没来得及详细问询，就听到了高楼之下传来了一阵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