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 她的安慰,澹台身死!

  “这位便是沈家五姑娘?”
  左下手位上坐着的男人年过四十,眉眼之间虽然与昭武帝颇有两分相似,可远远没有昭武帝那般的温透莫测之感,因年纪见长,他的身子略有些发福,本就不算削瘦的面颊愈发像一个圆盘似得,虽则如此周身却也自有天家皇族的朗然风华,并不像别的男子生出萎靡佝偻之感,他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看着沈苏姀,似有些意外。
  “在封地的时候就听说漠北之事多亏了沈姑娘一掷千金,本以为该是年纪稍大些的,却不想原来是你,本王若是记得不错你今年才十二岁吧,你父亲当年与本王颇为投缘,他那样洒脱之人本王这么多年再未见过,他当年还欠了本王一盘棋未曾下完,却不想……”
  今上当年在诸位皇子之中行四,眼前的这位晋亲王嬴朔则是行八,嬴朔此刻正将眸光悠长的落在沈苏姀身上,好似从她身上看到了世子沈城,沈苏姀对那位素未谋面的“父亲”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当年的她从死人堆醒来之后便陷入了小半年的长病,甚至连世子的丧礼都没什么印象,可从大房下人的忠心和其他人的评价皆能看出洛阳候世子沈城当年必定也是一位丰神俊朗宽仁温雅的男子,只可惜……
  沈苏姀垂眸不语,上座的嬴朔语气渐渐低了下来,而后便凝眸不语,殿中的气氛倒有些低迷,坐在上首的陆氏看着嬴朔无奈一笑,“阿朔,谁要你提这些旧事,倒是惹得沈丫头心里不好受,丫头,来哀家身边来!”
  因是昭武帝的寝殿是以沈苏姀不敢放肆,听见陆氏召唤才抬步朝主位走了过去,那嬴朔闻言也反应过来,瞧着陆氏悻悻一笑,“母后说得对,是儿子不好!”
  嬴朔爽朗一笑,得来陆氏嗔怪的一眼,沈苏姀被陆氏拉着站在了她身边,在她身侧,贵妃西岐茹正笑意淡淡的坐在一旁,而在晋亲王的对面,嬴纵正微垂着眸子默然未语,嬴珞因来得晚便坐在了嬴纵的下手位上,嬴朔这边刚放下话头又看向了他这两位侄子,“说起来你们两个年纪都不小了,怎生还没有娶亲的打算?阿桓这次本来也要随我一起回来的,可那小子偏生看上了一个姑娘家,心心念念要去求亲,偏生那姑娘还不答应,这不,整天整日的往那姑娘家跑,最后只剩下皇叔一人回来,你们可别让阿桓赶在你们前头成亲!”
  嬴桓乃是嬴朔的独子,如今只不过十七八岁,听到这等儿孙小辈的好事陆氏当先笑起来,睨了嬴纵和嬴珞一眼摇了摇头,“你们看看,阿桓都知道娶亲了,你们两个可不得马虎!”
  嬴纵仍是不动声色,嬴珞面上生出两分笑意来,也未表态,嬴朔看这二人表情不由得无奈笑开,“王叔知道你们心不在儿女情长,可这人生在世总得有七情六欲,到了娶亲的年纪便娶亲才是正事,可千万别像你们九王叔那般沉迷修道至今仍是一人!”
  嬴朔所言之九王叔乃是雍王嬴麒,为皇子之时排行第九,其人年轻时也是帝国皇子之中能征善战之神将,可不知为何近中年之后迷上了修道成仙之事,去了封地二十余年,却是连王妃也未曾娶一个,此事在皇家也算是奇闻异事,嬴朔说的十分轻松,可不知怎地他那话刚说出沈苏姀便感到这殿中气氛稍稍一滞。
  陆氏一叹,“老九多年未归了,也不知现在如何!”
  嬴朔又是摇头一笑,安抚道,“前一阵子才听说他往南边缙云山去求师问道了,这么些年他只怕是把大秦都走遍了,虽说有妻有子安享天伦也是好事,可有时候想想九弟这般的日子逍遥快活也并非不好,母后你可不知芸懿现在那张嘴多厉害,日日念叨不停,偏生儿子打不得骂不得只差将她当做一尊观音菩萨供起来了,这不,儿子可算是逃出来的!”
  陆氏一听便是气哼一声,笑骂道,“你个不知事的,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也不知道轻重,芸懿这番又有了身子,你说说这世上谁能有你这般好的福气,竟然敢把芸懿丢在家里一个人跑了出来,若她的身子有个什么闪失哀家看你去何处吃后悔药!”
