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3722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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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嘴唇翕合,先前想好的话,在范朝晖的这些话面前,再也说不出口。
程氏一时无法砌词,只好委屈拭泪道:“王爷变了心,所以妾身无论做什么,在王爷眼里都是错。”
范朝晖听了,沉默半晌,道:“我在你身上,从未用过心,又何谈变心之言?”
这话却如一句重锤,将程氏这次回来,积聚的所有勇气和信心打得粉碎。
她本以为,范朝晖如今对那小贱人心心念念,不过是因为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得着的,不如偷不着的;不过是那一份因为得不到,所以不放手的执念。他对自己,还是有当初那一份情投意合的结发之情。谁知范朝晖一句话,却让她如五雷轰顶:原来他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过她!原来他的心里,自始至终,只有那个小贱人一人?!
话说到这种地步,程氏最后一丝希望都破灭了,她再顾不上别的人,再顾不上什么生前死后名。她只想下地狱,让所有人一起下地狱!——如果她从来就没有得到过他的心,她的种种顾虑,考较,又有什么用?他既然不把她放在心上,她也又何必将他的大业,他的抱负,他的千秋万世,放在心上?!
程氏见范朝晖的脸色越来越冷厉,终于抛出了自己的杀手锏。就从地上站起来,对着范朝晖阴冷地笑道:“王爷既然心里从来没有过妾身,妾身也不必再为王爷着想了。王爷不愿取消同安氏的婚礼,妾身再无他法,就只好出去,将妾身这几年的真实遭遇都对堂下的人说出来。妾身觉得,今日来的宾客,会很有兴趣知道,上阳王的原配嫡妻和嫡女,曾被村汉所辱!王爷的嫡女甚至还同贱民生下孩儿!”
这些话,将范朝晖刚刚横上心头的勇气,打得支离破碎。
他的脸色变得煞白,“你说什么?!你不是说你被绘歆所救?——又怎么会?”
程氏想起那几年的遭遇,不由发出几声尖利的笑声:“没错!王爷,我先前是骗了你!我为你着想,忍辱负重,你却弃我如蔽履!——在你和你的弟妹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时候,你的原配正妻和嫡女,正在下贱的村汉身下被凌辱,被玩弄……”
“不要说了!”范朝晖暴喝一声,冲过去捏住了程氏的喉咙,又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你知不知道,我只要现在弄死你,就死无对证了!”又放开她,冷笑道:“你想要编故事,辱没你自己的声名,尽管去做!你可要想清楚,此事传开,就连绘歆、绘懿,也全都毁了!——你要不把她们放在心上,你就尽管去说!”
程氏也冷笑道:“我早料到你会如此。所以我早将这几年的遭遇,写在一封信里,交给了绘歆。我若是不能活着出去,你女儿自会将此信交给你女婿。你女婿会做出什么事,就不关我的事了!”
范朝晖眼前一阵发黑,只怒视着程氏。
程氏见到范朝晖这样子,觉得非常痛快,就又轻声道:“当然,若是我能活着出去,我自然会从绘歆那里拿回那封信。”
“我反正是不想活了。——人死了,就什么都无所谓了。绘歆早是已嫁之女,就算被人非议,也是她作为我的女儿,应该受的!至于绘懿以后如何,也只有看她的造化!只有你范家三百年的声名,”程氏又狂笑几声,“范家三百年的声名!——范家的宗妇,被村汉玷辱,我看你有何脸面,去做皇帝?!你百年之后,如何去见范家的列祖列宗!”
范朝晖看着程氏状若癫狂,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知道,程氏终究是抓住了他的软肋。——他自己娶寡居的弟妹,就算有碍,也只是妨碍他自己的名声,且他是男人,百年之后,后人最多说他一句风流好色。
可若是程氏这三年的遭遇被世人知晓,被损害的,不仅仅是他个人的声名,而是范家整个家族、范家这个姓氏的名誉!在如今这个世代,一个家族的名声有多重要,没人比范朝晖更清楚。若是程氏的经历传开,这意味着则哥儿,和他以后的范家千秋万代,都难以再抬头做人上人!
范朝晖在脑里急剧思索,力图找出最有效的法子,来将危害减小到最低,便伸手拉住程氏的手腕,将一股真气注入她的体内,让她不能控制的情绪暂时平静了下来。
范朝晖此时已然全盘镇定下来,只心念电转:如今之计,只有将今日的事,先掩过了再说。自己始终是要娶安氏为正妃的。早一日,晚一日,也无甚差别。而若要将程氏的遭遇掩盖起来,就要不惜一切代价,稳住程氏不可。
且程氏所言若然属实,自己第一要做的,便是要斩草除根,铲除后患。
想到此,范朝晖就温言道:“你若告诉我,这三年,你都在哪里过得,那些贱民又在何处,我便依你所言。”说着,又扶了她起身。心下盘算着,这事过后,要如何安置程氏。
程氏见范朝晖为她调理内在,也慢慢平静了下来。见范朝晖追问当日之事,程氏便道:“你若是能取消今日的婚礼,马上去给我报仇,我就告诉你实情。”
范朝晖虽是不愿,却毫无选择,只微微地点了点头。——他可以不要自己的命,可是不能不要范家列祖列宗的脸面!
