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 将行漠北,嬴纵身世?

  “苏姀,璴意在文书之中指明,这个去漠北赈灾安民之人必须也只能是你!”
  嬴策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落定,沈苏姀眉头微蹙一时怔了住,难怪,难怪陆衎说她和璴意见面的时候不远了,只怕这一系列的事情都不是巧合,眼睫微抬,这周遭除开宁微倾之外其余每个人都略带同情和不忍的看着她,沈苏姀脑海之中急速转动起来,嬴华庭和申屠孤的求情眼下还不知结果,可申屠孤是一定不能现在死的,另一边,皇上为何会生出赐婚与她和申屠孤的打算呢,是华庭还是宁微倾还是谁?又或者,是昭武帝有别的打算?
  沈苏姀心念转动,眼下的场面已经足够凌乱了,可那璴意竟然也生出了想要插手的打算,求婚不成便要银子,要银子不成干脆银子和人一起要,又是乱民暴动,沈苏姀丝毫不怀疑璴意那般狠辣残暴的性子会真的让一群“乱民”一路暴动南下,上一次漠北的暴动是她献出了十万两黄金才平了的,那么这一次璴意会要多少银子呢?要银子也就算了,璴意为何一定点名要她去赈灾安民呢?漠北苍穹城的百姓素来以璴氏为尊,还需要朝廷的安抚?
  可如果不是这样,那璴意此番做为有什么解释呢?
  沈苏姀当然不会觉得璴意是对她这个人感兴趣,唯一能解释的似乎是他看中了沈家的财力,可难道她亲自去一趟漠北他就能让她心甘情愿献上沈家的财力为他所用?!这个璴意,嚣张狂妄自大的想法倒是快赶上某人了,不过某人嚣张有自己嚣张的实力,这个璴意却又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在漠北,到底又有什么在等着她?
  沈苏姀眉头几皱,微垂的眸子却叫人看不出此刻她的情绪,沈苏姀默然一瞬又抬头看向嬴策,唇角微抿道,“眼下这么多乱子,皇上怎么想?”
  此话一出,嬴策的面色有些发苦,“你也知道,漠北是朝廷最大的隐患,眼下什么大事都比不上漠北那边的威胁,可是此番父皇并未打算让你去漠北,这个漠北明显的是心怀鬼胎,父皇大抵要派别的人去,至于银子,漠北这一次只要了十万两白银,父皇应当是给得起的,眼下书房之内华庭和申屠孤还在和父皇说话,到底父皇怎么想的我也不确定。”
  微微一顿,嬴策面色露出些许的不忍,看了看周围将沈苏姀拉到旁边几步,压低了声音道,“也实在是太不凑巧了,七哥眼下只怕刚到钦州,结果君临就出了这样的事,我总觉得那个璴意在君临城肯定埋伏着许多眼线,因此才趁着七哥走了便闹出这些乱子来,你也别太担心,漠北这一行危险至极,无论如何我也会求父皇不要你去的,至于……至于指婚之事……你看要不要向父皇表明你和七……”
  “不要。”
  沈苏姀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嬴策之语,嬴策疑惑万分的看着沈苏姀,眼底暗光簇闪不知是意外还是愠怒,深吸口气压低了语声道,“为何不要,苏姀,我不是骗你的,这一次你若是不表明心意,只怕父皇真的会为你赐婚,那申屠孤且不说他对你有没有企图,单说他那个性子,也不是个能违抗皇命的,难道你要亲自抗旨不成?”
  沈苏姀垂了眸子,她当然是不能抗旨的,可是眼下表明心意又有什么用,嬴纵本身有重兵在手,如果再加上她这个财阀之主,只怕要让许多人都生出忌惮来,不管对他还是对她都不好,而且他眼下不在君临,沈苏姀想到昭武帝对嬴纵的态度和他八岁之时的钦天监卜测,她深刻的怀疑昭武帝根本就不会成全与他们,因此,这个表明心意定然是不可行的!
  可是如嬴策所言,若是没个合适的理由,难道要她亲自抗旨不成?她在众人眼底一直是贤良淑德的沈家五姑娘,眼下若是敢抗旨不遵且不知要多少人大跌眼镜,找太后?如果昭武帝心意已决,太后所言又能有几分把握,末了到底还是要暴露她和嬴纵!
  想来想去,她竟然只有一条路好走?
  嬴策看着沈苏姀黑沉沉的面色心中就生出了两分不详的预感,只见沈苏姀沉默良久,某一刻她忽的抬了头,黑漆漆的眼底闪动着两分微光,看着嬴策道,“里头说了多久?”
