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老茶,老壶,老盒子

  通常来说,比....更准确的说来应该是显摆完伤疤之后,酒局就应该散场了。再喝下去,就该是抱头痛哭怀念部队和战友。
  这种情况很容易失控,所以在这之前孙福生就直接命令他们散场回家。
  没错,就是命令。作为在场年纪最大,军衔最高,经历的战斗最多的老兵,所有人包括胡杨在某些情况下,都要听他的命令。
  胡杨站在门口,和每个人逐一告别。最重要的是,他能叫出每个人的名字或外号。
  将近三十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胡杨一个都没有弄错。充分体现了他的职业素养。
  对他来说,这并不算难。他们的训练中有很多特殊的记忆方式,这种场面只是小儿科得意。但对这些老兵来说,这却是一种尊重和认同。
  至少这第一次印象,胡杨在他们的心里都是良好以上。
  戚扬不出意外的留在了最后,他的酒没少喝但看得出双眼依然清亮。
  胡杨的手和他握在一起。他的肤色有些苍白。如果光看手背的话,很可能会认为这是一双玩音乐的手。因为你能感受到手指修长而有力。
  但手掌传来的触感却完全不支持这个判断,因为胡杨感觉到了满手的老茧。
  这种触感很矛盾,但胡杨却知道这代表了什么。手指、指肚、虎口全都所有覆盖老茧,说明这人在这双手上,可是下了苦功夫的。
  没有三五年的苦工,练不到这种程度。而从覆盖面积来判断,不仅是铁砂掌一类的外门功夫,冷兵器和枪械都应该都有相当的水平。
  而且这很可能还只是中期阶段,最多也就是登堂入室。等什么时候他这一手的老茧都没了,那才算是把这门功夫练到极致。
  到那个时候.....其实胡杨也是听说有这么练的,到那个时候啥样他其实也不是确切的知道。但总之,应该是很厉害就对了。
  就在胡杨感受戚扬那双的同时,对方其实也在做同样的事。一个人的手携带着这个人很多的信息,戚扬也在想通过胡杨的手,对他更进一步的了解。
  然而很奇怪的是,胡杨这双手太普通了,就是一双偶尔会劳动的手。有一点力气,也稍微有点老茧,但这些都是一般人也都会有的。
  太普通了,太符合他这个人的身份了。但这个人,又肯定是个不普通的人。没有任何异常,才是最大的异常。
  戚扬很专业的没有表现出任何一丝异样。而同样的,这种没有异样在胡杨严重也同样代表了异样。
  胡杨说道:“戚扬这个名字不错,而且好像和我很有缘。”
  戚扬高冷的回答:“我的扬是提手旁的扬。”
  胡杨哦了一声,说道:“原来是干戈戚扬的戚扬。”
  戚扬微露惊讶道:“真想不到,胡杨同志这么博学。”
  胡杨并没有礼貌的接受这小小的赞扬,而是面色平淡的反问:“不是.....应该叫我老板吗?”
  戚扬虽然此时非常错愕,但他依然很好的控制了自己的表情。脸上又恢复了哪份恃才傲物的高冷范儿:“我还没有决定。”
  胡杨笑着摇了摇头,拍了拍戚扬的肩膀:“回去收拾一下,明天跟我回北京。”
  说完比划了一个手势,简友德看到之后立刻走出包厢。胡杨回头招呼了一下了邢鹏:“东西一会儿让戚扬送到我那去。”
  邢鹏点头,随即说道:“我这次带回一些好茶,要不要找个地方醒醒酒。”
  这个提议胡杨很有兴趣:“什么茶?”
  邢鹏献宝似的说道:“十八年的生普。”
  胡杨眼神一亮:“这可是好东西。普通家伙事儿可就泡糟践了,最好是老泥紫砂....”
  说到这儿,胡杨突然抬手垂了邢鹏一下:“你爷爷想见我就直说,我还能不去?”
  邢鹏嘿嘿一笑:“这都是我家老爷子的意思。说要委婉,要显得有内涵。”
  胡杨说道:“也是难为你了,想了很久了吧。”
  邢鹏挠头:“可不是吗?”
