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林海这次昏过去, 一直昏迷了两天才醒过来。
因为李郎中跟黛玉说林海有可能就此醒不过来，这期间黛玉一直衣不解带的守在林海病榻前。
她总是在默默流泪, 但凡林海有些风吹草动她就紧张害怕, 生怕林海就这么醒不过来了。
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女孩在失去母亲之后，很怕失去父亲。
好在林海还是醒了过来，他一醒过来就看到眼睛有些红肿的黛玉。
“玉儿……”他气若游丝的叫了声女儿。
“父亲。”黛玉见他醒来差点又留下眼泪来, 好在她还想着不要在父亲面前哭泣影响父亲的身体, 只是她忘记了她那红肿的眼睛早就出卖了她。
林海看着眼睛红肿的女儿，心里痛惜正想要出言安慰女儿, 薛鹏这个时候正好过来看他。
薛鹏这两天也会像过去每天那样过来看看林海, 但是因为黛玉一直守在林海床前, 他不方便久留。
尤其是在他同意了黛玉的请求应下他们两个的婚约之后, 两人之间每次见面都有些尴尬, 薛鹏觉得更不方便出现在黛玉面前。
他能感受到黛玉并不情愿嫁给他, 他也不愿意碍了黛玉的眼。
“薛将军你来了，我正好有事找你。”林海看到薛鹏眼前一亮，他还记得之前跟女儿提到的他们两人的婚事, 他打算为黛玉跟薛鹏提亲。
黛玉怕他说不到两句又昏过去, 连忙说道：“之前父亲说的事情, 女儿考虑了两天, 女儿答应了。”
林海一愣, 随即很是高兴, 当下就跟薛鹏提亲。
薛鹏已经跟黛玉通过气, 他就痛快答应下来。
不过他又跟林海说，黛玉年岁还小，他们还是先订婚, 等过两年再成亲。
这是他为黛玉定下的缓兵之计, 林海的病情他们都清楚，是撑不了多久的。
现在他暂且同意婚事，让林海走的没有遗憾，回头就可以趁着没有几个人知道把这婚约解除了。
林海听完也迟疑了一下，他又看了眼有些纤弱的女儿随即点头同意了。
他觉得女儿太过柔弱，不光薛鹏不满意，只怕其他的人家也不会满意。
他想着嘱咐管家给黛玉再请几个大夫好好调理身体，务必让她健健康康的出嫁。
黛玉薛鹏二人见林海同意只订婚，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却不料林海在同意之后又把管家叫了来，让管家立刻按照江南官宦人家最高的标准准备黛玉和薛鹏的订婚仪式，一定要越快越好。
不仅要越快越好，他还吩咐管家：“一定要把扬州城的各位同僚，有头有脸的士绅都请来，我要他们来见证吾儿大喜之日。”
林海知道自己的情况，他一定要坚持到看到黛玉和薛鹏订婚才行，一定要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女儿的终身有着落，并不是一个孤女。
管家领命立刻去安排，他跟随林海多年，可以算是最了解林海的人之一。
主人的想法他很清楚，一定要把这桩婚事定下来，弄得众人皆知才行。
管家走了，薛鹏却很迟疑。
他答应这桩婚事只是权宜之计，想来那林姑娘其实并不情愿的，他还打算成全这林姑娘的孝心圆了林海心愿之后解除婚约的。
却不想林海这么一弄，这桩婚事就尽人皆知了，日后要解除婚约的话一定会对黛玉的名声有所影响的，一个退过婚的姑娘将来再许婚的时候就有些麻烦。
他刚要开口阻止林海就被黛玉轻轻拉住袖子，他看了过去就看到黛玉冲他微微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黛玉现在就一个心愿，就是让他父亲没有遗憾的离去，为此搭上自己的名声甚至终身也无所谓。
薛鹏见状也只能作罢。
他们两个的举动林海离得近自然看的清楚，他心里有些高兴。
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就担心女儿未来没有依靠，薛鹏是他目前能找到的最放心人选。