  嬴策扫了一眼紧闭的书房殿门,“小半个时辰。”
  沈苏姀点了点头,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没底,只因为嬴华庭心中怎么想的沈苏姀太清楚,她只怕她在申屠孤赐婚这事情上推波助澜让她也没法子反抗,沈苏姀半眯了眸子,忽然谁也不看的深吸口气走向了书房门口,对着站在那处的小黄门说了一句什么,而后便看到那小黄门转身进了书房,大抵是要向昭武帝传什么话去了。
  沈苏姀站在门外等着,外头几十双眼睛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今日的几桩事都是和她有关的,申屠之案乃是她查出来的,赐婚也是要为她赐的,那漠北的璴意也是冲着她来的,御书房之外的诸位大臣大抵不曾想到,她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竟不知何时开始已经能搅动朝堂风云变幻,而此番漠北之事如此棘手,这些老臣们心中怕让沈苏姀这个小姑娘出头丢了颜面,亦不知这局面如何破解,更怕去漠北的苦差事落在了自己头上。
  嬴策和宁天流等人的目光亦是深深看着她的背脊,都不明白她如此是打算做什么,嬴策眸光几变的看着沈苏姀,就在他打算上前一步问问沈苏姀到底要做什么之时,却见那御书房的门从里头被打了开,还是先前那小黄门对沈苏姀恭敬道,“侯爷,皇上召您觐见。”
  话音一落,外头诸人的眸色都变了变,沈苏姀面上的表情仍是那般从容不迫,眼看着她就要走进御书房,宁天流却忽然唇角微抿的快速上前几步站在了她身边,他或许是外头唯一一个看出沈苏姀作何打算的,眸光深重的看着沈苏姀,语声低沉,“侯爷可想好了?”
  沈苏姀对着宁天流弯了弯唇,点头。
  宁天流深吸口气,他的性子素来飒然惯了,对于任何事虽然力求完美却从不强求,对于无关之人更不会多过问一句,可是对于沈苏姀,他虽然已经得到了答案,却还是颇为不死心的又问道,“漠北不是那么简单的,君临城多少人想伸手过去都不成,侯爷三思。”
  沈苏姀唇角愈发扬起,眼底露出两分暖意的道,“多谢世子提醒,我已想好了。”
  宁天流看着沈苏姀这笑意这语气一时有些无奈,深吸口气仍是不死心的压低了声音道,“若是他在,必定不愿你去漠北涉险,璴意狼子野心,满朝文武何需你一个小姑娘去面对。”
  宁天流倒是少见的直言不讳,言语之间少了敬称倒也显得与她亲厚几分。
  沈苏姀摇摇头一笑,“正是为了他,才要去。”
  话音落定沈苏姀不愿再与他多说,宁天流也知道再多的话也改变不了她,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沈苏姀提着裙裾进了御书房的门,里头的小黄门对着站在殿门之外的宁天流点了点头,按照规矩将那殿门合了上,不过一瞬,沈苏姀娇小的身影被彻底的挡在了门内。
  宁天流怔站在门前,俊逸不凡的面容之上暗色一闪而逝。
  巨大的御书房之内一片暖意融融,然而对于沈苏姀来说却是半分暖意都感受不到,眸光微抬,果然看到堂中此刻正有两人,一身紫衣华裘的嬴华庭正身形笔直的站着,而一旁,一身靛青色锦袍加身的申屠孤正跪在那里,此刻微垂着眸子,模样十分恭敬,可从沈苏姀的方向看过去,却能清楚的看到他身体的微颤和惨白面容上的冷汗,眉头微蹙,沈苏姀快步走至嬴华庭一侧,盈盈的跪地行礼,“微臣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嬴华庭和申屠孤听到脚步声的那一刻已经齐齐转过了头来,待看到是她之时眼底都有两分异色一闪而逝,沈苏姀面上却是一片平静,上首的昭武帝淡笑着看着沈苏姀温顺恭敬的模样,微微颔首,“沈卿不必多礼,起来吧。”
  沈苏姀闻言却并未起身,只唇角微抿的稍稍抬了眉眼,大抵是因为嬴纵的关系,此刻扫过昭武帝面上的笑意之时她心底莫名的一寒,这个创造了大秦许多新历史的皇帝似乎永远都是这副笑意和煦的模样,如果沈苏慕所言,她在此之前实在很难想象昭武帝在战场之上生杀予夺的模样,顿了顿,沈苏姀朗声道,“启禀皇上,微臣欲往漠北安民,请皇上恩准。”
  此话一落,室内顿时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有想到她开口便是请命之言!
  坐在御案之后的昭武帝笑意微滞,看着沈苏姀的眸色略有两分深幽,他尚未开口,嬴华庭站在沈苏姀身边已经有些忍不住,居高临下看着她微垂的眉眼道,“漠北此事父皇尚未有定论,侯爷怎能自己请命,那璴意狼子野心,侯爷一个小姑娘还是莫要淌这个浑水!”
  沈苏姀何尝不知道嬴华庭这是在为她说话呢,心底一暖,沈苏姀并未转头看嬴华庭,仍是抬头直直看向了昭武帝,唇角微抿道,“启禀皇上,微臣自知微臣年纪尚轻不足以代表朝廷行安民之事,只是既然那璴意上表点名让微臣去漠北,若是微臣不去倒是显得微臣和朝廷畏怕漠北,更甚却是怕璴意此人胆大包天放纵乱民暴行,到时候受苦的便是百姓。”
  沈苏姀的语气十分从容平静,这边厢嬴华庭见沈苏姀竟然不领自己的情不由得深吸口气生出了些许的怒意来,一旁的申屠孤终是在此刻抬起头来,转头看向沈苏姀,目光一时幽深无比,躺下三人各执一意似乎不甚统一,倒是让上首的昭武帝生出两分笑意来,直直看着沈苏姀问道,“人人都说那璴意残暴无道,沈卿此去不害怕吗?”