  陆氏一言昭武帝和西岐茹面上笑意都加深,却见嬴朔顿时苦了脸,“母后你有所不知,就是为了芸懿的身子儿子才出来的,芸懿现在是什么都不烦,就独独烦儿子一人,儿子分明什么都没做她却一见到儿子就发火生气,儿子没办法,府中的大夫说让儿子干脆出去住一阵,等她这头几个月过了儿子再回去……”
  王妃有了身孕本已是大喜,听着嬴朔字里行间的意思更知他和王妃的感情定然深厚至极,听着嬴朔的抱怨,不知不觉间沈苏姀整个身子都放松了下来,这本该充满了天家威严肃穆的大殿之中因为嬴朔或是苦恼或是愉悦的抱怨渐渐地充满了浓浓温情,沈苏姀本对嬴朔没什么看法,可此刻他倒有些喜欢这个胖乎乎的八王爷了,他这些看似琐碎甚至与他亲王身份不符的抱怨好似一抹和煦的春风,将这九重宫阙的冬寒一点点的驱散……
  沈苏姀陪着陆氏回到寿康宫的时候陆氏也还在感叹,“老八这样的性子在宫中可真是难得,当年权阀中的女儿家有许多人都想嫁与他,他却偏生看上了西边呼伦草原上的郑氏小姐,为了娶芸懿他用了不少的功夫,最后好不容易娶了芸懿,这么多年连别说侧妃,便是连妾室也未有一个,芸懿的性子火爆,听说两人在王府之中常常开战,打了这么多年,这感情是越打越好,在皇室天家,真真是难得至极!”
  沈苏姀静静地听着陆氏之语,即便陆氏现如今已经是整个大秦最为尊贵的女人,即便在沈苏姀心中陆氏心思洞明早已不为常俗所拒,可她还是从陆氏的感叹之中听出了淡淡的羡慕,如果用那晋王夫妇的日子和她手中滔天的权利相比,她会选择哪样呢?
  沈苏姀心头刚冒出这样的想法便被她强自挥散,这世上哪有如果,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单看在自己心中什么更重要些罢了,有时羡慕只是因为没有得到。
  没有得到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
  回到寿康宫的时候澹台珑依旧在为陆氏抄经,陆氏见她这样子也颇有两份动容,“公主不必如此辛苦,你的心意哀家明白。”
  澹台珑面色静然,“澹台珑此番一走只怕再也不能回君临见太后,自然要用心些。”
  沈苏姀抬睫一看,只见澹台珑身前的经本之上果然一笔笔行楷写的十分刚劲洒然,陆氏见此愈发叹然,当即也不再规劝,只叫下人好生伺候便由着路嬷嬷进内室梳洗换衣,沈苏姀坐在一旁看着澹台珑,自从说了要离开君临之事,她果然日日都来太后此处,出了抄经更是时时都陪着太后,可谓尽心又尽力了。
  看了澹台珑两眼,沈苏姀脑海之中回响的是早间她和嬴策的对话,“公主此番来大秦可说全无所获,现在走不觉可惜?”
  澹台珑挑了挑眉,一抬睫便对上沈苏姀深沉的眸色,她微微一愣,总觉得沈苏姀问的这话似有什么不妥,默了默,澹台珑低头抄经,一边写一边道,“也不算是全无所获。”
  沈苏姀看她两眼,眼底微有暗光一闪而逝,却到底什么都没说,一转头,殿外的小花园之中前几日还开得十分娇艳的木芙蓉此时已经凋败了,澹台珑没有听见沈苏姀接她的话手中之笔便顿了住,抬头一看却见沈苏姀正盯着那凋谢的花儿出神,澹台珑摇了摇头,语声沁凉的道,“这两天格外冷了些,这花凋谢了也不足为奇,严寒相逼,朝开暮落,好像人生在世,什么变故都有可能发生,人比花儿聪明,除了死还有别的法子。”
  澹台珑这话不知怎地让沈苏姀听得心中一沉,转头看去,她仍然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此刻的她相比刚刚入君临时似乎更为安静沉默,那张娃娃脸上浮着一片阴霾死寂,一眼看去便给人沉重之感,好似有什么压在她肩头不得松快似得。
  人比花儿聪明,除了死还有别的法子……
  澹台珑的话好似一句魔咒一般浮在沈苏姀耳畔,从宫中出来坐上马车之时沈苏姀仍然没想明白澹台珑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想到她即将离开,沈苏姀便也没那样多的心思来管她的心思是如何,马车徐徐的朝沈府的方向驶去,刚走了没几步忽然咯噔一声停了下来。
  “小姐……”
  赵勤在外面欲言又止,沈苏姀眉头一簇,掀开车帘便看到一个乌衣侍卫的身影御马挡在了马车之前,看到她掀开了车帘当即催马走了过来,抱拳道,“请姑娘赎罪,主人想见姑娘一面,若姑娘方便的话不知道能否一见?”