原本因为薛鹏是武将他怕女儿不满意，又加上薛鹏似乎也没有成亲的打算，他才要使手段一定把女儿的名分敲定。
这算是一个父亲能够为自己女儿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现在看到女儿和薛鹏的小动作，这让他对这桩婚事又多了一分信心。
他觉得女儿已经开始依赖薛鹏，现在是被他赶鸭子上架。
等到将来黛玉跟薛鹏相处久了，了解他的为人就会夫妻恩爱了。
因为林海的病情越发严重，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薛鹏怕他的时间不多了。
于是他贴心的找个借口离开，把有限的时间留给这对父女。
待薛鹏离开之后，林海又命其他人都退下，他想跟黛玉单独呆一会。
等到所有人都下去，林海示意黛玉坐的离他近一些。
他轻轻拍了拍黛玉的手背：“我知道这桩婚事你可能并不满意。”
黛玉没想到林海要说的是这件事，她现在并不多想谈及薛鹏，只想跟林海多相处一会。
“瞧父亲说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还是知道的，他既然是父亲相中的，女儿自然会答应的。”黛玉出言安慰林海。
“为父确实是相中了他，这也是我目前能给你找到的最合适的人选。”
林海说到这一阵咳嗽，黛玉忙给他拍背。
等他这波咳嗽过去，他才继续说道：“你外祖母一直有意让你和你二舅舅家的宝玉亲上加亲。”
黛玉一愣，没想到外祖母和父亲曾提到过她和宝玉的事情。
在贾家这几年，她和宝玉同吃同住，亲密程度确实要超过三春等人。
但黛玉却有一种直觉，那就是她和宝玉之间是不可能的。
有件事她一直没有跟别人提起，她曾经某天夜里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去了一个仿佛仙境的地方，在那里的事情她记不得了，醒来后只是泪水湿透了枕头。
自那以后，她每次看到宝玉就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却也无法再与他亲昵起来。
这时候林海又继续说道：“那贾家虽然曾经显赫一时，现在看起来也是花团锦簇，只可惜子孙不思进取，过个二十年不知道是什么光景。如果我还能多活几年，我能够好好谋划一番，让你嫁去贾家亲上加亲也能保证就是贾家落魄了你后半辈子衣食无缺。”
黛玉有些惊讶她父亲远离京城也知道贾家这些事，她在贾家这几年也是身在其中才慢慢发现贾家如今已经今不如昔。偏偏贾家人各个都沉浸在贾家依然是世家大族的美梦中，她冷眼旁观又不知道该怎么去惊醒梦中人。
“父亲也知道外祖母家的事情？”她忍不住问道。
林海苦笑：“我是贾家的女婿，有些事情我就是不想知道也会知道的。以贾家现在的势头，只怕用不上几年就要败落了，昔日的王孙公子就不知道要沦落到何种田地了。”
林海停顿一下，平息一下心口突然涌上来的剧痛才继续说：“所以为父为你弃了那亲上加亲，选择了薛将军。”
他有些庆幸，如果不是偶遇薛鹏，又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他大概会在临死之前病急乱投医为黛玉选择宝玉为婿。
估计到那时，他就是把林家的所有家当都作为黛玉的嫁妆也不知能不能保得住黛玉后半生的平安。
“为父知道薛将军是武将，吾儿乃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你觉得他一介武夫跟你没有共同语言。只是这过日子并非只有琴棋书画，也有柴米油盐。薛将军经过为父一番观察，确实是个可以托付终身之人。他对外忠军报国，对内体贴妻子，绝对是个好丈夫人选。倒是你，将来可要学着怎么做一个武将的妻子，切不可拖了薛将军的后腿。”
为了让女儿嫁的心甘情愿，林海努力为薛鹏说好话。
黛玉刚刚为父亲的眼光判断感到惊讶，现在听他一个劲的为薛鹏说好话，加上她之前跟薛鹏的短暂接触，她也暂时觉得薛鹏可能确实是个好人。