  沈苏姀唇角微抿,眼底微光一闪,“除了传言那璴意残暴无道之外,更传言其人自大猖狂,既然是这般的人,大抵不会对微臣一个弱女子如何,何况微臣听说的这些都只是传言,璴意此人既然为大秦之祸患,朝廷便应该了解清楚璴意到底是怎样的人,这么多年来璴氏从不让朝廷命官轻易入苍穹,皇上何不趁着这一次去探探苍穹城的虚实呢?”
  听着沈苏姀有条有理的话,一边的嬴华庭早就气的双眸半眯狠狠地盯着她,沈苏姀面对她的目光却八风不动,只十分恭谨的看着昭武帝,而另一边,申屠孤听到沈苏姀之语再看到她这般的表情眼底的暗色越发深了些,面上的惨白更甚,额头的汗珠大滴大滴的坠地。
  “沈卿所言倒是有几分道理,朕亦是打算派人借着此番的机会去探一探苍穹城在玩什么把戏,看到这个璴意对沈卿几番瞩目,朕亦是有些不解,不过,沈卿一个女儿家,和华庭的关系又是如此亲密,太后亦把你当做心头肉,朕实在是不忍。”
  听着昭武帝此话,沈苏姀心中稍稍抽紧,连忙低头沉声道,“启禀皇上,微臣亦不知璴意作何打算,微臣身无长物,只有沈家的财力或可入那璴意之眼,恰因如此微臣才是此去最合适的人选,璴意既然贪沈家之财便绝不敢轻易苛待微臣,微臣大可与之周旋,为了太后娘娘和公主对微臣的情谊,微臣也定要走此一趟为朝廷略尽绵薄之力。”
  此话一落,昭武帝看着沈苏姀的目光竟然有些感叹,似乎经验与她的胆识与勇气,又好似从她身上看出了些别的什么,那目光一时莫测,沈苏姀亦不敢大胆不敬,只在心中猜测昭武帝的打算,默然良久,昭武帝才沉声道,“既是如此,朕便依了沈卿之言。”
  “父皇……”
  嬴华庭抑不住的低唤一声,沈苏姀却唇角微扬的伏地做礼,“多谢皇上信任,微臣定不负皇上所望,此番既然是赈灾安民,那十万两银子便由沈家出纳,为了避免璴意又生出什么别的心思,微臣打算两日之后启程前往漠北,请皇上恩准。”
  昭武帝闻言眼底露出满意的笑意,点了点头,“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确实该早些出行,沈卿一个姑娘家身先士卒实在是让朕感慨,此番,朕便派禁卫军统领何冲与你同行,这一路上的安全,皆由何冲负责,你且安心。”
  何冲不仅是禁卫军统领,更是昭武帝的心腹,寻常时候乃是负责皇帝安危的,沈苏姀的命当然还是有那么些重要的,可是对昭武帝更重要的来说,此番去漠北,一定要用他最为心腹之人才可放心,这个何冲,当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沈苏姀心思转动之间已有些明白,当即俯首谢恩,末了却又在眉目之间露出些许的迟疑之色,昭武帝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不由笑道,“沈卿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尽管说来。”
  沈苏姀深吸口气,抬眼看了昭武帝一眼道,“启禀皇上,微臣心中确有一事不甚放心,申屠栽赃陷害大殿下的罪名虽然已经基本定下,可微臣以为眼下不宜行诛九族之刑,一来诛九族之刑可能会枉杀无辜,二来大殿下之案还有诸多疑点不曾开解,申屠致是此案最为关键的罪人亦是最为重要的证人,因此微臣斗胆,请皇上将申屠致羁押候审。”
  嬴华庭和申屠孤听到此话都是一阵沉默,他二人适才都是因为此事和昭武帝论断求情,可一来朝堂之上的清流寒门士子都对申屠家积怨已深,二来虽然有申屠家的旧势力为申屠开罪,可是君临城中的其他贵族却十分乐意看到申屠这等权门倒台,因为只有如此,才意味着他们有机会成为新的权阀,朝堂之上一片刀光剑影,除开宁阀西岐和沈家三家权阀未曾表态之外,其他的清流贵族都上书以重刑惩戒申屠,最终以申屠旧势力的惨败告终,因此才有了今日早朝之上来势汹汹的诛九族之说,满朝上下都希望申屠一家如同窦阀那般死的死散的散好趁势夺权上位,自然叫昭武帝难以应付……
  一片沉默之中昭武帝的眉头微蹙,似乎在考虑沈苏姀的话,半晌,他狭眸看住了沈苏姀道,“和申屠一家的定罪之论相比,自然是漠北之事更为棘手,既然做为主审的沈卿都不在君临,那此番当然不必急着定案,就依沈卿所言,将申屠致羁押候审。”
  沈苏姀心头一松,抬头看了一眼昭武帝的面色伏地行礼,昭武帝既然说了此话,那嬴华庭和申屠孤也都齐齐松了一口气,话既然说到这里,沈苏姀便准备行礼告退,可她尚未开口,跪在一边的申屠孤忽然暗哑着声音开了口,“皇上,微臣请命随洛阳候至漠北,请皇上恩准。”
