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在苏拂衣暴怒的声音响起的同时,一双微凉的手突然从旁边伸出抓住了裴长卿绑着绷带的那只手腕。
虽然知道陈萍萍,范闲两个人一直在身后跟着他们进了御书房又围观了取惑心蛊的全程,但是裴长卿仍旧缩了缩瞳孔。
微微低头看向手的主人,裴长卿故作惊讶地问道:“陈院长怎么还在这儿?哟,范闲也在?这么晚了不回去在这儿待着做什么?”“疼不疼?”没有回答裴长卿的问题,陈萍萍微微撩起她的衣袖用自己的手圈住绷带的部分,轻声问道。
被陈萍萍难得温和的语气吓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裴长卿干脆利落地抽回自己的手,低头整理着袖口,声音平淡:“陈院长这是做什么?好像有点不太合适吧?”说着,裴长卿自顾自地笑了一声,接着说道:“说起来,在下还没来得及感谢陈院长送的那一箱东西,不过我不太需要,改日让人给陈院长送回去。”
“长卿想起来了?”装作没看到裴长卿脸上的疏离,陈萍萍伸手重新把裴长卿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脸上带着一股淡淡的笑意“那箱东西本就是长卿的,就不必再送回去了。之前是我的错,是我不曾考虑清楚,不知长卿原谅我这个老人家可好?”
仿佛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裴长卿用另外一只手揉揉有些酸痛的脖颈,忍不住哼笑一声。
若要是去江南之前的那个裴长卿可能现在已经笑着半跪下来说一句“好啊。”但是现如今的裴长卿只是再次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之后安静地活动着手腕,抿着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御书房一时间之内安静了下来,裴长卿微微侧头看了一眼面色冷峻的李承泽,又看了看不停地喝着浓茶的苏拂衣,最终轻声说道:“天色已晚,陈院长该回监察院了。两个时辰之后就是监察院诸位主办前来汇报的时间了。”
说着,裴长卿转头看向撑着头满脸疲惫的苏拂衣,极为冷静地点点头:“小师叔,那我和阿泽先走了。明天我再过来看一下陛下的情况,他今夜可能会有发热的情况出现,用凉水擦一擦就没问题了。”
“好,后面的事情我来解决。”点点头表示明白,苏拂衣放下了揉着额角的手,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李承泽,微微一笑“其实这话本来应该是反过来说,但是你照顾好阿裴,我记得谢必安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宫门外等很久了,路上小心。”
穿好裴长卿递给自己的外袍,李承泽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范闲扯扯嘴角,乖巧地回答苏拂衣的话:“苏师叔放心吧,我会照顾好阿裴的。宫里人多眼杂,苏师叔也要当心。”说着,他冲裴长卿一歪头:“走吧。”
揉揉眉心的位置,裴长卿抹了把脸后把陈萍萍的轮椅停在范闲面前,勉强一勾唇角:“走吧,有什么事也明天再说吧。你从北齐回来也辛苦你了。”
没去管范闲如何推着陈萍萍的轮椅离开御书房,裴长卿谢绝了侯公公想要送自己和李承泽一程的提议,保持着“小裴神医”的温和,给对方刷了一个“清心静气”后微微一躬身:“今日之事,有劳侯公公了。”
“不敢当。”握着浮尘躬身还礼,侯公公原本挂着敦厚的笑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感激“小裴姑娘回去之后,还要好好休息才是。”
慢慢悠悠地走在出宫的路上,裴长卿感受了一下并不是特别凉的微风,停下了本就不快的脚步,低声对李承泽说道:“你先回去吧,我想跟他谈谈。”“你没必要逼你自己。”一脸担忧的李承泽摸摸裴长卿身上单薄的衣服,提议“要不你等明天再说吧,你跟我回去休息。”
摇摇头,裴长卿仰头看着夜空中似乎是在闪烁着的繁星,语气轻快而平静:“有些事情必须要说开了才行。我不想让我自己后悔,我也不想让他有愧疚,感情终究是两个人的事,不是吗?”
笑的释然,裴长卿抬手拍拍李承泽瘦削的肩膀,顺势把对方往宫门口的方向推了一把:“晚上记得给我留门。快走吧,谢必安还在外面当望夫石呢!”
