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 那位子虽然不胜冷寒,可我会陪你!
无人知道那一夜的乱子到底有哪般内情,第二日嬴纵也未入大营,而是着诸位将领到了宋府,十分简单便议定了第二日出兵的时间,又派了探子出发探路便着众人回营整军,至第二日天还未亮天狼军便离开冀州朝黔城而去,冀州城是重镇,嬴纵留下了一万凤熠军守城以防万一,拢共带着五万天狼军并着三万凤熠军向南开拔。
冀州至黔城本就只有一日多的距离,从冀州到赤松原正好用整一日,日暮时分,全军已开拔至赤松原东南,在大片的赤松林掩护之下,全军八万人极快的扎营,待夜幕降临,整个驻地已经初具规模,众将齐聚在议事大帐之中,看探子刚送来的黔城信报。
“煜王正在加固城防,看起来是想和我们拼死一战了,煜王这几日都住在黔城郡守府中,他身边带着一个女子,似乎是他的侍妾,除开卫城之外,还有四五个忠勇军将领跟在他身边,这几人是从镇北军之中出来的,不容小觑。”
郑希念完那信报便看向了嬴纵,嬴纵闻言蹙了蹙眉头,只淡声道,“扎营三日,先关注敌情,将士们每日照常演练,不急着出兵。”
嬴纵这么一说郑希几人倒有些意外,却是不敢反驳,嬴纵便看向清远和明生,“你二人去挑选百名精壮将士来,这三日有任务交给你们做。”
当着众人的面,清远和明生先是一愣才应了。
朱瑞几人闻言便有些好奇了,清远和明生说起来到底是年轻,若是重大任务交给他们并不十分保险,仿佛知道朱瑞几人的想法,嬴纵唇角微扬道,“黔城并不好直攻,正式攻城之前我们要先造一样攻城利器,待利器造出来,攻城可事半功倍。”
朱瑞眼底一亮,“难怪王爷走前要叫我们去召集木工!”
说着一顿,又有些好奇的道,“王爷,到底是什么攻城利器可否将我们也看看?难道和从前见过的不同?从前攻城之时可没见您有这么一招。”
朱瑞一问,其他人都有些好奇,便是连沈苏慕都生出了几分期待,嬴纵皱了皱眉,似有些不情愿,可眼底的微光又有些与有荣焉,顿了顿才悠悠道,“此物我亦不曾见过。”
朱瑞一愕,心说王爷您没见过还怎么造?
诸人都正疑惑着呢,便见嬴纵弯了弯唇,“等造出来你们便知道了。”
堂中众人微愣,嬴纵素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利落果决什么时候卖过这样的关子?!
诸人互视一眼,都觉得哪里不对劲。
沈苏慕坐在一旁忽的挑眉,“莫非,是姀儿想出的主意?”
嬴纵面上的笑意便就加深了半分,众人恍然,看着嬴纵的目光都有些不同起来,自家王爷遇到王妃的事果然就是行事不同啊,沈苏慕见状也是一笑,眼底期待更甚,“既然是姀儿想出来的,必定是错不了了,我倒想看看造出来的攻城武器是个什么样子。”
沈苏慕对沈苏姀的了解比其他人对沈苏姀的了解更深些,可郑希几人却不同了,在他们眼中,能被他们王爷看重的人自然不同,只是沈苏姀到底是个女子,且今年不过十七岁,如此年轻的女子,在这攻城略地之上会有什么样的好主意呢?