  此话一出,沈苏姀的背脊僵了半分,一抬头,昭武帝眼底的笑意一时竟然有些兴味,左右扫了扫他们二人笑意一时更为深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竟然微微颔首,沈苏姀下意识的觉得昭武帝很可能会答应申屠孤之请,赶在昭武帝还未开口之前,沈苏姀蓦地启唇道,“启禀皇上,辅国将军重伤未愈,实在不适于远行……”
  微微一顿,沈苏姀又语声郑重道,“此外,辅国将军身领卫尉营护卫君临之责,不应随微臣远行漠北,何况辅国将军这等身份,若是随微臣北行只怕要惹来诸多流言蜚语……”
  何冲乃是皇帝身边近臣,自然代表的是皇帝,而申屠孤则不然,在其位谋其政,他不做自己分内之事却做她一个女侯爷的随扈,自然要惹出流言蜚语的,这话虽然听起来光面堂皇,却也说明了一个问题,她沈苏姀,并不想和辅国将军扯上什么关系。
  申屠孤转眸扫了沈苏姀一眼,本就微颤着的身子似有一震,而后便又默默的低下了头去,昭武帝听到此话却好似没有想到那么多,眼底的兴味竟然还是不曾消失,只点着头道,“沈卿所言不错,辅国将军虽然心念沈卿,可眼下身受重伤不应远行,辅国将军还是先在君临养伤为好,待伤养好沈卿正好归来,届时,沈卿肩上有安漠北军民的功劳,辅国将军大义灭亲忠于大秦,朕必定会以重赏相待二位。”
  话音一落,沈苏姀的心便缓缓地沉了下去,一旁的申屠孤亦是沉默不语,嬴华庭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沈苏姀又看了看申屠孤,一时也抿紧了唇,漠北之事已定,申屠致也不会死,沈苏姀当下行礼做退,嬴华庭和申屠孤亦是一道,昭武帝淡笑着看着三人退出御书房,窗外是寒风刺骨,他和煦的目光却温透若三月春阳。
  沈苏姀甫一踏出御书房的门嬴策等人便围了过来,沈苏姀见诸人那切切的神色唇角微扬,看了看几个相熟的一眼道,“两日之后,我启程去漠北,何冲随行。”
  她这声音不大,却瞬间安了许多人的心,嬴华庭将诸人的面色看在眼里,一把扯住她的腕子将她拉着向前走了几步,待走出百官等候的门庭站在回廊之下,嬴华庭这才怒目相视的转过头来看向眼前的沈苏姀,眉头狠蹙道,“你当真是不知道璴意的厉害!”
  身后有极为沉重的脚步声跟来,沈苏姀看着嬴华庭也未去管,只唇角微扬的看着她这幅暴怒的样子,摇了摇头,“再厉害的人也总有自己的弱点,我是洛阳候,璴意再大胆总也不能堪堪要了我的性命不是,便是有这个想法,他也不一定有这个能力。”
  嬴华庭心中本是狂怒,也说不上来生气什么,从早前对沈苏姀的不甚上心甚至是排斥到之后对她的信任,她似乎将这个十四岁的小姑娘看的太重,此番璴意显然是别有用心,可她竟然就这么主动接下了这个差事,虽则沉郁愠怒,可听到沈苏姀如此一言她心中又是稍稍一静,看着这张还有些稚气的面容和她娇小的身量,嬴华庭脑海之中蓦地想起了她在安定门之前与申屠杀手大战的场景,那样的身手那样的风姿,如她自己所言,璴意若真是想对她做点什么也要有这个实力才好,何况眼下这局面,她除了生气之外也改变不了什么。
  想到那日她那身手步法,嬴华庭唇角几动,欲言又止,沈苏姀以为她还是担心与她,不由得又笑道,“公主真的不必担心,无论如何,自保我是一定可以的,我一走,君临之中就剩下了公主一人,虽则西岐那边不用着急,可这一月君临必定不会平静,公主万万不要大意。”
  嬴华庭犹豫的眸色一消,当即黑沉沉看着她道,“这一点你放心,你走了自有我看着。”
  沈苏姀笑着颔首,嬴华庭看着沈苏姀这巍然不动的样子只觉得沈苏姀此人实在神奇,刚才那些权臣武将一个个的都不愿出这个头去漠北,她一个小姑娘却有这份胆量,不仅如此,眼下这模样竟没有一丝担心,她往常在她眼中或许只是有几分周旋于宫闱深宅的心计,可这回,这等气度却哪里是普通女子可比的?!
  嬴华庭心底满是叹然,目光一瞟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申屠孤,想到适才沈苏姀拒绝申屠孤随行之语,嬴华庭忽的凝眸看着沈苏姀道,“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从来都不中意辅国将军的?”
  沈苏姀闻言笑意略苦,却是点了点头,煎熬了这许久,她终于有机会挑明了说,“我自知公主是在为我考虑,不过辅国将军与我的交情还不至那个地步,因是信任公主沈苏姀才敢明言,因此沈苏姀还要拜托公主,若皇上真有赐婚之意,还望公主周旋一二。”
  嬴华庭眉头紧皱,看着沈苏姀那眸色到底只是一叹,眼底生出两分遗憾的点点头,“罢罢罢,我只是觉得你们很……哎,你放心,父皇那里我自会替你注意着!”