冲着根本不放心自己恨不得一步三回头的李承泽歪头笑着挥挥手,裴长卿顺带着关注了一下同样被陈萍萍打发走的范闲,低头深吸了一口气。
转身站到陈萍萍的轮椅后面,裴长卿用比刚才还要缓慢的步子推着他往前走,轻声说道:“周围没人,我想着今天把该说的都说了,也算是给您,给我自己一个交代吧。”
小心地避开路面上的小石子,裴长卿目视前方,想着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握着轮椅把手的手无意识地攥紧:“去江南之前我跟您说的话虽然确实是真心话,但是后来我想了想也是我逾越了。所以还请陈院长莫要把这些话放在心上,也不必有愧疚。”
“长卿,你知我不是这个意思。”又想起那天裴长卿临走之前的表情,陈萍萍声音有些发紧,他甚至不敢回头去看此时裴长卿说这句话时候的表情。这句话裴长卿说的太过于平静,平静到陈萍萍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叫做裴长卿从未喜欢过自己。
他知道,裴长卿照顾自己了十八年,用了十年的时间来把自己深藏的爱意化作了平时细致入微的关心,他不相信这十年的时间就这样可以被抹去。
低头看了一眼陈萍萍花白的头发,裴长卿看着越来越近的宫门,轻声说道:“我看您的身体已经好转很多了,费叔也回来了更何况还有范闲。您在我身边放的那些暗探都撤回去吧,没必要为了我这个一个人出动这么多八品的高手。”
攥着毛毯的手抽动着收紧,陈萍萍的声音听上去依旧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平静:“暗探只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那箱衣服是陈园的姑娘们做好了送给你的,收下吧,就当是她们那些姐姐们对你的一番心意。”
“心意领了,但是没必要。”一眼就看到了宫门外等着的黑骑和范闲,裴长卿把陈萍萍的轮椅推到马车旁停下,不甚在意地开口“陈园的东西,该扔的扔该卖的卖了吧,我那件房子我记得地暖还不错,回头院长若是有了心仪的人选,让她搬到那间屋子里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在怨我,长卿。”回头看向裴长卿有些模糊不清的容颜,陈萍萍试图抬手摸摸她的手“之前确实是我做错了,你知道小姐对于我……”“我不想听。”打断了陈萍萍的解释,裴长卿看着他有些费劲的扭头,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绕到对方面前,平静地说道“我不是叶轻眉。”
微微勾起唇角,裴长卿头一次这么长时间用低头的方式跟陈萍萍讲话,突然感觉好像还有几分别扭地成分在里面,想到这儿,她不由得笑着摇摇头。
并没有太过于惊讶地看了看陈萍萍膝盖上的那块毯子,裴长卿很容易就认出了那是自己的手笔,似乎在她下江南之前还不曾见陈萍萍用过这块毯子,怎么现如今她回来了放下了反而开始用了?
并不打算问出这个问题,裴长卿抬手摸摸挂在腰间还闪烁着微光的画卷,轻声说道:“若是下江南之前的那个我,可能现在会欣喜若狂吧?我不知道小师叔有没有跟您说过,曾经的我连你我之间的未来都畅想过,但是下江南的时候我想了想,梦想的美好在于你可以给它编织出不同的结果,但这终究不是现实。”
“长卿,你为何……”
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的有些破损的裙边,裴长卿突然笑了:“我不如陈院长心狠,毕竟,陈院长为了达成自己最终的那个目标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顾,我做的事情又不会丢了自己的命,又何来放不下一说呢?”
说着说着竟然笑了出来,裴长卿低头摸摸鼻子再抬头的时候,分明有什么晶莹的东西轻柔地划过自己的脸庞最后滴落下来,最终消失不见:“十年其实不是什么太长或者是太短的时间。我连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头发都不心疼,又何来放不下?”
“所以我想通了,陈萍萍,我放弃了。”
低头拍拍自己的衣摆,裴长卿后退一步注视着突然面色阴沉的陈萍萍,面带微笑:“我放过你了,我也放过我自己了。”
似乎是因为夜色太过于深沉导致没有看清此时陈萍萍的面部表情,裴长卿仍旧能感觉到对方陡然锋利的目光一寸一寸地从自己身上划过。
转头也没忘了关注站在那里就像一块背景板一样的范闲,裴长卿唇角微勾:“范闲小朋友,记得好好对婉儿,不然的话我和阿泽会把她带走的。”说着,裴长卿摘下腰间的画卷给在场所有人都套了一个“清心静气”,耸肩解释道:“毕竟天气也凉了,还是要注意保暖。”
说完了这句话,裴长卿最后认认真真地用目光描绘了一边陈萍萍的容颜,而后拱手作揖。直起身子转身离开,风中传来她最后一句话:“陈院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我们就此别过。”
坐在轮椅上注视着裴长卿的身影缓缓离去,陈萍萍半晌突然低低的笑了出来,笑声中掺杂着无奈,宠溺,甚至还有一丝疯狂:“长卿啊长卿,你当真是有些狠心呢。”
虽然站的很近但是依旧没太听清陈萍萍刚刚说了什么,范闲想问却被陈萍萍眼中复杂的神色吓到,最终只能小心翼翼地挪到轮椅后面,试探性地开口:“院长,咱们回去吗?”