面上不敢表露,可在场的大男人们心底却是拿不准的,然而看着嬴纵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却又有几分怀疑,一来二去心底更是好奇,可嬴纵忽然改了行事风格,却是不打算提前给他们露底的,如此这般,诸人只要压下了心底的念想。
既然不准备出兵,事情就简单了许多,诸将没多久便散去,议事堂中便只留下了沈苏慕一人,沈苏慕沉吟一瞬,这才道,“天流不知去了何处。”
嬴纵闻言也沉了沉眸色,道,“他本就来去自如。”
沈苏慕垂眸抚了抚衣袖之上的皱褶,再抬头之时看着嬴纵的目光便有些不同,“从前我不信你能对姀儿如我预想之中的那般好,这次我却是信了,只是有些可惜了天流,经了此事,他心底或许对你有些隔阂,不过无碍,还有琅琊。”
沈苏慕表态似的落下一语,嬴纵摇头失笑,“天流不是意气用事之人,慕兄不必担心,琅琊之情我自然亦会记在心上,这几日天流不在,凤熠军便要辛苦慕兄了。”
沈苏慕很满意此番嬴纵之行,自然点头,“这是当然。”
正说话间,大帐之外传来了脚步声,一人掀起帘幕来,便见沈苏姀一身白裳走了进来,见两人坐在堂中便道,“便知大哥也在此,正好用了晚膳。”
说着身后香词已拿出个食盒来,沈苏姀拿着食盒在一旁摆开,沈苏慕在旁瞧着便是满眼的欣慰,“姀儿如此方有几分嫁为人妇的模样,对了,为兄等着看你那攻城利器。”
沈苏姀看嬴纵一眼,便知他已经告诉了众人此事,便是一笑,“希望到时候不会让大哥失望,此番黔城兵马数量并不少,只希望凤熠军和天狼军少些伤亡。”
饭食摆好,嬴纵便和沈苏慕过来用膳,待用完了膳沈苏慕便回去了自己帐中,见香词收拾桌案,嬴纵便拉着沈苏姀走了出去,外头容冽早就牵马等着,嬴纵出门便翻身上马,又倾身一把将沈苏姀捞到了马背上来,道一句“坐稳”便驰马出了军营。
此事夜幕已经落下,大营之中灯火璀璨,广阔的原野之上,一抬头便可见一望无垠的天穹,一轮弯月悬在天穹尽头,璀璨的繁星棋子一般的散落其中,沈苏姀不知嬴纵要带她去何处,只笑道,“莫非是要带我去看星星看月亮?”
那夜之语本是沈苏姀一句戏言,却不想今夜嬴纵便要付诸承诺了,嬴纵闻言只一笑不答,只骑着马沿着军营之外连绵起伏的赤松林子往那矮丘之上攀去,繁星皓月临空,沈苏姀深吸了口赤松的清香面色彻底松快了下来,却沉吟一瞬道,“天流还会回来吗?”
嬴纵只看着前方的路,点头,“会!”
沈苏姀松了口气,唇角又弯了弯,“这松林有些像西境,只是西境的山大都雄奇。”
嬴纵低笑一声,“在西境我们也趁夜出来过。”
沈苏姀闻言撇了撇嘴,“分明就是只能夜里出来……”
嬴纵笑意顿深,马速骤然加快了几分,沈苏姀靠在他怀中,一劲儿疾奔不多时便攀上了矮丘最高处,底下是密密麻麻的林子,这最高处却是一片平地,嬴纵勒缰横马,握着马鞭的手抬起来往前面一指,“军营……黔城……”
因是在高处,便能将这处原野收入眼底,军营之中灯火璀璨,而远处地平线尽头的黑暗影子也有了城池的形状,沈苏姀直了直身子,“嬴纵,你要如何处置煜王?”
嬴纵狭眸,“天狼军还未胜。”
沈苏姀摇头,“你知道的,我们必胜。”
嬴纵便沉默了下来,沈苏姀忽然有些明白他为何要带他出来走这一趟,定了定神,沈苏姀亦沉了声,“嬴策,再不是从前的嬴策了,你若不忍杀,便将他贬去南边吧,你是深知帝王之术的,待进了君临,你便是大秦的王,坐在那样高的位子上,没有铁血手段又如何能坐的安稳,嬴纵,你常说我心善,可我知道你对被你看重之人亦从来下不去手。”
夜风烈烈,嬴纵久久未语,某一刻,沈苏姀忽的握住了嬴纵握缰的手,“你我都是手上性命无数的人,可还是有人叫我们挥不起刀来,嬴纵,你若下不去手,我替你。”
嬴纵终于回神,缓缓抱住了沈苏姀纤细的身影,埋头在她颈项之中深深的吸了口气,“世人皆知我有鬼煞之名,又怎会有我下不去手的事?”
沈苏姀拧眉,“嬴纵……”
嬴纵抬起头来,轻抚她颊侧的乱发,“你做我军师坐镇营中便可。”
沈苏姀转头仰首看着嬴纵,便见他刀削斧刻的脸隐在夜色之中满是沉哀,沈苏姀有些心疼,抬手去抚他的脸,“那位子虽然不胜冷寒,可我会陪你!”
嬴纵弯了弯唇,情不自禁低头吻上了她,一手捧着她的脸,一手揽着她的腰,吻的温柔珍重至极,沈苏姀温存的回应着,仿佛要将所有柔情都献上。
黔城郡守府中,西岐阑珊站在嬴策的书案之前正怒目看着他,语声气急败坏道,“秦王带了八万人来,咱们城中也不过八万人马,王爷要如何和秦王打?王爷心底要的到底是什么?是想要君临的皇位还是想打败秦王还是只是想将自己的性命送到秦王手上?!”