  是沈苏慕——
  沈苏姀略有一阵默然,见那侍卫看着她的郑重眼神到底是点了点头。
  那侍卫面色一喜,调转马头在前带路。
  沈苏姀看着外头的街景,一时明白这还是往殷蓁蓁的别院去的。
  马车一路疾行,因上次的缘故此番不敢走小道,饶了很长一段距离才到了那郡主的别院之前,沈苏姀下了马车,院门甫一打开便看到白衣墨发站在门内的沈苏慕,看到沈苏姀入门来他眼底露出两分明快的笑意,“姀儿,你能来哥哥很高兴。”
  沈苏姀的紧张感虽然消去许多,可见到沈苏慕她仍然不自在,沈苏慕上前两步,似是想拉她的手,可手刚一抬便想起什么似得顿了住,而后不着痕迹的收回抬手一请,“这边走……”
  此刻已是日落时分,寒风呼呼的刮着,沈苏姀拢紧了身上的斗篷,左右看了看,只见这处私宅布局精巧景致奇绝,到底是琅琊城的手笔,两人一路进了一处布置雅致的厅堂,一进门便有扑面而来的暖意,沈苏姀深吸口气,将斗篷交给侍女之后落座在了窗边的榻上。
  沈苏慕为她端来一杯茶,“尝尝。”
  沈苏姀将茶盏捧在手中暖了暖便低头尝了一口,那茶汤甫一入口沈苏姀的眉头便是紧紧一皱,竟然这样苦……
  沈苏慕看着沈苏姀这样的表情微微一愣,随即略带着疑惑的得问,“怎么,这些年没喝过这暖身茶了么?你小时候最容易感染伤寒,娘专门为你配的房子,乌龙茶和中药蜜枣一起煮的,比平常的茶苦的多,那方子这些年哥哥一直记得,你不喜欢了吗?”
  沈苏姀心中“咯噔”一声,她当然未曾喝过这样的茶,以前时候世子夫人和沈苏姀两姐妹的近身之人都在那次变故之中死去,之后的沈苏姀根本没人与她说这些,甚至连一些和世子夫人亲近些的都找不出,加之那时候她年纪小,也没遇到过什么棘手的问题,可没想到此番遇到这位沈家大公子便出了岔子,这药茶虽然比平常的茶汤苦,却绝不是中药的味道,她将它当成普通茶才被苦的皱了眉,当下便露了破绽。
  沈苏姀将那药茶放在一边,对着沈苏慕摇了摇头,“这些年大都喝的是中药,现在但凡是沾了药味儿的便有些不适。”
  沈苏慕不疑有他,听着这话眼底一暗,语声放的愈发轻柔,“姀儿,都是哥哥不好。”
  沈苏姀明白他的自责,闻言摇了摇头,却不敢再轻易说话,沈苏慕见她又是垂眸不语的模样眉心微蹙,略微犹豫一瞬忽然道,“姀儿,哥哥仔细想过了,你不愿意去琅琊哥哥不会逼你,你愿意留在君临留在沈府哥哥也没意见,可是哥哥决不能看着你在君临过得不好,姀儿,你告诉哥哥,你留在君临到底想做什么?但凡是你要做的想要的,哥哥不遗余力一定为你办到,只有你过的开心过得好哥哥才能放心。”
  沈苏姀心头骤然一松,她最怕就是沈苏慕今日里又要苦口婆心的带她走,她心中甚至已经想好怎么样让沈苏慕死心,可没想到是他先改了主意,沈苏姀心头微叹,由此可见他对这个妹妹必定是极好的,可惜她已不是从前的沈苏姀了。
  犹豫一瞬,那殷切的眸光让沈苏姀有些招架不住,沈苏姀看着眼前之人抿了抿唇道,“我,我想要沈家的掌家之权。”
  沈苏慕闻言眸光微亮,却还是定定的看了她一瞬,似乎是想知道她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见沈苏姀眸光坚定不似作假,沈苏慕唇角勾起两分笑意,点头,“好。”
  沈苏姀心头一松,眼底也是一亮,沈苏慕看的十分满意,问,“还有呢?”
  沈苏姀微怔,摇了摇头。
  沈苏慕唇角的笑意一滞,有些无奈的点头,“那好,姀儿,这些日子我暂且不会离开君临,你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无论你想做什么哥哥都会支持你!”
  沈苏姀心头一荡,不知怎地想起了从前的许多张脸,她抬头看了看沈苏慕,点头。
  面上笑意一盛,沈苏慕这才大松口气。
  沈苏姀又端起那盏药茶轻抿几口,一时无话,沈苏慕看着沈苏姀片刻,忽而又问起来,“姀儿,你和七王爷是什么关系……”
  沈苏姀端着茶盏的手一顿,抬眸不解的看向他,沈苏慕眉心蹙着,“七王爷在外面的传言非常多,哥哥很久之前便知道他的性情素来冷酷,可他待你却有些不同寻常,哥哥两次想见你,两次都看到她救了你,你们之间有什么事吗?”