收敛了自己脸上的笑容,陈萍萍示意范闲把自己抱进马车里,又恢复成了平日里那位云淡风轻的监察院院长:“走吧,回监察院。这么晚了你要不要在监察院住一宿?”
先把陈萍萍抱进马车里,又把轮椅摆好最后自己再钻进马车里,范闲一甩自己额前的那两根刘海,点头答应下来:“好啊,那就打扰院长啦!”“不碍事的。”看着范闲脸上洋溢着的笑容,陈萍萍握着手中的握力器,声音温和。
坐在一旁看了看陈萍萍,范闲把下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回想着刚刚自己听到的那些话,忍不住又瞟了一眼陈萍萍,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是一个旁观者,说实话他根本没有资格插手裴哥和陈院长之间的事情,但是他今天听着裴哥说的话,应该是彻底放下了吧?
听着马车咕噜咕噜的声音,范闲扭扭自己的腰又缩回到刚才的姿势,他想起刚刚陈萍萍在上马车之前的那阵令人听起来有些毛骨悚然的笑声,突然有些担忧,难不成是陈院长因为裴哥的这番话做出了什么不可见人的决定?
想了想一头白发的裴长卿,又想了想突然好想有些偏执的陈萍萍,范闲窝在马车里再次缩小了自己的存在感,神仙打架还是不插手为好。
轻车熟路地回到二皇子府顺带着把大门插好,裴长卿对着一直在等自己的那位老管家行了一礼:“张伯晚上好。”“小裴回来啦。”笑着把手中的一盏灯笼递过去,张伯笑呵呵地往回走“二殿下让我给您留了盏灯,老朽先告退啦~”
笑着说了声“张伯辛苦。”裴长卿接过灯笼看着张伯转过假山消失不见,这才自己提着自己的灯笼往回走。
无意间路过李承泽的屋子,裴长卿敏锐地听到屋内似乎有什么水声在响动。
停下脚步顺带着关注了一下平常谢必安站岗的地方,裴长卿忍不住挑起了半边眉毛,这倒是有点意思啊,这个平时半步都不肯离开的谢·忠犬·必·殿下的旨意高于一切·安去哪儿了?
放下手中的灯笼,裴长卿放慢呼吸仔细地辨别了一下从屋内传出来的声音,突然往后跳了一大步,面上显露出几分尴尬的神情。
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听了什么不该听的墙角,饶是裴长卿脸皮再厚,再怎么荤段子满天飞,现如今也是面皮泛红,耳尖通红。
尽管对于听了李承泽墙角这个事情略感愧疚,但是裴长卿还是秉承着:你们让我尴尬我也得小小的报复一下你们两个的心情,等着屋里的声音逐渐变弱之后大声地清了清嗓子:“咳嗯~”
听到屋里突然传出了“当啷”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直接扫到了地上,裴长卿仰头看着挂在天空的那一轮圆月,用屋子里那两个人绝对听得见的声音,非常富有情感地背诵:“戏调初微拒,柔情已暗通。低鬟蝉影动,回步玉尘蒙。转面流花雪,登床抱绮丛。鸳鸯交颈舞,翡翠合欢笼。眉黛羞频聚,朱唇暖更融。气清兰蕊馥,肤润玉肌丰。无力慵移腕,多娇爱敛躬。汗光珠点点,发乱绿松松。方喜千年会,俄闻五夜穷。留连时有恨,缱绻意难终。”
停顿了一下,裴长卿嬉皮笑脸地补上一句:“祝二位百年好合,百年好合啊,话说阿泽你和谢必安到底谁在上啊?”
从裴长卿开口之后屋里就再也没传出过任何动静,直到裴长卿说出那句“百年好合”之后屋里才穿出了一声明显是中气不足的怒吼:“裴长卿你走!”紧接着又是一声:“谢必安你给我下去!”
在门外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裴长卿赶在谢必安还没有破门而出的时候一溜烟地跑走,还象征性地挥挥手:“祝二位有个愉快的夜晚哈!阿泽我会记得明天提醒厨房给你蒸红豆饭的!另外小心你的腰,记得让你家谢必安给你揉揉!”
“……裴长卿!”
被裴长卿临走前的这句话气的够呛,李承泽刚想挣扎着下床要出门揍人,却在刚翻了个身的时候就哎哟哎呦地叫唤起来:“必安我疼~”
这一声叫唤瞬间就把已经提着剑就等李承泽一声令下,随时可以冲出去和裴长卿进行一场非常“友好”的切磋的谢必安吓一跳,直接把手中的剑一扔就扑到了榻前:“殿下还是腰疼?”