深吸几口器,西岐阑珊面上的笑意愈发讽刺,“王爷难道还念着和秦王的兄弟情深吗?可当初和淑妃娘娘一起要害死贵妃的时候为何就忘了?之后要诋毁秦王的时候为何就忘了?想让皇上废了秦王的时候怎么就忘了?想让秦王死在北魏永远不要回来的时候怎么就忘了?王爷能害死自己的亲生父亲,在秦王眼中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见嬴策始终沉着脸不语,西岐阑珊眼底的失望更浓,语声也愈发嘲讽,“王爷若是想和秦王一战定高下,那我劝王爷还是趁早放弃的好,我不用想便知道王爷的下场必定惨淡,王爷对不爱自己性命,何必拉上我们整城的人陪葬?!”
嬴策眯了眯眸子,眼底终于汇聚了几分怒气,西岐阑珊笑笑,“若是王爷但凡还有些血性还有点头脑,这个时候就应该先撤退为妙!”
这话西岐阑珊不知说了多少遍,嬴策又看了西岐阑珊两眼,站起身来越过她走了出去,西岐阑珊眸色一沉,转身看着嬴策的背影简直失望至极,待嬴策的身影消失不见,西岐阑珊才恶狠狠的冷笑了一声,“疯子!蠢货!你自寻死路!我可不会陪你!”
说着,亦快步出了这书房朝自己的院落而去。
嬴策走出了书房,并没有像往常那般朝着主院而去,他径直到了马厩,找到了自己的马,而后二话不说翻身上马出了郡守府,到了黔城的大街之上,除了来回走动的士兵便是来回走动的士兵,繁华的街市之上不见百姓,酒肆画舫一片漆黑,嬴策挥鞭,马儿在十里长街之上跑动了起来,他眸色深沉,却没有目标似得不知该跑去何处,目光不断在漆黑一片的民舍之上撩过,待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已到了城门之下!
看到他的出现,城楼之上负责守卫的副将立刻下了城楼,十分恭敬的回禀道,“王爷,城楼已经加固,便是天狼军也绝无攻克进城的可能性!请王爷放心!”
嬴策便抬了头,黔城城楼之上,是烈烈的战旗和一双双殷切看着他的眼睛。
嬴策未下马,也未打算登上那城楼看看城楼外头是哪样的景致,他定了定神,目光肃然的看着眼前的副将,“天狼军威名赫赫,你害怕吗?”
那副将先是一愣,既然极快的跪倒在地,对着嬴策磕了个头,“末将誓死追随王爷!”
这副将并未说怕不怕,却至少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到底是因为真的敬重与他还是因为已经没了退路嬴策并不想深思,他又抬头看了一眼那城楼之上迎风而展的“煜”子旗,微微颔首调转了马头,马鞭挥起又落下,马儿跑的更快了几分,不多时便又回到了郡守府,嬴策翻身下马,将马鞭扔给迎过来的随从径直的朝主院而去。
甫一入正厅便见桑榆手中拿着一件月白的褂子在比划,见他回来了她眸光一亮,“王爷回来了,快过来试试看着褂子是不是合身……”
嬴策唇角生出笑意走到桑榆身边,将身上外袍褪下,乖乖排开了手臂,桑榆便将那褂子为他穿了上,待系好了扣子之后桑榆眉头一皱,“完了,这腰上太宽了,不好,王爷脱下来,明日我便改,改合身些王爷穿起来才舒服。”
说着就要来为他解衣裳,嬴策却一把抓住她的小手,摇头笑道,“不准改,不准脱,今夜我要穿着它睡觉,你做成这样我很喜欢,不愿叫你再费眼睛。”
桑榆蓦地红了脸,却又哭笑不得,“那怎么可以!要改的要改的,王爷就脱下来吧,再者说也没有穿着这袍子睡觉的道理,王爷别耍小孩子脾气啊……”
嬴策见她这样子忽的笑出声来,“这模样真像个小娘子。”
桑榆心知他是在说她像民间普通人家的妻子,面上不由得更红,似乎只有在百姓家中的妻子才会对丈夫如此没大没小的说话,也只有在寻常百姓家的妻子才会做这样缝衣裳的事吧,桑榆兀自想着,便不好意思起来,她出身卑微,当真做不来皇家王爷的妻子。
嬴策一眼便看透了桑榆的心思,朗笑一声将她抱个满怀,“你不好意思做什么!本王就喜欢你这样子,你是知道宫中主子是什么样子的,那样的夫妻多没意思,我就喜欢你这样!可不是所有皇家权贵的夫妻都是那样的,也有很多夫妻想普通人家那样打情骂俏。”
桑榆面色更红,却抬眸就问,“秦王和王妃也会吗?”