  虽然沈苏姀并不觉得昭武帝打定主意要做的事会因为嬴华景几语而改变,不过她心底还是存了小小的希望,两人在此言谈几句,转身便看到申屠孤一身蓝衫站在远处廊下看着她们,煞白的面色刺目,沈苏姀眉心微蹙转头看向嬴华庭,“殿下,辅国将军身上的伤……”
  嬴华庭闻言这才回过神来,赶忙招来几个侍卫送申屠孤回府,申屠孤眸色深重的看了看沈苏姀,到底是一言未发的离开了,嬴华庭又让一个侍卫去太医院走了一趟,让此前为申屠孤诊治的御医直接去辅国将军府才作罢,刚吩咐完,身后嬴策和宁天流的脚步又追了过来,他二人面色皆是沉凝,嬴策语声迟疑道,“苏姀,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沈苏姀笑着摇了摇头,“没你们想的那样可怕,不过只是去走个过场而已,璴意连番的算计与我,我还想看看他到底打着什么主意,你们难道不想知道璴意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带我从漠北归来,一切谜底都会揭晓。”
  此事既然已定,诸人即便担心与沈苏姀却也知道再也不得更改,沈苏姀见大家都这么瞧着她,一时分外无奈,眸光一转苦笑道,“你们可别如此看着我,我眼下准备往寿康宫走一趟,我猜太后肯定比你们还要担心,若是为了我好,便帮忙劝着些。”
  沈苏姀所料不错,待她和嬴华庭一行到了寿康宫的时候太后果然长吁短叹见到她便将她一把拉住不愿松手,沈苏姀百般解释万般安抚,再加上嬴华庭诸人一顿好劝才算是将陆氏的心定了下来,陆氏不断的摇头感叹,对那璴意愈发咬牙切齿,“丫头,此番既然有何冲随行你也不必客气,那璴意但敢对你有半分不敬,只管叫禁卫军护着走人便是,两日,最多在那苍穹留两日便回来,你这路上至少要花上大半个月,来回一趟只怕连新年都是在路上过,可恨那璴意怎生偏生在这个时候闹腾,要哀家说小七的天狼军就不该去钦州!”
  见陆氏情绪激动,周围众人都有些担心,沈苏姀握着陆氏的手安抚道,“此番皇上也是要借此机会探探苍穹的虚实,太后放心,苏姀不是莽撞乱来之人,自然会多留几分心思,苏姀亦没有打算在漠北多留,尽力早些回来给太后送上年礼,何统领太后您是清楚的,有他带着禁卫军随行,除非璴意打定主意造反,否则他不敢做什么出格之事。”
  话虽这样说,可诸人面上的神色还是不曾轻松半分,谁都知道那璴意残忍成性胆大包天,前次那暴动不就是他的有意纵容?想到此前那陆衎的种种言辞,哪怕璴意真的一不留神杀了个朝廷命官,只怕也能找到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为璴意抹平过去!
  气氛总有些沉重,沈苏姀和诸人尽力安抚了陆氏半晌才告辞离去,既然要去漠北,沈苏姀当然要做准备,因此一众人十分善解人意的将她送了出去,沈苏姀走出寿康宫之时面上的笑意才淡下来,虽然此行实在是有些叫她措手不及,可幸而申屠罪名已定,她的处境虽然是被动,可她确也想知道那璴意到底是何方圣神,而绝影,又怎会出现在他手中?
  坐上马车的那刻沈苏姀便开始蹙眉沉思,既然对那璴意一无所知,便干脆不必去猜度过多,他的目的,等到了漠北自然会知晓,漠北……这个地方对沈苏姀而言实在有些遥远,可沈苏姀大抵也能想到漠北应该有的景致,只是她不太确定此行到底是福还是祸。
  乘着马车径直回沈府,眼下时辰已经不算早,甫一回府沈君心和杨嬷嬷便出现在她的面前,沈苏姀想起沈鸢芙和沈菀萝来,由着杨嬷嬷带路到了望舒阁,望舒阁本是沈菀萝的住处,眼下沈鸢芙和沈菀萝都在其中,沈苏姀踏进阁门的那一刻沈鸢芙正和身边婢女有说有笑的讲着什么,沈菀萝则拿着本书默默的靠在榻边。
  听到响动,两人一同望了过来,见是沈苏姀,二人面色都是一变,齐齐过来行礼问安,而沈鸢芙大抵知道自己闯了祸,此刻更是面带心虚之色,沈苏姀看了两人一眼,唇角微勾道,“辅国将军眼下已经没事了,你们无需担心,眼看着还有一月就要过年,今日偶然听到太后提起新年之后要为君临城诸位适龄的皇子世子选妃,过了年,你们两个的年纪也不算小了。”
  沈苏姀说的从容寻常,不由得叫人信服,沈鸢芙眸光骤然大亮,沈菀萝却只是微微蹙了眉,沈苏姀淡笑的看着她们,“好好地为太后准备一份年礼吧,太后信佛,你们最好亲手为太后绣一幅经文,眼下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你们可以做好吗?”
  要送给太后的经文绣品当然不可马虎,一个月的时间有些紧张,可大抵是因为选妃之事的刺激,向来不喜绣工的沈鸢芙竟然也咬了咬牙点头应了下来,见沈鸢芙点头,沈菀萝便也迟疑一瞬微微颔首,沈苏姀十分满意的看着两人,眉头微蹙又道,“太后在宫中并不喜欢丽嫔你们也当知道,因此在这个节骨眼上,最好不要和丽嫔来往过密。”
  丽嫔在宫中不受宠沈鸢芙二人当然了解,相比之下沈苏姀在太后面前的地位则要高的多,二人闻言立刻点头,沈鸢芙更是信誓旦旦表态道,“侯爷放心,我们就说为太后准备年礼,过年之前绝不进宫去!”
