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一封律师函

  香港尖沙咀一座写字楼里,管冲正在惬意的抽着来自古巴的雪茄。在他对面坐着四个年轻人,都是十分仔细阅读者各自面前的资料。
  除了抽烟的声音,屋内就只有纸张翻动的唰唰声和记笔记的沙沙声。
  香港律师楼大多都集中在中环和港岛,这里离那边很远。因为人流量少很多,所以自然租金便宜了很多。
  大秦律师事务所,大秦咨询代理有限公司。这两家就是管冲在香港注册的公司。他不在乎人流量的问题,因为管冲很清楚未来几年,光是胡杨的案子都不一定做得完,哪里还有空去接别人的案子。
  这几个人正在看的,就是胡杨在电话里说捎给他的东西。其中包括两份专利申请材料,一份完整的供销合同,一份华夏科技的全权委托书。
  这些就是胡杨给自己准备的后手。不管是谁动了旋耕刀片这块蛋糕,都要面临他的这次反击。
  半个小时之后,几个人都陆续看完了手里的材料。
  “资料准备的很完整,备案之后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正是进入专利申请程序。”
  “合同和流水账目都完整齐全,作为起诉证据完全没有问题。”
  “授权文件也没有问题。签字之后就可以生效。”
  “我这份也没问题。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了。”
  管冲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似乎一切都理所应当。但心里却正相反。授权文件,专利文件这都是出了名的复杂反锁麻烦。所以才会有专门处理这些东西的公司。
  但今天胡杨给他的这些文件,竟然全都没有问题。以他的了解,就算是专业干这个的,也不见得每次都能准备这么充分,他胡杨是如何做到的?
  真是一个谜...
  如果不是管冲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发现胡杨有哪怕一丁点对这个国家的恶意。以他的个性来说,对这种不确定因素早就应该直接消灭了。
  吐出一口白烟,管冲缓慢的点了点头:“行,既然文件都完备了,那就开始做吧。这是公司成立之后第一单,要做的漂亮。”
  两天之后,久保田香港办事处收到一封律师函。在欧美法系中,律师函也被称为合法恐吓信。
  所以律师函立刻转交给了久保田在香港这边法律顾问公司。秉星律师事务所。事务所合伙人关炳业立刻打开这份用中文写的律师函。
  上面写道:
  “久保田农业机械(香港)有限公司:
  我们依法接受华夏科技(中国)有限公司的全权委托,现就贵公司对我方委托代理人的合同违约及侵权的相关事实和法律问题,正是函告于贵方。
  我们收到并审查了华夏科技(中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华夏科技)提供的相关材料。
  贵方与华夏科技与1984年10月31日,签署了一份总价值为人民币八万五千元整的合同。
  合同规定,由华夏科技下属分公司华夏农机制造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华夏农机),按照计划在三个月内生产旋耕刀片.....
  ......
  ......
  贵方中途在毫无预警的前提下,无理由单方面终止合同。侵害华夏科技利益,并造成了大量损失。
  依据上述事实,我方正式提出一下几点要求:
  一,继续履行为完成合同。
  二,赔偿违约金及因违约华夏科技造成的损失。共计人民币十万元整。
  三,公开道歉。
  ......
  ......
  大秦律师律师事务所”
  关炳业问周围几个人:“大秦律师事务所,你们谁听过?”