  沈苏姀放下茶盏摇头,“没有。”
  听他这样说沈苏慕微松口气,似乎还想问什么,可犹豫了一瞬到底只是语声平平的道,“七王爷此人并非是个简单的人物,姀儿,你既然想成为沈家家主,那也不是没有利用价值的,往后要少何他那样的人在一起,另外,就算哥哥可以帮你成为沈家的主人,可是你要记得,皇子们的事情你绝对不能掺和。”
  从古至今参与夺嫡的十有九伤,只因为能坐上那宝座的只有一个,几乎每一个对立面的人都会成为最后那胜利者的祭品,沈苏姀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她乖觉的点了点头,好似十分受教似得,沈苏慕满意的笑笑,又看着沈苏姀从袖子里掏出一样物件来,“姀儿,这是你的东西,你应当拿回去……”
  沈苏抬睫看去,竟然是那块血玉!
  沈苏慕看着她沉静的模样略有些心疼,“姀儿,这块玉是父亲和娘给你的,名为桃夭,当年出事之时玉放在哥哥的身上,这么多年哥哥凭着这玉以寄相思之情,如今既然见到了你便应当还给你了,姀儿,你且收好。”
  沈苏姀正默然,沈苏慕却已经将那血玉放在了她的手中,血红的玉佩触手生暖,好似一汪流动着的新鲜血液,沈苏姀愣了愣,终是默默的将那玉收了起来,沈苏慕见此才展露笑颜,“姀儿,今日哥哥亲手做你小时候喜欢吃的菜,你留下陪哥哥吃完晚饭再回去可好?”
  沈苏姀微怔,一抬眸便坠入一双满是宠溺与温柔的眸子里,屋子里昏黄的光晕洒在这个年轻男子的面上,这样的眼神自从苏彧前往西境戍边开始便少有机会得见,后来苏阀出事,她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血脉温情了?
  沈苏姀看着眼前这张满是亲近之意的脸,或许真是同样的血脉在作祟,或许是残存在这身子之内属于“沈苏姀”的意识在作祟,那让她不自在的陌生感竟淡了许多,从最开始初见时沈苏慕的不适应和歉疚,至此刻,她不得不承认除开他那些亲密的举动之外,对于这般的脉脉关怀她竟然有两分可耻的想去接受。
  犹豫一瞬,沈苏姀点了点头。
  ·
  沈苏慕并未再主动来找沈苏姀,可是连着五日都有物件送入沈府,且指明是给沈府五姑娘的,东海的夜明珠,西边的雪狐大裘,北边的千年雪莲,每一样都是奇珍,每一样都不是有钱就可以寻来的,沈苏姀看着屋子里摆着的物件略皱着眉头,她是沈苏姀,可她却并非真正的沈苏姀,对于沈苏慕,就算她可以扮演一个时隔五年再度重逢的妹妹,可她心底绝不可能生出如同对待前世苏阀四位亲姐姐那般的至亲之情。
  香书看着那么多的宝贝并不明白沈苏姀为何愁眉不展的,她一边吩咐人小心的见那些物件入库,一遍眸光锃亮的看着沈苏姀问道,“小姐,七王爷为何忽然送这样多的宝贝给小姐?”
  沈苏姀唇角一搐,“什么七王爷?”
  香书唇角扬的老高,“这大秦可有第二个七王爷?小少爷都和奴婢说了,那一日是七王爷救了小姐和小少爷,还未小姐疗伤呢,小少爷说七王爷对小姐十分有心呢,怎么,难道这么多好东西不是七王爷送的?小姐……难道您在君临还有其他的……”
  沈苏姀听得头皮发麻,香书三言两语竟然说出两分她去偷情的感觉来,无奈的摇了摇头,她的语气略带着警告,“不是七王爷送的,还有,你往后莫要随便提别个的名号!”
  香书有些诧异,见沈苏姀语气不善才点了点头,“奥……”
  沈苏姀这几日都未曾进宫,陆氏有快要离开君临的澹台珑作陪,更有那刚刚归来的晋王逗乐,自然也不需要她日日来回,几日之间犬戎,南煜和西楚的使者都相继离开,整个君临城中因外使来朝的热闹也到了尾声,虽则如此,可眼看着已经到了十一月下旬,新年的喜庆氛围已经不知不觉靠了过来,而沈苏姀,连日来正不断的将沈家公中的生意收了回来。
  自沈苏姀告诉沈苏慕她想要沈家家主之位,此前被二夫人盘出去的生意又有了收回沈府的希望,当然,买家是一定要沈苏姀出面才有商量的余地,沈苏姀便也走了个过场见了几个人,之后十分顺利的便将生意收回了沈家,早前沈苏姀因为救了几场乱子本就在沈府有了两分威望,现如今整个沈府更是将她看做了救命稻草一般的存在!
  当然,除了沈老太君。
  香书看到香词进的门来面上又是一苦,“是不是老太君又让人叫咱们小姐过去了?”