哼哼唧唧地趴回到床上,李承泽毫不客气地指示谢必安给自己按摩:“刚才右边疼现在改成左边了,哎呀不对再往左一点,往上往上,往下一点。哎呀还是不对,你往左一点,嗯……往右,再往上,嗯对了,好好揉揉。”
专心致志的按照李承泽的提示按摩,谢必安一回想起刚刚裴长卿念的那几句诗脸色就略微有几分泛红,手上的力度也有些轻重不一起来。
“必安想什么呢?”微微侧头看向在烛光的映衬下面色薄红还微微咬着下唇的谢必安,李承泽突然升起了几分调侃之情,忍不住笑着问道“怎么突然脸红了?之前怎么不见你脸红啊?”
被李承泽这句话刺激的脸更红了,谢必安默默的保持住自己手上的力度,有几分羞恼:“殿下,刚刚小裴姑娘在外面……”“你说阿裴念的那几句诗?”拨弄着自己散落在枕边的头发,李承泽依旧笑嘻嘻的“我觉得很好啊。”
说着,李承泽慢慢地撑起自己的身子凑到谢必安面前,伸出一只手划过谢必安的脸庞,嗓音有几分沙哑:“你看,咱们两个之间不就是柔情已暗通吗?鸳鸯交颈舞不就说的是刚刚的我们吗?你刚刚可是眉黛羞频聚,朱唇暖更融啊。”
看着谢必安的脸色有往油爆虾发展的趋势,李承泽伸出的那只手在划过他的脸庞之后落在了对方的胸口处轻轻点了几下,面带笑容地问道:“难道必安刚刚并不是这么想的吗?”
“殿下,我!”
“嘘~”笑着把食指抵在谢必安有几分干燥的唇上,李承泽歪歪头任由自己本身就系的不走心的里衣从肩膀部位滑落下来,故意用气声问道“你该叫我什么?”
“殿,殿下……”
抽回自己的手指故作不高兴的样子,李承泽小脸一皱:“你叫我什么?”“承泽!”压根就没考虑过李承泽演戏的可能性,谢必安一看自家殿下的眉头都皱起来了,瞬间一个激灵说出了那个称呼。
顿时眉开眼笑,李承泽满意的用手指戳戳谢必安厚实的胸膛,躺在了床榻的里侧:“这还差不多。”停顿了一下,李承泽先是扬着下巴点了点那根燃烧着的红烛,而后拍拍自己身侧空出来的位置:“上来睡吧。”
在欢快地跑回自己的那间屋子之后,裴长卿换了衣服坐在梳妆镜前面看着明显比去江南之前瘦了不少的自己,微笑着抬手敲了敲镜子里的自己,语气轻快:“好好活着!找个帅气的男人娶回来!”
说着,裴长卿把头上因为宴会而被迫带上的那些头饰一一拆下放回到原本装着它们的盒子里,感慨一句:“好啦,明天就把你们都送回去,给其他的小姑娘戴比给我戴好多了,你们说是不是?”笑嘻嘻地自问自答了声:“对哒!”裴长卿合上盖子之后突然叹了口气。
揉揉有些凌乱的长发,裴长卿一点点擦去脸上的妆容,露出原本苍白的皮肤和毫无血色的嘴唇:“好好活着,也要好好的养着自己的身子,不然的话都对不起这些年作的死。”说着,裴长卿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瘫在坐垫上,靠着身后李承泽特意给自己弄来的软软的还带着几分暖意的大靠垫,享受的叹了一声:“啊……享受。”
找了个十分舒适的姿势,裴长卿活动着脖子努力瘫在垫子上仰头看着房顶,突然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句:“陈萍萍……”
在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噘嘴,裴长卿哼了一声顺带手地拍拍自己的脸:“看见京城那么多帅气的小哥了没?看看人家的颜值,你难道就没心动吗?”说到这儿裴长卿自动自觉的停了下来,一脸惆怅地用手捂着脸:“还真没心动的。”
监察院。
吹熄了蜡烛就这样坐在轮椅上静静地注视着墙角的代步机,陈萍萍轻轻敲了敲轮椅的扶手,默默地摇着轮椅上前伸手扯下了盖在上面的那块布。
手指一寸一寸地摸过代步机,陈萍萍最后把手停留在腰部的搭扣上突然笑了出来:“还真是应了范闲说的那句‘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眼中有风暴在暗暗酝酿,陈萍萍重新把代步机上的布仔细地盖好,微微勾了勾唇角。
摩挲着“惟愿萍安”这四个字,陈萍萍突然低低的笑了一声:“我的小姑娘,你以为你跟我说的不说再见,我们就真的不会再相见了吗?你还是这么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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