  沈苏姀眼底的满意更浓两分,点了点头二话不说转身出了门,沈鸢芙两人见此一愣,本来都以为沈苏姀会因为早上沈鸢芙的口无遮拦责罚与她们,却不想就这么就算了?
  刚一走出望舒阁的院门沈苏姀便语声微寒的开了口,“后日我便要出门远行,府中一切事物交给杨嬷嬷,六小姐和七小姐最好不要出任何岔子。”
  沈君心和杨嬷嬷跟在沈苏姀身后的,闻言当即一愣,杨嬷嬷回过神来连连应是,沈苏姀便朝伽南馆走去,一边又道,“香书会留在府中,其他的交代我让她转告与你。”
  杨嬷嬷闻言便知自己该退下了,应了一声便行礼回身朝前院而去,沈君心跟在沈苏姀身后,眉头紧蹙的看着她的背影,上前两步至她身侧,眉头紧蹙道,“又要远行?这一次是要去哪里?去九华山?可是你回来也才两个多月啊,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哎!”
  早前沈苏姀两次去九华山都用了近小半年时间,因此对于府中人来说都不算稀奇,沈君心的声音有些低,好像是有些不舍似得,沈苏姀笑着摇了摇头,回头看他一眼,“不是九华山,是另一个好玩的地方,我年前会回来,到时候再告诉你。”
  沈君心唇角微抿,“不是九华山是什么地方?你要和谁一起去?”
  沈苏姀眉头微蹙,眸光不善的看沈君心两眼,“你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
  沈君心见她如此当即推开两步,冷哼两声眼底立刻露出恍然的神色,“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要去钦州,好啊沈苏姀,你是要去找秦王?这才走了几天你就忍不住了!沈苏姀,你还说你不想做秦王妃!我不准你去钦州!”
  沈苏姀眸光半狭,“谁说我要去钦州?”
  沈君心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哼哼一声,“好,你说你不是去钦州,那我也要和你一起去!”
  沈苏姀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理他径直朝伽南馆去,“你要实在想出门,让郑师傅带你去沧州吧!听说那里风景秀美十分适合练武修行。”
  沈君心闻言一愣,当即万分无语的闹骂起来,“沈苏姀你有没有人性,我不去沧州我不去沧州,你要是敢让人将我绑去沧州,我就把你那些秘密都告诉别——”
  话未出口,一枚玉色的急光陡然袭来,沈君心只觉肩头一麻,顿时整个人便顿在了当地再也动不得,沈君心心中万分无语,却口不能言脚不能行,只着了身单袍的他就这么站在寒风料峭的雪地之中,眼睁睁的看着沈苏姀的背影消失在了伽南馆的门口。
  最终沈君心还是被解了穴,大抵是站在雪地的感觉并不算好,想着沈苏姀说的年前要回来便也不再追问她到底去何处,至暮色落下,整个洛阳侯府都知道沈苏姀即将出门一阵,却都不知她要去哪里,宫中的旨意要等后日才发,这府中经了沈苏姀一番齐整也没了宫里的人,一来二去大家还就真的没打听出沈苏姀的目的地。
  是夜,沈苏姀宣布此番要带在身边的是香词,香书为此唉声叹气许久,待沈苏姀说将掌家之权交到她手中之时才高兴起来,因为沈苏姀要走,香书费尽心思为沈苏姀打点包裹和一应要带在身边之物,书房之中,香词面色沉凝的看向沈苏姀,“主子,此番到底要去何处?”
  沈苏姀今日的面色虽然从容,可通身上下的气息却稍有凝重,何况若是寻常的外出,沈苏姀是必定会留她在君临策应而后带着香书的,一切的一切足以表明,她此番远行并不寻常,果然,沈苏姀眉头微蹙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去漠北。”
  饶是香书性子素来沉稳,此时此刻闻言也着实愣了一愣,沈苏姀一笑,不甚在意道,“听起来是有些吓人,不过你放心,皇上会派人随行,只要那璴意不是穷凶恶极打定主意造反,那此行不过是去漠北走个过场而已,你有武功在身,跟在我身边自有用处。”
  香词的惊诧落定,便也明白了沈苏姀的意思,沈苏姀见她心中有数的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沈苏姀转头看了一眼那黑沉沉的夜空,忽然有些担心倘若他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会如何,心中一动,忽的想到容飒放在她这里的短笛,稍稍一愣,沈苏姀将那短笛拿出,独自朝后院的马厩走去,遣走了所有人之后将那短笛吹了响。
  寂静的雪夜之中那短笛的声音清亮却短促,倘若不注意只怕没人会想到那是笛声,沈苏姀看着那茫茫夜空并未抱很大的希望,可不过一瞬功夫容飒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高墙之上,沈苏姀微微蹙眉,不知是在感叹沈府的防范之弱还是在惊讶容飒竟然真的隐在她身边。
  “侯爷可是有什么吩咐?”
  容飒从高墙之上一跃而下,恭敬的对着沈苏姀行了一礼,沈苏姀看着眼前一身墨衣的俊朗少年沉默一瞬,而后才开口问道,“你主子走了,君临城谁负责为他传递消息?”