  香词看着沈苏姀,点点头。
  香书顿时一脸苦意的看向了沈苏姀,沈苏姀扫了她们两人一眼,“去告诉杨嬷嬷,就说沈家的生意很忙,我尚且走不开,老太君既然身子不好就让她好生静养着,不管是谁,都不要去打扰老太君,若老太君的身子因为谁出了岔子,家法处置。”
  香词应声出了门,香书面色微讶的看着沈苏姀似有些不能相信这话出自她口中,已经连着好几日老太君要见自家小姐,可自家小姐偏生就不去触那个霉头,谁都知道现在老太君暴怒异常脾气古怪,特别是最自家小姐,香书本以为自家小姐坚持两天总是要去的,却没想到自家小姐如此决然,这似乎还是回沈府之后的第一次。
  香书正在发愣,沈苏姀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去将此前我喝过的药的药渣都找来。”
  找药渣做什么?
  香书有些意外,却仍是听命下去将此前的药渣一样找了一份装了起来。
  翌日,沈苏姀进宫之时将那药渣带了上。
  沈苏姀进了寿康宫之时便听到一声清脆而掷地有声的说话声,一听便知说话之人定然骄纵过甚,连在太后面前都没有压下声调去,沈苏姀走至门口的脚步微微一顿,末了还是走了进去,正在说话的拓跋浅转眼就看到了沈苏姀,唇角的笑意微微一滞,还未说完的话确实如何都不说了,她那眼神之中有一股子凌人之气,却不知为何没有发作。
  沈苏姀先朝陆氏行的一礼,复又对着拓跋浅和拓跋卓问了个安,陆氏笑着将沈苏姀拉至身边,“你这几日没进宫来,外使们都走的差不多了,澹台公主明日便启程,拓跋殿下和公主则是明日便走,今夜皇帝在锦绣殿为她们设宴,你今夜陪哀家同去。”
  沈苏姀点了点头应是,看了看仍然坐在窗边抄经的澹台珑挑了挑眉,明天就要走了,今日还能如此气定神闲的坐在此处抄经……沈苏姀见拓跋浅浑身不自在的坐在那处便提出去找笙娘复诊,陆氏也知道她和拓跋浅的过节,当下便允了,沈苏姀刚走出殿门,身后拓跋浅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沈苏姀无奈的摇了摇头,却不知嬴纵是怎么让这位小公主就范的。
  笙娘见沈苏姀独自前来眸色一亮,沈苏姀却不能与她多说,只将那两小包药渣交给她道,“这是我最近喝过的药,你且看看有没有差错。”
  笙娘接过那药渣点了点头。
  沈苏姀见四下无人便压低了声音道,“笙姨可想好了出宫的法子?”
  笙娘闻言愣了愣,抬手替她将斗篷整了整,“小姐一定要让奴婢走吗?”
  听这话沈苏姀眸光一暗,还当是笙娘要反悔,一把便将她的手腕握了住,“一定要走!”
  沈苏姀语气笃定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笙娘眸光微红的看了她一瞬才点了点头,“小姐放心,奴婢听小姐的便是,到了年末天气渐冷,等下个月奴婢就开始装病,这样等到过年的时候太后就不会有什么怀疑的将奴婢放出去了。”
  沈苏姀怎会不明白笙娘,当下也软了声音,“笙姨不必担心与我。”
  “苏阀只剩你我,你要保重,我亦会惜命。”
  笙娘微哽的点了点头,沈苏姀紧紧握了握她的手,转身朝正殿而去。
  今日的天气并不好,乌云密布阴霾重重,好似快要落雪似得,沈苏姀刚走出几步耳边忽然传来两声尖利刺耳的鸟叫声,她眉头微蹙,一抬头便看到连绵宫阙之上正有两只黑鸦唿扇着翅膀从斗拱飞檐之上滑翔而过……
  黑鸦素为不吉之兆,沈苏姀眼瞳一缩,心头好似被揪住似得喘不过气来,回头一看,笙娘仍然站在院门之处朝她笑着挥手,沈苏姀僵硬的扯了扯唇角,心头却漫上了一股子不祥的预感,却又说不出这预感来自何处,她回过头来,直到往前走了两步呼吸才稍微顺畅些,看了看这黑沉沉的天色,沈苏姀心头的不安愈发沉重,只好加快了步伐朝正殿而去。
  见沈苏姀走远笙娘才收回了看着她的目光,温润的眸色渐渐变冷,她也看向了那黑黑的两团暗影,阴云如尘埃般堆积在天边,那两只黑鸦逃过了禁军的长箭,一路向北朝着天寰宫的方向而去,笙娘的眸子狭了狭,转身进了院子。
  回到正殿的时候两位公主一位皇子都已经离去,陆氏犹自感叹,“这位二殿下尚未死心,幸好华庭眼下不在君临,否则哀家连借口都不甚好说,听说北魏太子也是少年英杰,可哀家从未见过此人,自然不能轻易允诺,说起这成婚之事,哀家多少看出了策儿的意思,可他那孩子到底不比小七,哀家看他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确定,如今澹台公主要回焉耆了,他也是没了法子,索性就这样吧,哀家觉得他们也不甚合适!”
