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六十四章 师傅你要死了?

  皇城,逍遥王府。
  容祁到的时候正值午时,后园醉翁亭内,北冥狄独自盘膝坐在那里,微微阖目。
  与平日不同,在其身前的石台上,并无棋盘棋子,只有一盆草。
  容祁初时没注意那草的形状,待入凉亭坐下来,方觉那草甚为熟悉。
  那草叶鞘松弛,叶片扁平,圆锥花序紧密成圆柱状直立或弯垂,主轴被较长的软毛覆盖,呈鲜绿色。
  那厢逍遥王端坐阖目,不言不语。
  这厢容祁歪着脑袋瞧来瞧去,用尽平生所学判断,“皇叔,你这种的……不会是传说中的狗尾巴草吧?”
  多么接地气的名字!
  但凡珍贵一点儿的花草都有学名,狗尾巴草没有,因为根本不需要。
  北冥狄缓缓睁开眼睛,“贤侄好眼力。”
  还真是!
  容祁嘴角一抽,“这可能跟眼力没有关系,你家贤侄我昨日才叫江管家从世子府里连根带叶撸走一大片。”
  北冥狄眼皮一搭,“此草非彼草。”
  容祁不禁想问,“皇叔为什么这么说呢?”
  “此草长于贵盆,你拔的那些长于贱土。”
  经北冥狄解释,容祁这才注意到,那种着三根狗尾巴草的花盆果然十分名贵,薄胎瓷玲珑彩釉的花盆,瓷体覆以蓝色纹饰,素雅中尽显妖娆。
  “皇叔你这就……过分了。”
  容祁认出来了,眼前这种玲珑薄胎瓷的彩釉花盆,整个大齐一共就两个,先皇所赐,另一个在龙乾宫。
  “有事说事,没事走人。”北冥狄冷漠看向容祁,半点热络劲儿也无。
  也难怪,自从景帝在他面前昏厥之后,北冥狄对这对父子一点儿好印象都没有。
  “有事。”
  容祁视线从眼前三根狗尾巴草上面移开,“皇叔可听过往生卷?”
  北冥狄点头,“听过,本王非但听过往生卷,还听过罗生盘。”
  言外之意,他知道有关‘死而复生’的传闻。
  “如果有机会……不是有机会,如果皇叔得到往生卷,会不会选择复活母妃?”容祁虽然没有在凤天歌面前说,但对于凤天歌未曾想复活独孤艳这件事,一直心存疑惑。
  北冥狄摇头,果断开口,“不会。”
  容祁震惊,“为何?”
  “因为本王根本不相信死而复生。”北冥狄直言道。
  容祁皱眉,“我的意思是如果可以,皇叔会如何?”
  “不会。”北冥狄再次给出答案。
  容祁不明白,“不是真爱吗?”
  “叫你母妃活过来做什么?继续留在皇宫里看着自己最喜欢的男人被几个女人睡,还要大度到跟这些女人搞好关系?不拿刀砍死这些女人已经是一个正常女人能够承受的极限了!”
  见容祁不语,北冥狄又道,“如果你的母妃带着记忆活过来,那些惨痛到足以摧毁一个人的记忆会伴着你的母妃一生,她一生都要在这样的痛苦中煎熬,如果你的母妃没有带着记忆活过来,人生于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焉能说不是痛苦?”
  容祁本就是极聪明的,他在这一刻恍然。
  是呵。
  独孤艳若带着记忆活过来,烈云十三宗惨死将会成为折磨她一生的桎梏,如果没有记忆,她只怕不会接受那样的自己。
  这或许才是他家歌儿真正所想。
  是自己,狭隘了。
  “容祁,别试图想要复活死去的人,凡是皆有利弊,习武过急尚且能走火入魔,那往生卷便是真能让人死而复生,谁敢说没有反噬。”
  到底是自己的侄儿,北冥狄知道容祁在想什么,“逝者已矣,且让她安息吧。”
  “谢皇叔。”容祁顿悟。
  北冥狄点头,“你要真想谢我,以后尽量不要出现在本王面前,实在是看你不顺眼。”
  这容祁就不能满足了,“皇叔真打算弃棋种草?”
  “御叶那小子说的很对,或许本王真的不适合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执着,种草也没什么不好,你看这草,不是长的很好!”
  容祁瞧着花盆里干裂的花土,“皇叔几天没给它浇水了?”
  北冥狄掐指的时候翻翻眼珠,“七……八天吧。”
  容祁后脑滴汗。
  “其实……”
  容祁本想跟北冥狄说实话,可想来想去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会让人觉得那是实话,索性不说,“其实王爷种草也没什么不好。”
  容祁此番来只想解惑,而今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便未在王府久留。
  直至确定自家侄儿已经离开,醉翁亭内北冥狄方才将桌上那盆狗尾巴草搬到旁边,随即将藏在石台下面的棋盘跟棋子端出来,悉心钻研。
  所谓执着,只是一个不离开的借口。
  北冥狄又岂会放弃佟兮喜欢的东西,这是唯一能让他觉得自己离佟兮很近的事了……
  武院后山,拥剑小筑。
  苏狐这段时间的情绪一直很低落,哪怕乐陵山脉上的野猪又死了一批,也没能唤起他身上半点热血。
  这会儿竹案前,公孙佩边抚着怀中宝剑,边吩咐苏狐再去后山走一趟。
  “师傅,那些野猪肉够吃三个月了。”苏狐不想去,他很累。
  是了,在江湖上跑了三个月都不知道累的苏狐现在很累,说话有气无力,脑袋耷拉着,打从进小筑就没看自家师傅一眼。
  眼瞧苏狐这个样子,公孙佩很不满意,“叫你去逮野猪,又不是叫你去死,再说不就是被夜倾池嫌弃了,你至不至于!为师很好奇,若哪日为师死了,你能不能也这样?”
  “师傅你要死了吗?”苏狐猛抬头,眼睛里终于绽放出一丝光亮。
  公孙佩磨牙,“为师就算死,也不会让你们动孟帝师一根汗毛!”
  苏狐重新耷拉脑袋,一脸生无可恋。
  就在公孙佩想给苏狐打点儿鸡血时,小筑的门自外面推开,夜倾池一袭红衣翩然而入。
  “夜教习你来的正好,有件事……”
  公孙佩还是心疼徒弟,正想跟夜倾池好好聊聊的时候,夜倾池倏然止步于苏狐面前,“跟我走。”
  苏狐闻声,抬头,满目震惊。
  “不走?”夜倾池挑眉。
  “走走走!”
  苏狐腾的站起身,咧开嘴,脸上的笑容一瞬间灿烂若朝阳,“我们去哪儿?”
  “后山。”
  夜倾池音落时先一步转身迈出小筑,苏狐就跟贴在其身上的狗皮膏药一样,黏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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