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七十五、秋归(四十三)
正思量间,忽听宫苑方向传来隆隆马蹄声和清脆的兵甲之声,晚云道,“来不及了。我记得今日你二人商议时曾提到硝石,是否已经备下?”
“都备好。”
“炸开吧。”
卫忠赶紧对手下打了手势,继而对宇文鄯那边众人道:“回避!”
众人显然都早已经通过气,宇文鄯手下的人放出一只火鹞子,似爆竹一般冲天炸开,正厮杀的众人随即收了手,迅速散开寻找掩护。
据守城门的西海兵还未来得及反应,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城门处火光四射,浓烟滚滚,几个近前的人被炸得血肉横飞。而烟火在冷冽的风中散开,城墙上露出了一道可容人进出的口子。
刘宪便令人清理过道,便说:“请二位副司先行离开,我等留在城中接应大军。”
“有劳将军!”宇文鄯赶紧道。
刘宪亦拱手,犹豫片刻,才道:“虽不见副司面目,但副司的声音叫刘某想起故人,还望副司一路保重!”
宇文鄯沉默片刻,终道:“你也保重。”
通道清理干净,众人兵分两路,刘宪众人在卫忠的指引下隐蔽回城中,而晚云则跟着宇文鄯穿过城门,打马离去。
二人才奔出二里远,并听城门大开,似有千百骑奔涌而出,直追他们身后而来。
彼时天才蒙蒙亮,前路并不清晰,可晚云却分得清方向,她道:“宇文鄯,这不是回鄯州的方向。”
宇文鄯回头估算着身后敌军的数量,一边道:“援军本就不在官道上。”
“援军是振武军?”
宇文鄯诧异地问:“那还能是谁?”
晚云没好气道:“你怎的事事不跟说清楚,今日刘宪等人又是如何入得伏俟城的?”
“自然是托你大婚的福,乔装成邦国使节进城的。”
“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玩笑。”晚云听身后的马蹄声越发明晰,心头越发揪得紧,却不敢回头,只专心驾马。她问,“我们的马是不是跑不过他们?”
宇文鄯尚未回头,只听几支流矢破风而来。
“趴下!”宇文鄯惊呼。
晚云赶紧伏在马背上,那流矢从她头上飞了过去。
她的背心冷汗直冒,姚火生准备要她的命了。
宇文鄯不断回头估算着距离,道:“你看见前方的树林么?”
晚云张望过去,隐约看见树影轮廓,“看见了。”
宇文鄯道:“援军就在那里,你须得直奔过去,不得懈怠。”
“何意?”晚云赶紧侧过头去看他,“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引开他们,否则我们二人都逃不开。”
“不行,他们人多势众……”
忽而马匹一阵嘶鸣,晚云赶紧拉紧缰绳,是宇文鄯将小刀刺入马臀。
晚云惊惶地看向宇文鄯,只听他吩咐道:“趴下,快跑!”继而便看他调转了马头。
宇文鄯和晚云穿着和马匹都同色,追兵在后头看不清他们谁是谁,看有人转向而去,亦不得不分兵追赶。
晚云看着宇文鄯远去,咬牙抓紧了缰绳。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她似乎听见了姚火生的声音。
她一阵战栗,微微回眸,看见阵前之人身着红衣,正是姚火生。
晚云大喝一声“驾”,发足狂奔。
临近树林,忽而一阵山风咆哮而来,吹落了她的冪离,只听不远处有人大笑,“哈哈,就是阿晚!放箭!”
流矢飞窜而来,划破了她的背和手臂。
“杀马!杀马!将那马射杀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近,而晚云的马却越来越慢。
姚火生喊道:“阿晚,再不停下,我就令人射杀你了。”
疯子。晚云咬着牙,只顾往前冲。
小树林近在眼前,可她的马倒下了。她摔倒在地,踉踉跄跄地爬起身,一瘸一拐地快步走向那树林。
快了,快了,可她的视线越发模糊。
她心头一惊,赶紧摸向后背,她中箭了。
她跪倒在地。
忽听一声:“娘的陈录,还不放箭,等人死透啦?”
“不是老大,不是你说怕误伤了娘子么?”
晚云忽而摁倒在地,听那人大吼一声:“放箭!”
话音刚落,箭雨便从小树林里喷涌而出。
晚云听不见身后的声音,只听见耳畔有人絮絮叨叨道:“娘的,常晚云,你千万别死,否则我就死定了。”
说罢,那人将她负起,一边跑一边道:“去给我找个郎中!去把方神医找来!快!”
晚云趴在他的肩头,一边哭一边笑,“阿月……”
“是是是,是我,你去千万别死,我带你去见师兄。”
“阿兄……”她的脑海才隐约浮现出裴渊的脸,继而昏死了过去。
*
她好久未睡过那样长的时间。
梦境中,她似乎在攀爬一座高峰,比河西的雪山还要高。
上面寒冷无比,她的身心疲惫,却似有一股力量一直催着她往前。
她在雪地里踽踽独行,终于在尽头看到一位灰衣老者,正负手眺望着远处的雪峰。
奇怪的很,自他过世后,晚云从未梦见过他。
他似乎去过他的神仙日子去了,想来没空眷顾她的梦境。
“师父。”晚云唤了一声,俨然哽咽了。
只见文谦徐徐回身,站在那里对她笑,“你怎的又摔跤了,还摔成这幅鼻青脸肿的模样,看日后谁娶你。”
她鼻子一酸,道:“师父,我很想念你,想念东都总堂,想念师兄和嫂嫂,我想回家了。”
文谦哼了哼:“你才不是想念我们,你只是摔疼了,受委屈了。”
“师父怎的不相信我说的话?师父,你带我走吧。”
文谦上前来,轻轻一弹她的额头:“回去,回你该去的地方去。”
这一弹力道十足,她头痛欲裂,徐徐睁开眼。
只听旁边有人惊呼:“娘子醒了!”
才没多久,就有几人稀稀拉拉地跑进她的屋子。
“晚云!”
晚云眯了眯眼,视线渐渐清晰。那是一位老者,却不是文谦。
“师伯。”她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方庆一个劲地点头,眼含泪花:“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才这么一瞬,她已然觉得疲惫,又闭眼睡去。
在入睡前,隐约听见有人说:“常晚云醒了?”
“醒了,你真得庆幸她命大,没死成。”
“是是是,常晚云,我谢你命大,我这就告诉师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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