程氏见范朝晖允了,便定了定神,将自己当日乘船落水,被傅家村的傅家人所救,然后又被他们强占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许是那苦难太过骇人,程氏终于决定要将它们彻底遗忘一样,如今程氏说出来,却是像在诉说别人的遭遇,于自己,毫不相关。
听完程氏和绘懿的遭遇,范朝晖只觉得浑身的杀气又上来了。——就算程氏的遭遇有她自己咎由自取的缘由在里面,可是她依然是他范朝晖的结发嫡妻,被贱民如此侮辱,他不报此仇,妄自为人!
程氏反手握住范朝晖的手,像是知道范朝晖在想什么,轻声安慰他道:“妾身此间事了,就会找间庵堂,剃度出家。只是王爷千万念着绘懿是王爷亲骨肉的份上,帮帮她,给她说门好亲。能帮你遮掩的,就尽力帮她遮掩。她这几年,跟着妾身在外吃了不少苦。”
范朝晖仔细听着,心下越来越痛悔难过,却无计可施。
程氏见范朝晖听得专注,脸上有恻隐之色,心下觉得好受了些,便又道:“这些事,妾身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就是在绘歆面前,妾身都没有说过一个字。而绘懿,王爷更是放心,她是这个世上,最害怕别人知道她这段遭遇的人。所以她也绝不会对别人说起。——只要王爷同意不娶四弟妹为正妃,妾身这三年的遭遇,不会吐露一个字。且妾身立时出去跟宾客说明,妾身到此,是为了专门交待大夫人临终的遗言。因为其中涉及范家的内部事务,所以不能为外人知晓。”
范朝晖收敛了全身的杀气,心下有些惭愧,便点点头:“绘懿的事,我自会放在心上。”
程氏临出门前,再次对范朝晖强调道:“只王爷也要记得,出去要先向宾客宣布取消今日的大婚,妾身才好说明实情。”
范朝晖心下不忍,可若不如此,就是将自己的软肋交到别人手里,安氏、则哥儿,还有范家千秋万代的声名,也只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罢了,今日若是取消了婚礼,就假托安氏病重,送往别地休养。自己以后将她改了姓名身份,再嫁也不迟。
只是想到到底不能让范朝晖和安解语的名字并列在一起,心下不由黯然。又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强求,所以总是不能如愿。
又寻思,安氏的事还好说。今日最重要的第一件事,却是要自己带了亲卫,亲自深入谢地的那个小村庄,将那村子里所有的人,一个不剩,都灭了才是。
两人就出了后堂,一前一后来到婚礼的大堂上。
众人看着王爷和那老妇人出来,便一起都望了过去。
范朝晖就站到了堂前,就对众人说道:“各位宾客,范某今日对不住各位了。今日的大婚,不得不取消了。”
安解语听见他们一前一后的出来,心里就不断往下沉。如今又听见范朝晖进去见了程氏一面,就出来说要取消今日的婚礼,已是再次将自己抛开了,心里更是百感交集。——如果他们两人之间,永远隔着另一人的血泪,安解语无法对此视而不见,心安理得。
想到此,安解语便慢慢地将大红盖头慢慢扯了下来,又在范朝晖身后脆声道:“且慢!”
堂下的宾客一惊,便见一个红衣丽人缓步上前。
众人一见新娘子的容貌,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些人也都是北地、韩地和谢地的高门望族,自家也都有美女无数,可没有一个人,见过如安解语今日这样的丽色无双!
就算是范家以前见惯四夫人的人,也都呆呆地说不出话来:原来女人穿上大婚的礼服,可以美到这样的地步!
范朝晖听见安解语的声音,听见众人的倒抽气声,又见大家将眼光呆呆地投向了他身后,心里已如被人扎了一刀一样刺痛。
他慢慢转身,果不出他所料,安解语已将盖头揭了下来。只见大红描金绣凤的礼服下,裹着纤侬合宜的身子,蓝宝点翠的凤冠下,是一张用什么言语,都难以描画的美颜。特别是她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灿烂如星,流光溢彩!
堂下所有人心里都只有一个念头:难怪上阳王不顾骂名,极力要娶自己寡居的弟妹为正妃。这样的颜色,就算她嫁过十七八次,照样有高门望族抢着要聘她去做正妻。——那些所谓的规矩礼节,对这样的美人,都是毫无用处的。
安解语手里抓着大红盖头,庄然走上前来,眼光对着堂上、堂下的众人一一看过去,又微微一笑。大堂里,便传来扑通扑通的酒杯碗筷落地的声音,一些人被她的绝世容光震撼,已是失态得无以复加。就连谢顺平也微微诧异:他以前是见过安解语的,却也没有如今日这样,美得近乎妖孽。想着自己对她做得事,谢顺平心下微微有些歉意。
安解弘和张莹然也在堂下看着堂上的妹子,两人都面如死灰,泪流满面。
安解语两眼紧紧盯着前方,一步步走到范朝晖前面,对着他含笑道:“王爷不用左右为难。解语今日,也替王爷分忧解难一次。”说着,又面向堂下的宾客,一字一句道:“各位宾客亲友,今日在这里为我安氏做个见证。我安解语,如今同范朝晖解除婚约。此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如违此誓,有如此帕!”
说着,她从头上拔下一根金钗,一只手举起大红的盖头,拿着金钗的另一只手,重重地从盖头上划过。大红的盖头立时被一丝丝割成两段,委顿在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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