  容飒没想到沈苏姀有此一问,愣了愣道,“是小人。”
  沈苏姀顿时眸光半眯,“那你必定知道后日我要去漠北了?”
  容飒抬头扫了沈苏姀一眼,不过一瞬又低下头,“是。”
  沈苏姀语声低沉,“那你可送出消息去了?”
  容飒又抬头看了她一眼,点头,“是,已经送出去一个时辰有余。”
  沈苏姀深吸口气,眉头微挑,“可还收的回来?”
  容飒有些讶异,“侯爷的意思是……”
  沈苏姀默了默转过了身去,走至马厩一旁为绝影添夜草,“此事无需他知晓。”
  沉沉的话语落在夜色之中,容飒稍有一默,而后才道,“侯爷有所不知,主子走前便交代过,任何您的消息都要送至主子手中,此番这漠北之行更是不敢大意,小人不敢对主子有所隐瞒,否则依主子的性子定然是要杀人的!”
  沈苏姀眉头微蹙,直起身来看向容飒,“若是你主子知道了,他会如何做?”
  容飒眉心微蹙,眸光微转道,“主子必定会与侯爷同去漠北……”
  沈苏姀唇角微抿,眸光笃定,好整以暇的问容飒,“你家主子此番乃是去钦州驻兵的,身为主帅他不仅不在军中还要跑去漠北?你难道不知道漠北素来以你家主子为假想敌,若是你家主子此番在漠北出了岔子,你觉得天狼军会如何?璴意会如何?”
  容飒一愣,在沈苏姀深沉的目光之下沉默了下来,沈苏姀见他如此便又转身添夜草,语声郑重带着命令的意味,“把消息收回来,此事暂且瞒着他,你留在君临日日为他送消息,就说我眼下还在查案便可,华庭公主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侯爷……”
  容飒的语声有些动容,又有些艰涩,沈苏姀闻言又硬了语气道,“怎么,难道你家主子不曾说你留在我身边便要事事听命与我吗?”
  容飒又是一默,语声犹豫道,“说过。”
  沈苏姀颔首,拍了拍手转过身来看着他,“那就行了,照我说的做,我保证他不敢拿你怎么样,我会在年前回来,你家主子不也是在年前回来?你不必担心,他定能明白我的意思。”
  容飒眉头几皱,眼底更有深刻的挣扎,看了沈苏姀半晌终于点了点头,“那小人便先照侯爷的话做。”微微一顿,容飒却又不确定的道,“虽然小人听命与侯爷,可是小人也不知道主子在君临有没有其他的安排,总之在主子心中侯爷乃是重中之重,若是主子知道侯爷竟然有此行,无论如何都不会坐视不管的!”
  沈苏姀眼底微光簇闪,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沉默了一瞬,寒风呼啸,良久她才回过神来,见容飒一副等着她答话的样子只对着容飒摇了摇头,“在大局面前,他从不是冲动乱来的人。”
  容飒听着此话唇角微抿似有不赞同,可到底未曾多言,沈苏姀找容飒的目的已经达到,此刻也不愿再说什么,三两句之后便叫他自行离去,沈苏姀站在原地默了默,只待觉得身上有些冷之时才回房沐浴,甫一躺下,那张七八日不见的面容便入了梦来!
  一夜深深浅浅的梦境,一夜辗转反侧难眠,第二日沈苏姀比平日里更早的起了身,用过早膳便带着香词出了沈府,白茫茫一片的街道上此刻看不到几个人影,赵勤驾着马车,趁着冬日清晨的刺骨冷气朝苏氏学堂一路疾行,小半个时辰之后堪堪驻马停在了那学堂门前。
  自从九月从九华山归来至今不过两个多月,沈苏姀此乃第二次踏入这学堂大门,因着前次孟南柯看到了她和嬴纵那一幕,而她又对孟南柯坦白之后她心底便有些微的隐忧,按她所想,孟南柯必定对她有些失望的,眼看着便要去漠北,沈苏姀到底还是再次登了门。
  庭院深深,皑皑的素雪将整片的竹林都掩了住,翠绿与素白相间,不由得叫人眼前一亮,沈苏姀踏进孟南柯的小院厅门之时只听到一声清朗温润的笑语,亲厚之意与往日无二,“我已为你算过,此行漠北并无大凶之象,你可放心走了。”
  孟南柯一袭青衫站在窗边,正在制一种新香,沈苏姀心中的隐忧因他之语散去,挑了挑眉道,“你倒是知道的快,还有时间为我算了一卦,既然如此,那我倒是真的不必担心了。”
  沈苏姀随意的坐在窗前榻上,孟南柯自顾自忙自己的,她便自己到了茶喝,孟南柯见空扫了她一眼,“虽然没有大凶之象,可是关于那璴意的卦象却有些奇怪,这个人高深莫测,教我看不出来路性情,你还是当心为上。”
  孟南柯所言沈苏姀岂能不知,点了点头道,“我此番一走,君临城只怕不甚平静。”
  孟南柯唇角微勾,将磨好的香粉小心翼翼的混在一起,一边道,“我自是明白,申屠眼下已经倒下,西岐只怕也有些明白今上的意思了,若是稍后将西岐扯出,只怕西岐也是一样的下场,所以这一次举朝上下都在打击申屠,却只有西岐没有什么动静,眼下你便是查也查不出他们什么,还不如走一段时日叫他们放松警惕之后再行谋划。”
  沈苏姀心中其实也有此意,听他如此说不由又放下心来,孟南柯未听见她接话,看了看她的面色眸光微暗道,“这是在担心钦州?我这几日都在制香,可没那个时间帮你算钦州。”
  沈苏姀被他看破,面上也无赫然,思忖一瞬老实交代道,“本来也没有什么,可是自从知道了一些往事心中就总是有些不安,他可以只手遮天也可以让所有人忌惮,可若是皇帝对他生了防范和戒备,一切就都不同了。”
  孟南柯闻言摇头一笑,面上倒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只是略有嗟叹的道,“最是无情帝王家,你难道还想着他这样一个手握重兵的皇子能得昭武帝万分宠爱不成?让皇帝芥蒂和防范是肯定的,当初大殿下之死,谁就能说不是正合昭武帝心意呢?任何一个有威望有军权哪怕是有财势的能对皇位有威胁的人都是今上的敌人,这点你还不懂?”
