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8 贵族晚宴

  漫天晚霞肆意地在熊熊燃烧着,灰蓝色的苍穹透露出一股清澈明亮的微光,如同水墨滴入清水之中一般,徐徐晕开,层层叠叠地缓缓晕染。深绿色的灌木、浅灰色的建筑、暗红色的木屋和深褐色的道路全部隐藏在一片阴影之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在那明亮到绚丽的光芒之中勾勒延伸。
  恍惚之间,无法分辨这到底是破晓时分,还是日落之前。
  时间的模糊感让耳边的嘈杂全部失去了意义,刹那恢弘,瞬间渺小,那股涌动的心潮澎湃一下接着一下地撞击着胸膛,仿佛正在演奏着生命的乐章,所有语言和所有思想都停驻了下来,只是愣愣地瞻仰着这一刻的恢弘和浩瀚,静静地感受着那股磅礴在徐徐蔓延。
  难以想象,伦敦居然还能够看到如此景象,简-奥斯汀笔下的静谧与雄伟,仅仅寥寥数笔,就再次演绎出来,让人窥见了英伦三岛的美妙。
  准确来说,这不是伦敦,而是大伦敦地区的郊区。又或者说乡下。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乡下似乎就是穷人居住的地方;但大城市居民却知道,真正的有钱人仅仅只是在城市落脚,却选择在近郊度假,享受着金钱所无法购买的空间与自由。还有几乎已经消失的宁静。
  艾玛-菲丁正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庄园。
  典型的英国复古风格,似乎比维多利亚时期还要更加久远,屋子的每一个角落都可以窥见历史沉淀的痕迹,留下了优雅而尊贵的传统,历久弥新,但具体的文化和内涵,因为缺少对建筑和古董的了解,她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不过,这并不妨碍艾玛欣赏这座庄园。
  她曾经听说过,前往如此庄园度假,正在成为上流社会的新兴潮流。不仅可以体验庄园的环境与静谧,避免遭受打扰;而且还可以享受以往的贵族生活,尊贵的管家,专业的仆人,全套的体验,真正地重现了数个世纪前的贵族生活。
  一个晚上就需要一万五千英镑。
  这仅仅只是住宿和服务的费用,如果举办派对,那么费用还需要另外计算。
  对于那些渐渐没落的传统贵族来说,这是一笔收入,可以维持他们的肆意挥霍;而对于那些渐渐兴起的新晋上流人士来说,这是一种体验,仿佛经过镀金之后,就能够挺直腰杆一般。
  作为阿尔梅达剧院的经理,艾玛可以接触到大部分上流人群,初步窥见那个神秘的世界,但距离这样的生活,依旧无比遥远,她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如此庄园派对的座上宾。
  更何况,这不是租赁而来的场地,而是庄园的真正主人牛津伯爵理查德-德-维尔所举办的私人派对,规格和标准都截然不同。哪怕只是一份邀请函,这也是令人趋之若鹜的无上荣幸。
  这是为了纪念阿尔梅达剧院“悲惨世界”周年纪念日而专门举行的派对,但如果仅仅如此,作为剧院经理,艾玛也不一定能够获得出席的资格;更进一步的原因,还是在于牛津伯爵与伦敦戏剧协会之间的关系,他们希望能够借助“悲惨世界”的优秀口碑,持续推动戏剧的复兴之路,同时也争取到更多赞助与投资。
  阿尔梅达剧院作为业界之内的创新先锋,这才赢得了一席之地。
  即使现在真正地置身其中,那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依旧在小腹汩汩沸腾着。
  不至于失态,却仍然亢奋。
  端起香槟,轻啜一口,慌乱的心跳稍稍平复了些许,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现在最好控制一下分量,否则,一会就要失态了。”
  顺着声音望过去,然后就看到了约翰-科德的身影,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注意观察其他人,手中的饮料都是摆设。现在就开始饮酒的,要么是/瘾/君子,要么是局外人。”
  艾玛此时才意识到脸颊开始微微发烫起来,表面之上,故作镇定;实际行动,这却是第三杯香槟了,她只是觉得口渴,不知不觉就将酒杯送到了嘴边。如果不是约翰的友好提醒,她根本发现不了自己的失态,“上帝,我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不用担心,他们都是一群怪物。我们才是正常人,紧张不是什么大事。”说话间,看似镇定的约翰也端起了手中的酒杯,轻啜了一口,注意到艾玛的视线,他解释到,“这是白兰地。更加猛烈,但也更加止渴,避免不知不觉中摄入过多。”
  艾玛恍然大悟。
  感受到了艾玛敬佩的目光,约翰抿了抿嘴角,主动解释到,“这是蓝礼告诉我的小窍门。只是,我以前从来不知道这是用来干什么的,还以为是大学生们进行通宵派对的小技巧。一直到今天。”
  艾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想,我也需要一杯白兰地。”因为她再次觉得口渴了,那种紧张感根本无法消除,只有酒精才能让自己稍稍冷静下来,不要露出破绽,“你说,今晚蓝礼会出席吗?”