嬴策面上笑意一淡,避开她清亮的眸子将下颌落在了颈窝里,蹭一蹭才低声道,“他们二人是真心相爱,必定会的吧,只有爱得深了,方才能不介怀规矩礼数。”
桑榆眼底微亮,在想到自己二人唇角止不住的上扬,嬴策抱着她不放,良久之后才忽然轻声开口,“桑榆,再过三日,我们便离开黔城去你的家乡瞧瞧吧……”
桑榆闻言一愣,而后眼底才绽出微光来,“王爷所言,是真的?”
嬴策抱着桑榆,目光越过她的肩头看向窗外黑沉沉的夜色,重重的点了点头。
连着两日天狼军都正常的演练,士兵们也都养精蓄锐准备攻下黔城来,嬴纵乃是握着圣旨的,黔城之内煜王才是那奸佞之人,士兵们已经明白,嬴纵此番回去君临意味着什么,因此在这紧要关头更是养足了精神准备打一场漂亮仗!
寻常士兵们演练,清远和明生却是带着人在大营西南边的一处林子里伐木造攻城塔,沈苏姀手中有图纸,那被嬴纵寻来的二十多个木工亦各个都是好手,看着图纸造出实物来并不难,难却难在了几处机关之上,唯有沈苏姀知道那几处机关玄机,为了早日造出这攻城塔,沈苏姀不得不大半日都守在那林子里,嬴纵见状便也陪着,便成了秦王夫妇亲自监工。
秦王和王妃看着,底下的木工士兵们更是不敢偷懒,进度便如二人预想的那般实施着,第二日下午,嬴纵依旧陪着沈苏姀在林中,林边搭了帐篷,嬴纵正陪着沈苏姀将几处机关最为精细之处画出来,容冽却忽然御马而来,到了帐篷之外急急下马,面色沉肃的进的帐中,沉声道,“王爷,煜王派了使者过来,您是不是要见一见?”
嬴策派了使者?!
嬴纵眸色一沉,和沈苏姀对视一眼二人都起了身。
“使者此来所谓何事?”
嬴纵问出此话之时,心底竟是想着这使者是不是来求和或者谈条件的,容冽仿佛看出了他的念头,忙低下了头去道,“是来送战书!”
即便嬴纵在战事上从不做无端的猜测,可适才那念头的的确确闪过,再听到容冽这话之时眼底便是一沉,定了定神,他抬步朝外走去,“我去见见。”
沈苏姀忙放下手中之笔,“我和你一起回去!”
嬴纵转过身来,想说“不必”,可沈苏姀已经不容置疑的走了出来。
沈苏姀一把握住他的手,语声郑重,“我陪你。”
嬴纵拗不过她,只得准了,赤焰就在一旁,二人翻身上马没多时便回了大营,径直往议事堂而去,刚到议事堂门口朱瑞便走了出来,朱瑞拱手一拜,而后走到嬴纵身边低低道,“是煜王身边的侍卫,是……是来送战书的!”
嬴纵对他颔首,走了进去,沈苏姀和朱瑞跟在其后。
议事堂正中此刻正站着一人,正是那使者,嬴纵看也不看此人径直走到主位落座,沈苏姀和朱瑞都站在了他身旁,待坐定,堂中人倒是有礼的朝嬴纵一拜,手中拿着一张拜帖似的东西道,“小人拜见秦王,小人今日代表煜王殿下而来为殿下送战帖,煜王殿下知道秦王带兵驻扎在此便是为了攻城,殿下欲亲自和王爷一战。”
说着,那侍卫已抬手将那拜帖恭敬的举在了额前,沉声道,“殿下慕秦王战神英明,还请秦王接下此贴,于三日后在黔城之前和煜王殿下一战!”
那侍卫十分恭敬,且双方交战不斩来使,这屋子里的人即便再气愤不屑也不能发作免得跌了面子,而那侍卫亦十分有恒心,就那么举着帖子不动。
沈苏姀紧皱了眉头,在她心底,并不想让嬴纵出战,因她早已不信嬴策。
一转头,便见嬴纵看着那战帖眸光深沉一片。
某一刻,嬴纵微沉着的薄唇忽的轻启,“本王接……”
三个字刚出,一道身影忽的从议事堂门口闪入,那举着战帖的侍卫还未反应过来手上的战帖已经被人抽走,他抬眸一看,却竟然是个一身白衣的俊逸男子!
那男子星亮的眸微狭,拿着那战帖对着他扬了扬,风流肆意的笑道,“回去告诉你家王爷,此战帖本世子先接下了,要想和秦王对战,得先胜了本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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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鸟儿滴钻石~臭鸟最近出现的太多朕都有点不习惯啦\\(^o^)/~话说真心有点害怕写这段啊!那什么,天流回来了,天流对纵子那绝对是有情有义的,大家不用怀疑,天流的话朕已准备为他写独立番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