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雁荡春潮
这人自然就是殷志昂。
在张少尘出现之前，他殷志昂，可是水灵堂中毫无疑问的宠儿。
殷志昂天赋好，人又努力，还会做人，花钱撒漫不小气，跟堂中上上下下的关系，都打点得非常好。
人年轻，本事好，还懂事，没同龄人常有的傲气，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混不好？
如果不是这样，殷志昂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升为左护法？
所以无论怎么看，殷志昂都是水灵堂、甚至整个魔灵教的明日之星。
但现在，事情就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是很不一样了。
这不，眼前这件事，不就证明这一点了吗？
刚才大伙儿纷纷请缨时，殷志昂也非常好积极主动地请求了。
他的言辞，一如既往的慷慨激昂，还不乏柔和，有理有据。
这样高明的求恳请战，放在以前，凌巨海凌堂主，肯定就让他承担此事，下山去了。
以前真的是这样的，否则也不会经常殷小怜一个人呆在洞灵山了。
却没想到，今天情况很不相同。
那张少尘，刚才也没说几句，说辞也极为普通，根本不怎么积极，似乎对这个寻人的任务，也没多大兴趣，结果怎样？
凌堂主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了！
放着殷志昂这样热烈诚恳、积极请求的人，视而不见！
这也就罢了。
最让殷志昂难受的是，凌堂主还明白无误地说明，是那教主大人，居然亲自过问，安排下此事。
这说明什么？
绝不是简简单单一次任务的关照，而是表明，这魔灵教第一人、甚至是魔道第一人，早就让水灵堂主注意照顾张少尘了。
比如眼前，不仅让张少尘得到这个“惠而不费”的好任务，还能让他顺便去杭州祭奠先人，这是何等的贴心关心啊！
如果说，当初听到教主收了张少尘做徒弟，已经在殷志昂心中炸响了一颗雷，那现在，不亚于晴天劈下了一道霹雳，直劈得殷志昂两眼金星直冒，如欲晕厥！
这真是个大噩耗啊！
别人还觉得无所谓，甚至真心为少年感到高兴，比如何乐为；
但对殷志昂这样一心只想往上爬的野心之人来说，这真是个天大的坏消息。
虽然早有预感，但现在亲眼证实，自己的顶头上司凌堂主，果然对张少尘另眼看待，殷志昂此刻的心情啊，就如同吃了一颗洒了辣椒粉的酸柠檬——
心里又酸又辣又痛哇！
张少尘根本不知道殷志昂内心的味道。
接到这个听起来没啥危险的任务，尤其还能顺便重返家乡，他挺高兴的。
自从弄清当年血案的部分真相后，这还是张少尘第一次回杭州。
初春之时，重新走在柳枝摇曳的西湖边，少年百感交集。
这一次的心情，完全不同。
以前都是刻意回避这里，这次却是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重新踏足家乡的脚步，这一次也前所未有的沉稳从容。
穿街过巷，又到了张家故园前。
这回他没再上前，跟那个陈德老头说话。
张少尘只是默默地站在对过街角的阴影里，默默地看着曾经的家园。
对着那些熟悉的墙垣和老树，默默地看了一阵，便同样默默地转身离去。
此后他买了一壶水酒，两沓纸钱，还有些香烛，便走去城郊那处杭州张氏的祖坟山丘。
在半山腰处，他找到了当年草草埋葬的遇难亲族的坟茔。
在略显凌乱的坟墓前，他排下香烛，点燃纸钱，默默地祭拜祷祝。
香烛火头摇曳，纸钱燃烧成灰。
碎屑被风旋转裹挟，飞向了天空。
天空湛蓝。
飞起的灰屑，漫天回旋，仿佛在这初春的季节，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雪。
如雪的飞灰中，张少尘又举起了酒壶，拔去了壶塞，向着荒丘坟茔，洒酒祝祭。
已经在心底重复过千百遍的誓言，这时亲口大声说出，语气已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决。
誓言在坟丘中回荡，折射了远近山谷的回音，就好像死去的亲族，在天有灵，正在这青空下、山风中，对他低低地回应。
少年的心绪，变得坚定而悲凉。
待到下山之时，他最后一次，举目四顾，便见遍山荒草，野花摇曳，花草掩映中许多坟丘破旧落寞，无人问津，便忽然有一种苍凉悲叹之感，在心底油然而生。
这一刻，他只觉得天地不仁，人生无常。
在杭州了结了私事，张少尘便一路追查，不动声色地打听着邱凡师兄的下落。
随着问询，他在江南东道的足迹，开始逐渐向东南延伸，越过了诸暨、东阳、永康，最后往那东南方的海滨而去……
在那里，重峦叠嶂、烟云缥缈的雁荡山，在湛蓝浩荡的大海之滨，巍然耸立。
这一日，春光正好。
雁荡山南数十里处的乐城县中，街市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乐城正是后世的乐清，这时仍隶属于南边的永嘉郡。
此时的乐城县，和张少尘上回好一番折腾的明州地界相比，还根本比不上。
但即使如此，乐城县对北边的雁荡山山民、对东边的乐城湾海滨渔民，还是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所以这一日上午，乐城的集市里，热闹非常。
街市中，满眼都是别处不容易看到的山珍海货，满耳萦绕的都是商贩们的夸耀吆喝，和买家卖家们的讨价还价声。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位其实不应该在此地出现的女子，这时也一身水绿裙衫，头戴着蓝布折巾，提篮挎袋，毫不起眼地出现在这世俗的集市里。
这女子，正是琉月。
按理说，身为羽灵女王，她绝不应该出现在人族的领地。
但近年来，人族中的武者，针对羽灵族的秘密猎杀，愈演愈烈。
这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羽灵族的羽毛，很特别。
它充满着神秘的灵气，甚至还带有上古遗存的神机。
于是羽灵族的羽毛，成为一些人眼中垂涎三尺的重点目标。
甚至这几年，还出现了一个叫“仙空猎手”的秘密组织，更是有计划地追猎羽灵族，便给本就退守隐秘之地的羽灵族，带来了最严重的威胁。
太阳底下无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