  陆氏是什么人,自然将这重关系看得明白,沈苏姀与陆氏想的一样,此刻便浅声附和了一句,眼看着午时已过,沈苏姀先伺候着陆氏睡下这才得了闲,眼看着花园之中的木芙蓉快要凋败完了,沈苏姀便趁着这个空档带着个宫女去采了些木芙蓉回来准备制香,前后出去大半个时辰的功夫,在等她回到正殿之时却听到里头嬴策略带着颓败的话语声。
  “七哥肯定有法子让她不走不是吗?七哥……”
  “你有什么理由让她留下呢?”
  “她根本就不是焉耆世子的对手!回去会死!”
  嬴策的语声有些微的激动,嬴纵默了默,“她留在大秦,或许也是一样。”
  “七哥你要做什么……”
  嬴策语声愈发无力,嬴纵却不再说话,沉默半晌嬴策忽然开口道,“我去求父皇!”
  嬴策说完便往外跑,沈苏姀根本来不及躲,索性就面容沉寂的站在了那里,嬴策走出来看到沈苏姀站在门外之时眸色恍然一变,略有些抱歉的看了她一瞬便跑走了,沈苏姀看着嬴策的背影消失才进的殿门,嬴纵一身撩黑墨袍垂眸坐着,听见她的脚步声也不抬头。
  虽不抬头他却是知道她早就在外面,语声低寒的问,“听够了?”
  沈苏姀脚步不停,她站的那么近,亦没有刻意隐藏呼吸,他当然会发觉,可他也没揭穿她不是,沈苏姀眉头微皱的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的眸色略带着两分深凝,犹豫一瞬还是道,“王爷真的要让八殿下去求皇上?”
  嬴纵抬睫看了沈苏姀一眼,深沉的墨色辨不出情绪,“父皇不会答应。”
  沈苏姀想起了那日听到的澹台珑对嬴策所说的话,她并不了解嬴纵和澹台珑之间的状态,可刚才听着嬴策之言,他应当是在问嬴纵和澹台珑之间的事,沈苏姀犹豫一瞬,到底没有多嘴,再看向嬴纵,他那低首垂眸的模样怎么看怎么有两分稍有的苍凉之意,沈苏姀想到适才嬴策激动的模样摇了摇头,“澹台珑的性子看似文静内里却刚烈至极,她若是留在大秦眼看着族人被屠戮却无计可施只怕更能要了她的命。”
  嬴纵缓缓地抬了眸,墨蓝色的眼瞳幽幽的望着沈苏姀,嬴策未曾听懂他的话,可眼前的她却听懂了,她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是想安抚他?嬴纵缓缓地狭了眸子,眸光深重。
  沈苏姀在嬴纵那诡异的目光之中有些微的不自在,眸光一转看向别处,轻咳一声道,“不管怎么样,明日澹台珑就要走了,八殿下心心念念也就一时半刻,总会忘记的。”
  嬴纵见她如此说看着她的眼神更为玩味,这样的他才是沈苏姀熟悉的他,她被他这般看着面上不知怎地有些发热,嬴纵微抿着的唇角缓缓地勾了起来,下颔微收,身子倾了倾,“唔,需要本王谢谢你安慰本王吗?本王没有绝影马,却有别的,你说说看想要什么?”
  沈苏姀眉头一挑,黑漆漆的眸子陡然睁大,显得十分意外,“王爷需要别个安慰吗?沈苏姀安慰谁也不会安慰王爷,王爷万万莫要自作多情!”