  几个人都摇头表示没有听过,其中一人说道:“可能是新开的吧,你们看着换个地址是尖沙咀。那么偏僻的地方没有大的律所。很有可能就是一家新开张。
  另一人笑着说道:“开张第一单就遇到我们,算他们倒霉。关先生这个单子交给我,保证不会有问题。”
  “这么简单的案子,哪里用得上师兄您出手,交给我们这些后辈就可以了。关先生,请给我这个锻炼的机会。”
  相比这些急于表现自己的青年人,入行二十多年的关炳业并没有盲目的乐观。
  虽然他也看出这份律师函的行文很青涩,但秉承着严谨的职业习惯,他还是把案子交给了资历较深的那个。
  关炳业最后还交代:“日本久保田是我们的重要客户,重要性不需要我再多余提醒了,好好做。”
  不到二十万人民币,对于久保田这样的跨国企业来说,并不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但因为华夏科技和北京正在发生的事很敏感,所以这封律师函的复印件,第一时间就被传真到了久保田农机的总公司。
  相比香港秉星律所的乐观,无论是日本总公司的战略分析师,还是身在北京的清崎友真,都感觉他们有麻烦了。
  这件事的关键点就在于,这份律师函是在香港收到的。就在一天之前,也就是1984年12月19日。
  中英双方经过两年多达22轮的谈判,最终在正式签署了《中英联合声明》,决定从1997年7月1日起,中国在香港成立特别行政区,开始对香港岛、界限街以南的九龙半岛、新界等土地重新行使主权和治权。
  这是一件具有标志性和里程碑意义的大事。香港和中国的关系,从昨天开始发生了本质的变化。
  昨天的香港是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政府的一块殖民地。而今天,香港是将在1997年回归中华人民共和国版图的,暂时还归英国管辖的一个地方。
  这其中的变化,将渗透方方面面。而法律就是其中最最敏感的一部分。
  赶在这个时候,一个中国的公司全权代理一个香港律师事务所,给一家日本企业发了一封律师函。
  日方很清楚,自己违约这件事是有瑕疵。但在大陆的环境中,这种瑕疵并不会导致严重的后果。这也是方国器给他们的承诺。
  但这种承诺的效力只在大陆有效。而现在这件事已经到了香港。在香港就要以适用香港本地的法条优先。那合同违约这件事,就会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而更麻烦的是将来这件事的发展趋势。欧美法系在处理跨国经济纠纷案件时,通常都要经过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漫长诉讼期。
  不仅要付出大量的律师费,还会因此影响到通过该地的进出口贸易。虽然久保田在香港口岸进出的货物不多。但现在香港的身份不同了,谁也不敢保证向这边的法庭裁决,不会影响到大陆那边去。
  即便大陆不会直接把香港的这边的法庭裁决拿来用。但华夏科技却可以用香港这边的法庭裁决作为一个判例,在中国这边再进行起诉。
  这就会陷入一个很微妙的情况中。如果在香港华夏科技胜诉了。那在大陆,会有多大概率出现相反的结果?
  更直白的说,就是香港的法官判了中国人赢了日本人。那中国的法院,会不会就同样的案子,判日本人赢了中国人呢?
  这个答案,相信大家心里都会有所判断。
  而如果因此影响了久保田对中国大陆的出口,但他们要付出的代价就太大的。
  而他们也有理由相信。能相处在香港这边准备起诉的人,应该也能想到想尽办法把久保田拖进诉讼的泥潭中。并且尽可能的影响久保田与大陆的贸易。
  一个中年人放下手里的传真,对身边坐着的周朝先说道:“以一个二十万人民币的案值的小案子,撬动整个久保田公司。想出这个办法的人,绝对是个人才。”
  周朝先说道:“很有可能,就是那个胡杨的主意。华夏科技赵援朝和项凌江都没有这个眼光。也就胡杨对国际贸易有了解。”
  中年人端起茶杯,轻轻吹了一口茶叶:“这个胡杨不简单,我以前就跟你说过。只可惜这次你还是急了一点,没看清他的底牌就贸然出手。”
  周朝先也有一点懊悔道:“以为他们已经山穷水尽,谁曾想会在香港找到生机。只是以后这个关系就不太好修复了。”
  中年人小口抿了一口茶汤,满意了叹了一口气。
  放下茶杯,他看向坐在稍远处的另一个年轻人:“张坊你怎么看?”
  被点了名的张坊说道:“从一开始我们和胡杨还有总后大院的关系就没有多好。所以也不存在所谓的修复。所以只要利益上能达成共识,我们还是有合作的可能。”
  中年人微微点头:“张坊分析的有道理。而且我认为胡杨现在显露只是后手的一部分。他肯定还有其他的准备。我相信其中肯定也有专门针对你的。如果胡杨真的是个人才,就不会抬去计较所谓面子上的得失。利益才是他最看重的。”
  周朝先说道:“爸,我记住了。”
  中年人说道:“我记得你说他上次反对你们在越南建厂。”
  周朝先说道:“是的,他反对在越南建厂。理由是越南政局不稳,还有运输路途太远。”
  中年人微微摆手:“这些理由不重要,他有没有自己的提议?”
  周朝先说道:“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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