  沈苏姀摇了摇头,“我所说的戒备和防范并非仅仅是如此。”
  大抵是沈苏姀的语气万分沉暗,是以让孟南柯又狐疑的抬头看了她一眼,沈苏姀便抿了抿唇道,“假若分明知道一个人对自己有很大的威胁,即便最终不能将自己置于死地,却还是没有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尽早除掉,不仅如此,自己还给了这个人大权在握不断做大的机会,你觉得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孟南柯闻言眉心微蹙,似乎也有些为难,一边将香粉倒入香筛之中一边凝着眸子似在沉思,沈苏姀坐在窗边喝着茶不语,过了良久才听到孟南柯有些无奈的开了口,“你说的这个缘故我一时想不出,不过你这么说我倒是想到一个古书上记载的故事,说秦之前的大夏朝曾出过一个昭文帝,这个昭文帝人如其号,只对做文章感兴趣,国政一道基本荒芜,登基之初,他启用了一个最为得力的手下为丞相,当时有身边谋士告诫他这个丞相手段太强不宜官位过高,否则便会功高盖主制衡皇权,可是当时这个昭文帝并没有听,仍旧启用了这个手下为相,后来如那些谋士所言,这个丞相手段强悍铁血,不出两年便将国中旧党清理干净,且将国政治理的文昌武盛,一来二去,国人只知丞相不知国君,你猜后来如何?”
  孟南柯手中的活计一直不曾停下,听到这里沈苏姀眉头微蹙,“那丞相谋逆登位了?”
  孟南柯淡笑着摇了摇头,眸光注视着香筛之中漏下的细细香粉,“没有,那个丞相有没有谋逆之心世人不知道,可是世人只知道他的几番铁血手段虽则除干净了旧党,却留下了凶残无道之名,朝野之中更是树敌无数,后来,这个丞相因为府中私藏了一件龙袍而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反倒是这个昭文帝,在剪除了这个狼子野心的丞相之后接手文昌武盛的大夏朝,顺着那丞相的章程治国,最终得了一个圣贤明君的称号名留青史。”
  孟南柯的语声分明是徐徐若三月春风,可沈苏姀脚底却有一股子寒意漫了上来,眸光微缩,握着青瓷茶盏的手一时指节泛白,唇角紧抿,暗芒簇闪的眸子里不知在想什么,孟南柯不用看也知道她此刻的表情,随意一问道,“你到底知道了什么往事如此担忧?”
  沈苏姀默了默,眼底仍是一片漆黑,唇角微动,语声沉而缓的道,“嬴纵八岁那年钦天监曾有一道卜测之言,外人只知道那那卜测之语是说他周身有恶鬼煞气缠身需得以鬼面护身,可实际上,那卜测之言说他乃是天命孤星,身负煞气,可乱朝纲覆天下,虽然如此,却又说大秦龙脉却并不会断与他手,那术士还道他身上并无九五至尊天家紫气之象,我想不通,即便今上知道他将来没有九五之尊的机会,可这乱朝纲也并非小事,按道理说没有哪个当权者会忍下来,我早前想不明白,你适才一言我倒有些顿悟。”
  沈苏姀说完,却发现孟南柯竟然不知何时停下了手中动作正眸光深不可测的看着她,沈苏姀眉头一挑有些疑惑,孟南柯已放下了手中香筛问道,“你适才说当年有人道秦王身上并无九五至尊天家紫气之象?”
  沈苏姀点了点头,却又眸光半垂定定道,“我不信天命,亦不会改变心意。”
  沈苏姀此话乃是说哪怕当年有人说嬴纵没机会成为九五之尊,她此番也还是会支持他,孟南柯听着此话眸色一暗,看了她一瞬却是摇了摇头,“小苏,你弄错了。”
  沈苏姀一怔抬起头来,便见孟南柯眸色沉沉的看着她道,“那话并非是说秦王没有九五之尊的帝王之象,天家紫气,但凡是皇帝所生的天家皇子都会有……”
  沈苏姀墨瞳骤然一缩,握着茶盏的手狠颤,堪堪洒了一桌案的茶水。
  这边厢孟南柯语声沉暗道,“换言之,那话的意思是……秦王并非今上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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