  沈苏姀说完便听到内室有动静,当下便起身朝内室而去,嬴纵看着她那极快的步伐唇角的笑意加深,他的眸子仍是半狭着,久久钉在沈苏姀消失的那处,那笑意,半分未达他眼底。
  嬴策的那点小情绪对于嬴纵和沈苏姀来说都不是什么大事儿,澹台珑亦不会是任人摆布之人,他们都以为只要明日里澹台珑一走此事便可告一段落,外头的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上苍将他们这一番闹剧看在了眼中,于是,上苍要和他们开个小玩笑。
  华灯初上,沈苏姀本是陪着陆氏一起朝锦绣殿去的,可刚走出寿康宫陆氏忽然想起了这几日里她为皇帝新做的一件斗篷,虽然皇帝的衣饰皆有司针纺负责,可是太后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哪里是司针纺的人可比的,更何况那斗篷的料子用的乃是寿康宫库房之中最好的冰蚕丝加银狐毛皮制成,自然是贵上加贵,陆氏大抵是病的久了,老觉得自己剩下的日子不多,近来竟然亲自动起了针线,到底是慈母心肠,沈苏姀不忍让她的心意落空,主动请缨要将那斗篷给皇帝送去,陆氏自然高兴,当下便让她一个人返回了寿康宫。
  夜色沉沉,沈苏姀取了斗篷之后径直朝天寰宫去,这一次的天寰宫再没有前次五殿下出事的那晚戒备森严,侍卫们无一不认得沈苏姀,见她替太后送那价值无价的斗篷,赶忙通报之后将她放了进去,待入了天寰宫宫门,一个小太监为她领路。
  “沈姑娘,皇上还在崇政殿未归,今日事多,只怕还要等一阵子呢,您不妨先将斗篷教给小人,宴会只怕就快开始了,您不妨先去锦绣殿?下人们都在寝殿等着的,等皇上一来便为皇上穿上,到时候只怕没时间招呼您。”
  听小太监一言沈苏姀当即点头,那小太监接过斗篷便要送沈苏姀出去,沈苏姀笑着阻了他,“公公不必送了,宫中的路我认得,待会子只怕忙得很,公公快去准备当心挨骂。”
  那小太监闻言自然满心感激,连连道谢的看着沈苏姀走了。
  刚拐了个弯,沈苏姀手中的宫灯便被她吹熄了,将宫灯扔在一处角落,沈苏姀却朝并非着出宫的路走去,脚下的这条路沈苏姀只走过一次,她心中却记得分外清楚,走过一段弯绕廊道之后,沈苏姀等了半盏茶的时间,在禁卫军来回巡逻的空隙,她身形一跃落在了一道门前,伸手一推,如同一尾灵巧的鱼一般悄无声息的滑了进去。
  这间书房乃是昭武帝嬴渊在天寰宫处理政事之用,前一次来的时候还是嬴纵为了带她躲避外面的禁军,这一次,则是她独自一人,移开书柜,走入暗道,借着夜明珠的光只暗道尽头,学着嬴纵的样子打开第二道暗门,而后,沈苏姀没有意外的进入了此前的那间暗室。
  仍然是一处女子闺房模样的所在,紫色罗帐银色的盔甲红玉的桌案,每一处都未曾变过,沈苏姀眸光沉凝眉心微蹙,脚步轻巧却稳健,她没有时间看别的地方,直直的朝那面存放着女子画像的墙面走去,轻轻一推,墙面被打了开!
  沈苏姀明亮的眸子却在看向那墙内空间之时陡然一暗,那推开墙面的手也顿在了那一处,原本挂着女子画像的地方竟然空空如也!她呼吸一滞,将那墙面一合便朝屋子里四顾一番,细细看过去并未发现那画像的所在,眸光深深的一沉,她欲按照原路返回,可就在她刚推开那暗门之时隔着一条幽暗的廊道竟然听到了来自外面书房的人声!
  “答应皇上的事都已做到,希望皇上言而有信。”
  阴测测的黑暗中,沈苏姀屏住了呼吸,掌心尽数都是湿热汗意,听到那声音的一瞬她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眸子,一股子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漫上,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预料之中的响起了昭武帝的声音,“这是朕的圣旨,你且看看满不满意。”
  窸窣之声传来,另一道平静的声音略有两分微颤,“很满意,多谢皇上——”
  昭武帝语声依旧和煦,“你哥哥本要来君临,可这次朕没让他来,朕打算送他一份礼物。”
  另一人闻言一笑,“莫非皇上是打算送他我手上的圣旨?恐怕他不会喜欢。”
  昭武帝默了默,发出一声莫测的笑意,“不,他会喜欢的。”
  另一人似有不解,却未再问,只道,“宴会快开始了,皇上先请。”
  几句简单的对话完毕,随即外面便响起了窸窣的衣衫摩擦声和脚步声,听着那声响越来越远,随后啪的一声响起了关门声,冷汗淋漓的沈苏姀这才松了口气,又在那黑暗之中等了一阵沈苏姀才重新打开机关走出门去,书房之中一切如常,刚才说话的二人什么痕迹也未曾留下,沈苏姀一颗心跳如擂鼓,隐在门后观察了半晌,终于趁着禁卫军们巡逻的空荡闪身走了出去,稍稍强了些的内息提起,沈苏姀不敢有任何怠慢的往天寰宫宫门之处走。
  守卫的禁军看她气喘吁吁的出来不由得有些诧异,沈苏姀有些赫然,“本想自己走出来,却不想还是有些逞强,适才竟然迷路了,好半天才走出来……”
  沈苏姀本就长着张精致无害的脸,素来温婉从容的她少见的露出孩子气的表情,侍卫们相视而笑,其中一人上前好心提醒,“沈姑娘快去吧,皇上圣驾已走,只怕宴会就要开始了。”
  沈苏姀赶忙道了句谢,走出侍卫们的视线范围之时才松了口气,远远看去,锦绣殿那一方果然是灯火通明恍若琼楼,更有丝竹之声悠扬而至,沈苏姀脚步疾快,心中的不安之感愈发强烈,刚才二人的对话在耳边回绕,一时间让她脑海之中一片混乱!