只不过也仅仅是觉得薛鹏是个好人，可并不能算是她相中的意中人。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薛鹏这样的武将真的不在她择婿的考虑中。
见女儿沉默不语，林海难得打趣道：“为父虽然没有去京城，可总听人说那宝玉长得多么钟灵毓秀。为父没有见过无从比较，可是薛将军这长相也并不辱没了吾儿。只可惜为父命不久矣，见不到我那外孙，只能遥想一番了。以你二人的样貌，那孩子的长相必然出挑的。”
“父亲……”黛玉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女孩，哪听得这话，当即就羞红了脸。
不过她马上又想起了父亲话中的不祥心中酸楚，不由得眼圈又红了。
林家在有条不紊又紧锣密鼓的操办黛玉和薛鹏订婚的事情，林家父女则是抓紧有限的时间相处着。
林海跟黛玉交代了林家的家底，告诉她何人可信可用，哪里的产业是一定不能卖的。
林海有些后悔，他和贾敏以前膝下无子把黛玉充作男儿教养，那时候教她读了不少书，却在管家理事方面教的少了些。
所以林海现在抓紧有限的时间，想要多教导女儿一些这方面的事情。
黛玉以前不通这些俗物，但贾敏毕竟是大家千金出身，平日里还是教导过她这些的。
只是在去到京城外祖家之后，黛玉因为客居，在管家这方面生疏了许多。
但她毕竟聪明，林海这么一说，许多事情也立刻通透起来。
只是因为是林海亲自交代给她的，她想着多跟父亲相处也就认真的听着。
她记性很好，把林海讲的事情都记在心中。
然后她不由得感叹起来原来林家的家底这么厚实，只怕是跟荣国府都比的的。
她不由得把这话说了出来，林海苦笑着摇摇头：“我林家虽然祖上比不过四王八公立下的功勋，也曾经身为列侯，立过大功的。加上我们林家祖上几代都善于经营，子孙又崇尚节俭，这家底还是丰厚的。可不像那宁荣两府，如今已经寅吃卯粮的。我送你进京的时候给你外祖母送了两万两银子，作为你在贾家的花销，就是生怕他们家在吃穿用度上亏待了你。”
当初贾母要林海送女上京，林海本来是不想的。
他当时刚刚丧妻，要是女儿也离开身边总是不舍的。
不过考虑到男女有别，女儿还是需要由女性的长辈教导，加上他当时已经在为皇上做事生怕让女儿遇到危险，这才把女儿送去京中。
黛玉去贾家并不是孤零零去的，林海可是怕贾家如今没钱亏待了女儿，准备了两万两银子一并送了去作为黛玉在贾家的花销。
后来贾家还来林家借过银子，林海不光借了，还因此担心贾家没钱女儿受委屈又送了几万两给贾家。
听了林海的话，黛玉一愣她根本没听说这两万两银子的事情，更不用说随后的银子事情。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吃穿用度都是按照贾家姑娘们的标准额外再由贾母补贴了一些的，根本没想到她父亲给了贾家银子的事情。
她的表情让林海一愣，随即他就问起黛玉在贾家的饮食起居吃穿用度的事情。
黛玉如实的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林海皱眉没想到贾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比他估计的光景还要差。
幸好他没有同意贾母的亲上加亲，否则他女儿就要过上砸嫁妆补贴贾家的日子。或者更凄惨的是，贾家彻底败落，女儿也要陪着他们沦为阶下囚。
这个时候林海再次庆幸，幸好给黛玉选了薛鹏。
虽然薛家跟贾家有些关系，可并没有那么紧密，加上薛鹏是朝中新贵深受皇上器重，现在看来是要比贾家强的多。
林海决定还是要抓紧时间多跟薛鹏说一些有关朝堂上的勾心斗角的事情，让他领悟到宦海沉浮的真谛，这样才能保女儿的一世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