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遭遇(上)
看到高荟,虞嫣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王熙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见礼过后,皇帝到屋子里去歇息。
坐在榻上,他向高荟问起来龙去脉。
高荟向皇帝禀道:“一个月前,臣遵照殿下之意,向袁广提出戍守南线,以防洛阳和雍州的兵马攻来。自那之后,臣便驻守此处,假意对峙。殿下离去之前,使人暗中向臣递了话来,将护驾之事交托于臣。臣不敢怠慢,与卫兄弟及王公子的人联络,又教心腹以搜查奸细为名,在这防线附近严密监视,以保圣上平安。”
皇帝抚须道:“当下战局,不知如何了?”
高荟道:“当下,虽殿下大军还未到,但天下局势已然扭转。这些日子,京畿之中人心惶惶,许多原本投奔袁氏的人,如今都已经在考虑后路。臣的大营之中,每日都有不少逃兵;那些外地来的兵马,也已经走了四成。往后,局面还会更加有利,袁氏崩坏已近在眼前。”
皇帝颔首,没有说话。
王熙坐在一旁听着,笑道:“想来高将军这番准备是费了许多工夫,方才在下听岑司马与那周司马交涉,还险些疑心手下人办事办坏了。”
岑司马坐在下首,忙行礼道:“小人惊扰了圣驾,圣上恕罪。”
高荟也忙跪下,解释道:“此事,是臣所安排。袁广虽许臣手握兵权,但实则十分忌惮。臣周围都是眼线,可用的人不多,最可靠的,便是岑司马。那周司马,名叫周亢,是袁氏亲信的手下,在营中横行跋扈,平日勒索路人敛财,这方圆数十里,已然是他的地盘。臣打算着,若岑司马亲自去接应圣上,只怕会教人起疑,但若是从这周亢手中劫人,倒可利用臣与袁氏亲信不和,借以为障眼之法,保圣上周全。圣上路上受惊,罪过全在臣身上,请圣上治罪!”
皇帝笑了笑,亲自将高荟扶起。
“卿与岑司马足智多谋,何罪之有。”他说,“不必多礼。”
高荟和岑司马又告罪一番,方才起身。
王熙道:“如今还须过了这关卡,圣上方得安稳。未知高将军有何安排?”
高荟微笑:“一切已安排妥当,圣上和公子勿虑。”
*
要穿越两军对峙的前线,须得动作迅速。
但皇帝的身体耐不得步行和骑马,高荟并不敢做太急的安排。
当夜,一行人在这田庄中住下来,天亮之后,高荟和岑司马已经不见人影。
卫琅和王熙的手下,并着高荟留下的几个心腹侍卫在田庄之中轮班守着,直到中午,外面才又有了动静。
高荟送皇帝出去的办法,是让众人扮作押运辎重粮草的军士。
各处营寨,哪怕是再小也需要人运送军需补给。而后军专司运输的人,有老有少,平日四处奔波,最不惹人注目,却能够在各处走动。
出门之前,虞嫣拿出化妆品,重新给每个人上妆。尤其皇帝,他要扮作一个身体不适的老卒,好坐到牛车上去。
在虞嫣的手上,他那苍白的脸色又添了几分蜡黄,看上去没精打采,快要咽气了一般。
其余众人都打扮成士卒模样。虞嫣也在脸上贴了胡子,看上去就是个年轻的小卒,
出发的时候,这队扮作后军的人马,看上去颇是有模有样。
十辆牛车排作长龙,上面堆满了粮草和各色杂物。
唯一一辆有遮有挡的,蔡瑜陪着皇帝坐在里面,卫琅做车夫。岑司马领着一队军士护送,将车队夹在中间,而虞嫣和王熙都扮作岑司马的随从,骑马跟在他的身后。
因为打着高荟的旗号,岑司马在当地也算得有脸面的人,一路上,没什么人敢得罪。
路过一处关卡时,岑司马甚至跟守关的将官聊起天来。
“这些粮草,都是要送到前方去的?”那将官道。
“正是。”岑司马道,“前番粮草被劫了几道,将军震怒,令我亲自押送。”
那将官叹口气,看他的眼神颇是同情:“将军也是,好用的人便往狠了用,碌庸无能之辈,倒是过得清闲。”
这话显然意有所指。
因为不远处,昨天的那个周司马正领着人经过。见到岑司马,他的脸仍然黑着,连招呼也不打就带着手下骑马疾驰而过,扬起一路的尘土。
这些人的人缘显然不大好,守关的军士皆露出厌恶之色。
虞嫣和王熙等人为了避免被认出,假装被尘土呛了,背过身去。
岑司马笑了笑,拍拍那将官的肩头:“带兵打仗不就是如此,我等得将军恩遇,自当奋勇以报。”
那将官也笑:“岑兄所言甚是。”
闲聊了一会,岑司马继续领着众人继续上路。
王熙觉得好奇,忍不住问岑司马:“这些人,都是高将军部下?”
“正是,这些守关的,都是高将军一路带过来的。”岑司马道,“不过袁氏对高将军总防着一手,要职都被他们的人站着,将军自己的人大多讨不得好,只能来做这些巡逻守关之类的累活,怨气甚大。”
王熙颔首:“如此说来,他们也对袁氏无甚好感了?”
“岂止。”岑司马不屑道,“我等皆北军出身,堂堂王师,当初跟着将军留在京中,也是为了守卫圣上和京畿。袁氏想拉拢北军,却又处处防备,这些日子我等弟兄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说罢,他转头,朝皇帝的那辆牛车瞥了瞥,压低声音对王熙道:“其实,在下有一事,想托付王公子。”
“何事?”王熙道。
岑司马的神色有些讪讪,道:“将来陛下回銮,定要清算京畿中的袁氏余党,到时,可否请王公子为我等弟兄美言几句?”
王熙愣了愣,笑道:“司马这说的什么话,高将军立下这护驾的大功,诸位将来必要受嘉奖,须得何人美言?”
岑司马却叹口气,道:“纵然如此,立功的也不过只有高将军这一部罢了。北军数万弟兄,大多不受袁氏信任,被打散编到叛军各部去,日后清算,难免会被视为袁党,岂非白白受了冤枉。想到昔日同袍前途未卜,在下亦不免心中忧烦。”
王熙了然,微微颔首,唇边的笑意却更深。
“司马果然有情有义。”他说,“北军乃王师,这般境遇,确实可惜。不过命都是自己挣来的,世间人人如此,王师亦不例外。”
岑司马察觉到这话里有话,忙问:“公子何意?”
“在下有一策,若是成功,不必别人来说好话,弟兄们也自可昂首挺胸。”王熙道,“不过险是险些,不知弟兄们敢不敢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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