  胡杨拍了拍他肩膀:“走,去尝尝十八年的生普是什么味道。”
  半个小时之后,胡杨和邢鹏来到了邢家老爷子在郊区的老房子。独门独院,有井有树有葡萄架,环境相当不错。
  邢家老爷子当年也是个有故事的人。胡杨虽然从没打听过,但光看他能从那个年代,把这一屋子老物件安全的护下来,就知道这个老人不简单。
  老爷子年近八十,但身体还十分硬朗。很多真正喜好古玩的老人家,都有练几手内家拳养生的习惯。邢老爷子看样子也是如此。
  见到孙子把胡杨带来,老爷子乐呵呵的取出一只壶。邢鹏也不用吩咐,自己屁颠屁颠的去井里打水了。
  十八年的生普,二十米的深井水,一只百年以上的老泥紫砂壶....绝配。
  老爷子亲自泡茶,炭火炉放着一把生铁老壶。胡杨对古玩还算是有点粗浅的认识,他看得出这把壶年头恐怕要比那把紫砂的更老。
  水烧开,老爷子没有急着提壶,而是说道:“这烧水不能急,要让水稍开一会儿,这浊物才能散尽。”
  胡杨点头,虚心的表示记下了。
  等了十几息,也就是大约一分钟后。老爷子拎起生铁壶,稳稳的将热水浇在紫砂壶上。老壶一遇热水竟散出一股茶香。
  老爷子缓缓说道:“一把壶只能泡一种茶,而且年份要相近。不管养得多好的老紫砂壶,一旦换了茶这壶就废了。小胡啊,你知道为什么叫老泥紫砂吗?”
  胡杨故作不解:“这我不知道,老爷子您给我解解惑。”
  老爷子说道:“这紫砂不知道是多少万年形成,都可以说是老泥。这老其实是指泥料的风化期、陈腐期的长短。以前要一甲子才能算老泥,而现在能超过二十年就算老泥了。”
  胡杨和邢鹏没有出声,都安静的听着。
  老爷子亲自松手用茶刀,从茶饼上卸下一块生普放入了壶中。
  “现在老物件越来越少了。过去啊,前朝的东西都不算古物。现在啊,民国的仿品都能算古董了。”
  老爷子又提起的铁壶,细细的一道水流注入壶中。
  “这次让小鹏找你来,第一条,是感谢你对小鹏的帮助。”
  “我和邢鹏从小一起长大的,就跟亲生兄弟一样,这是我应该做的。”
  “是这话。小鹏以后就交给你了。”
  “邢鹏已经能独当一面了,现在是他在帮我。”
  “这第二条呢,是我给你们准备了点东西。小鹏去把那边第三个抽屉里的箱子拿过来。”
  看邢鹏的样子,也是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而且箱子看起来也有些分量。
  箱子一放到桌上,胡杨立刻眼前一亮。这个看起来颜色暗沉的老箱子本身好像就很有分量。胡杨一探身,深吸了一口气。
  而桌对面的邢老爷子眼带笑意,但邢鹏却是一头雾水。
  微微的的甜味道钻进胡杨的鼻孔,更进一步证实了他的猜测。
  胡杨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老爷子这是黄花梨?”
  老爷子笑着点了点头:“都说你小胡懂得多,还真不是乱说的。是海黄,整料。”
  在很常一段时间里,胡杨都认为这个时代不会有什么会让自己的惊讶的。毕竟他拥有超前的记忆。
  但今天,他必须承认自己有点被惊到了。
  海黄,是指海南黄花梨,号称比金子还贵的海南黄花梨。
  总所周知,黄花梨成材慢极慢。以人的寿命而言,一辈子也不够看一棵黄花梨成材。而黄花梨又只有树心可用,所以市面上的家具几乎都是小料拼接而成。
  但邢老爷子说了俩字,整料。
  意思就是说,这个盒子用料没有拼接。虽然只是一个盒子,但这一点太难得太罕见。
  打个比方,这盒子如果是拼接料的,那至少能换一辆车。而如果是整料的话,那一套房都不换。
  胡杨真是忍不住问道:“老爷子,这恐怕是您压箱底的东西了吧,您舍得?”
  邢老爷子哈哈一笑:“当然舍不得。我可没说要把这盒子也给你们。盒子里的东西是给你们准备的,但盒子要给我留下。”
  胡杨一听也乐了:“您早说啊,吓我一大跳。这么个宝贝,给我我也不敢接啊,太贵重了。”
  “真给你,你还能真不要?”
  邢老爷子端起老茶壶,将茶水注入公道杯中。又用公道杯均分到三个茶杯中。
  胡杨双手接过茶杯,闻了闻茶香,面色诚恳的回答道:“这真是实话。这东西现在放我手里卖不出一个合适的价钱。不光咱自己觉着亏,也可能埋没了这宝贝。还是放您手里最好。”
  邢老爷子品了一口茶,笑道:“算是你小子懂行。现在的行情还真是有点乱。不到山穷水尽,我这东西永远不会出手。小鹏,打开看看吧。”
  盒子一开,胡杨和邢鹏都忍不住哇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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