  今夜有宫宴,是以巡逻的侍卫颇多,来回的太监宫婢亦不在少数,沈苏姀这般模样频频引得人瞩目,她却一时顾不得这许多,眼看着锦绣殿遥遥在望了,她一颗心几乎快要跳出嗓子眼来,连她自己也不知她的紧张从何而来!
  走至锦绣殿之前,来来回回的宫人们正在准备美酒佳肴,今夜既然是为了北魏和焉耆的三位贵客践行,所备之物除了大秦的风味儿之外更有焉耆和北魏的吃食,足见大秦对待两地贵客的诚意,沈苏姀走至殿门口才顾得上理了理自己的衣裙,深吸口气,面容之上又覆上了从容之色,抬步进殿,眸光疾快的在殿中扫过,却见主位之上昭武帝已经落座,此刻正在和太后陆氏说着什么,两人面上都是和煦的笑意。
  沈苏姀微微松口气,从大殿一侧往主位而去,一边走眸光却还未停下,殿中包括忠亲王和八殿下的皇子公主们都到齐了,便是连晋亲王都在,却唯独差了嬴纵,而这边厢的客位之上,拓跋卓和拓跋浅洒然落座,却不见澹台珑,沈苏姀心头咯噔一瞬,这边厢太后已经朝她招手,“丫头快过来,怎生去了这么久?”
  感觉到昭武帝也在看向自己,沈苏姀一边朝主子们行礼一边不好意思道,“又走错路了。”
  陆氏不由笑起来,“你这个丫头……”
  陆氏话音落定,沈苏姀面上的羞赫之色还未褪去,恰在此时,殿门口忽然响起了一道又急又重的脚步声,沈苏姀一颗心陡然一震,转过身去,只见禁军副统领卫城正面色惨白的从殿门口一路走进来,他身上带着肃杀之气,银色的铠甲锵锵作响,在他的胸腹和手臂上到处都是触目尽心的殷红血渍,几乎在他出现的一刹那,沈苏姀就能断定出了大事!
  “怎么回事!”
  陆氏最先反应过来,赫然一声震得大殿内外一片死寂!
  卫城铮然跪地,看着上首的诸位主子抱拳,“皇上,太后,澹台公主遇……遇刺了……”
  “什么?!”
  陆氏拍案而起,昭武帝也在瞬间沉着脸站了起来,沈苏姀面色一片惨白的盯着卫城,转过头看向昭武帝之时只见他已经下令道,“在何处,带朕去!”
  卫城立刻起身在前引路,满殿的主子们没有谁有好脸色的,看到昭武帝跟了出去所有人都连忙起身跟了出去,沈苏姀扶着太后走在昭武帝之后,回头看了看身后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一张张颜色各异的面容之间,嬴策的脸色尤其白的渗人!
  所谓的遇刺就发生在距离锦绣殿四十步左右的御花园之中,走在前的昭武帝在距离那禁卫军团团包围的遇刺现场十步之外停了住,卫城走到那禁卫军边上,下令,“散开!”
  一声厉喝落定,禁卫军们依令朝两边散去。
  随之而来的是让沈苏姀一生都难以忘怀的场景……
  御花园的木芙蓉比寿康宫开得还要好,一朵朵的大白花在白日里或许不够富丽堂皇,可此刻,那素白的颜色和早已汇聚成溪的殷红血色竟然如此的相得益彰,白色的花瓣堆委在地,一身紫色宫装的澹台珑正面色惨白的躺在上面,双眸紧闭面容安详,若不是勃颈上那一刀骇人的正冒着血沫的刀口,只会让人产生她只是睡着了的错觉,夜风忽至,白色的花瓣又簌簌落了一地,星星点点的缀在她那紫色宫装之上,生出一种决绝的凄美!
  沈苏姀眸光漆黑的看着澹台珑,她想不明白前一刻还和昭武帝拿圣旨的人此刻怎么会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躺在这里,沈苏姀看的出神,耳边忽然响起一道脚步声。
  她一抬头,花园深处正走出一道人影!
  鬼面獠牙,墨袍撩黑。
  嬴纵似鬼魅一般出现在大家眼前。
  他手中的长剑,还在滴血……
  ------题外话------
  因为到了卷尾,有些小线索要收一下,所以码字速度越来越慢,步步争取早点写到第二卷,请大家稍安勿躁,为了保证质量,步步可能不能在后天(8月1号)就写到第二卷啦,,>_<,,步步也不想的,求别打啊姑娘们!
  有点粗糙,等下改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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