  约翰耸了耸肩,“谁知道呢。”视线在周围打量了一圈,稍稍压低了嗓音,“不过,我刚才好像在花园区域看见了霍尔夫妇。所以,我也不确定,这倒是意外情况,还是提前安排好的,亦或者是心知肚明的结果。呼,他们的生活太复杂了,着实让人头疼。”
  “普通人家庭也是一样。”艾玛却见怪不怪,“那些工薪阶层的父母也不见得就同意自己的孩子选择演员一条道路,他们的反对,比起贵族们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么他们也需要面对一样的情况,只不过处理方法有所不同罢了。”
  约翰认真思索了片刻,点点头,“有道理。”
  就在此时,两个身型高大的男人迎面走来,约翰举起手中的白兰地稍稍示意,艾玛随后也注意到了他们,同样举起了香槟杯示意了一下,他们走了过来,脚步稍作停留,简单寒暄了两句,而后就选择了告辞,朝着身后不远处迈开了脚步。
  “他们两个都出席了,这是不是意味着,蓝礼也即将登场?”艾玛再次将杯子靠近了嘴边,此时才注意到,杯子又一次清空了,她真的应该更换一杯白兰地了。
  约翰的视线跟随着两个男人渐行渐远,低声说道,“呼,也许吧。”
  ……
  “上帝。不是说好了,这只是私人派对吗?怎么场面铺展得如此之大?”告别了约翰和艾玛,伊顿-多默不着痕迹地挺了挺腰杆,隐隐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仅仅在这样的场合里逗留不到三十分钟,他就觉得刚刚跑完了三十公里一般。
  安德烈-汉密尔顿却显得游刃有余,轻笑了起来,“这样不是正合你的心意?精力旺盛的时候,可以专心致志地投入工作;精神疲倦的时候,可以悄悄地销声匿迹。正是最适合你发挥的场合。”
  站在身旁的伊顿流露出了一脸无可奈何的不熬请,眼神释放出了投降的意思,安德烈撇了撇嘴,“和你聊天总是如此乏味。唉,我现在已经开始想念蓝礼了,即使是马修在这里也好呀。”
  面对如此吐槽,伊顿也是笑眯眯的,不反驳也不辩解,安德烈的攻击就如同落在了一团棉花之上,软绵绵得没有落脚之处,更是让人气馁,不过对于安德烈来说,却早就习以为常,轻轻摇晃着手中的威士忌,认真思考着:
  到底应该是选择喝到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呢?还是应该继续无聊地等待下来,看看蓝礼到场之后是否会引发一场狗血大戏?
  走走停停,两个人的脚步最后来到了今天晚宴的主人面前,理查德-德-维尔正在叮嘱着侍应生,等事情结束之后,他主动朝着来人露出了笑容,“欢迎欢迎,年轻人来到了派对之上,气氛总是变得活跃了许多。”
  “但你又不在乎。”安德烈桀骜不驯地吐槽到,“你所在乎的只有戏剧,不是吗?”
  “话不能这样说。年轻血液对戏剧产业的补充,这是至关重要的,我一向都非常重视年轻人。”理查德一本正经地说道,展现出了对戏剧未来的重视和关心。
  伊顿笑呵呵地回应到,“所以你才如此喜欢蓝礼,对吗?”
  “这是原因之一。但归根结底,他的实力和才华才是最重要的,就好像安德烈站在戏剧舞台之上,我却绝对不会给予关心,这是一个道理。”理查德的吐槽也是信手拈来。
  安德烈也不在意,“如果你正在期待着蓝礼的出席,那么我觉得你可能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第一,他不喜欢这样盛大的场合;第二,霍尔家不会喜欢这样的相遇。乔治和伊丽莎白的出席,这是你的手笔?”
  “如果我说,这一切都是意外,你相信吗?”理查德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表现出了自己的无辜。
  安德烈呵呵地轻笑了起来,“我是否相信,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蓝礼和乔治他们相信吗?另外还有,你在乎吗?”
  “安德烈,听到你这样说,我真的是非常伤心。你应该知道,我是真心喜欢蓝礼的。”理查德流露出了严肃的表情,一本正经地说道,但随即笑容就展露了出来,“更何况,我不认为这件事有多么棘手,过去这几个月时间以来,乔治和伊丽莎白的表现都非常得体,不是吗?”
  安德烈和伊顿不动声色地交换一个视线,意味深长地收了收下颌,拖长了尾音地说道,“是啊,的确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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