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闻啾将目光默默收回来。
  心里五味杂陈的,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儿。
  那艳丽女人随着纪时宴进来后,他们的身后又接着进来四个年轻男人,那些人里,闻啾只认识他的发小蒋野,其余的都没见过,她知道这人喜欢喝酒,想必今晚组了个年轻人的酒局。
  “坐这边。”
  蒋野原本瞧好了一个又大又宽敞的卡座,不等发声,纪时宴已经选了最左边的昏暗角落,他暗自狐疑,直到走到位置上,忽然一抬头,看到了抱着吉他的闻啾:
  卧槽,这小鸟怎么飞这里来上班了?
  闻啾显然也是看到他了,隔着不远的距离,她羞涩扬起一个微笑,朝他摆摆手。
  那种少女才有的羞涩微笑,在蒋野这个年纪看来真是治愈又可爱,他还未回应,只听到桌面上“嘭”的一声,纪时宴单手把那瓶啤酒撬开了,他坐在正中间的椅子上,抬眸看了一眼蒋野嘴上那将笑未笑的唇角,冷着脸问:
  “你杵这当电线杆,非要我给你赐座?”
  明明刚刚还挺高兴的纪时宴,态度在一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蒋野听这声音刺耳,忙不迭的赶紧坐下,搂着身侧的女伴傻笑。
  闻啾自然是没注意到这些变化的,停下来没多久后,服务员给她递了张纸条,那纸条上写的是客人点的歌曲,她看了一眼,弹起了吉他……
  歌曲是张学友的《等你等到我心痛》一首有些年代的老歌,闻啾这样的嗓音唱起来,自有一番个人风格,就连老板孙嘉行也停下来,往舞台上看了一眼,暗自感叹这个姑娘的嗓音真是老天赏饭吃。
  等你等到我心碎
  星星今晚伴我醉
  就像同情我心虚
  又在雨中等你
  痴痴的我心已碎
  ……
  一曲终了,闻啾的心早已随着歌曲里的那段感情飘向了很远的地方,从舞台上下来时,闻啾装作不认识,和坐在角落的纪时宴擦肩而过。
  这毕竟是学长孙嘉行开的清吧。
  在熟悉的校友圈子里,她很避嫌自己和纪时宴的关系,一是怕别人的闲话,二来,若是有人知道她和纪时宴关系不错,让她借着纪时宴的关系打点一些什么就不妙了。
  细数这五年来,她已经欠了他太多太多。
  她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现在还来得及赶回宿舍。将吉他收拾好,闻啾刚刚出门,就被从里面冲出来的一个男人叫住了:
  “小姑娘,等一等。”
  她背着吉他转过身去,喊住她的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男人讪笑着,往她手上塞了一百块的小费:
  “你唱的真好听,你明天还来吗,我想点些别的歌曲。”
  原来那首歌是他点的,她还以为是纪时宴……
  算了,他现在身边有美人作伴,还想这些做什么呢?
  男人放低了目光,落到穿着单薄的闻啾身上:
  “现在冬天,你怎么穿那么少啊?”
  他说着,仿佛关系很好似的,把一只手放到了闻啾的肩膀上,强行搂住她。
  她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情,背脊顿时冒起一层鸡皮疙瘩,僵硬的愣在门口。少顷,只听到后面传来一声怒斥,破空的声音在耳侧想起,从酒吧冲出来的纪时宴抬脚往那咸猪手腰上一踢,直接把人撂倒:
  “操,敢在爷的地盘上占小朋友的便宜,活腻了?”
  闻啾吓得低叫一声,捂着嘴巴看着突然出现的纪时宴。
  她以前见过他打架的样子,即便左手残疾,那也是一双腿和一只右手就可以轻松摆平的事情。她望着他的英雄纪先生,眼圈迅速的红了起来:
  这个人总是这样,每一次的出现,都像是神祗和救星。
  老男人刚刚还气势汹汹的气场,被纪时宴盯着看出一身冷汗,这个男人的眼睛,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狠厉,仿佛鹰隼一般,直看的他后背发麻。
  方才跟着纪时宴玩闹的几个朋友们叫嚣着出来,一看这人多势众的架势,老男人马上从地上爬起来,认怂:
  “对不起,我就是喝多了,喝多了。”
  眼看着那个咸猪手屁滚尿流的跑远,方才跟在纪时宴身侧的艳丽美人轻轻嘁了一声:
  “宴哥,好身手啊。”
  她望向纪时宴的目光,俨然就是小女生才有的那种倾慕神色。瞧见纪时宴的目光落在闻啾身上,她蹙了蹙眉,看到纪时宴问了她一句:
  “吓到了?”
  闻啾的确是吓到了,可是也被纪时宴这声忽然软下去的问询温暖道,她眼眶泛起些水雾,怕呆久了引起孙嘉行的起疑,鞠了一躬:
  “谢谢,我要赶着回宿舍了。”
  这客气的一幕,恰好被有些醉意的蒋野看到,他打着哈欠,嘟囔着:
  “这小妮子还是那么的……”
  话说了一半,他忽然想起今晚纪时宴带来的这位柳薇姑娘并不知道纪时宴养了只金丝雀的事情,便马上开口讪笑:
  “现在这社会,真是不安全。”
  -
  这一闹下来耽误了不少时间,一连两次被网约车主拒绝后,眼看着时间指向十一点半,闻啾放弃了回校的打算,今晚只能回云上城住一晚。
  从蓝夜清吧到云上城,走路不过十多分钟,毕竟两个地方都在市区。
  她以前很少在工作日回这里住,原来纪时宴出去喝酒时,这个屋子里也是和她一个人住时一样,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氛围。
  洗漱完躺在床上,闻啾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半夜十二点,纪时宴还没有回来,她翻出手机里的那张照片很久,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梦里又回到五年前,母亲把浑身是伤的她塞进纪家的保姆房里:
  “嘘,你别出声,先生不喜欢我带外人回来。”
  她无处可去,只能缩卷在保姆房的小房间里,后来母亲出门买菜,她瞧见雨水从斜开着的阳台里飘进来,便垫着脚把阳台的窗子关了起来。
  窗子关上的一瞬间,她忽的看到昏暗的阳台里站着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袭深沉的黑色,脸部被长到下颌的头发遮住,像个恶魔似的,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她茫然的向后推了一步,被那双在黑暗中敏锐又警觉的目光吓到,结结巴巴的喊:
  “先,先生……”
  “哪儿来的?”
  那时候的纪时宴对于闻啾来说无疑是个魔鬼,他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他的地盘,也不允许保姆无视家规,闻啾因为那声冷漠的驱赶红了眼眶,手忙脚乱的从床底下摸出那双破了个小洞的鞋子:
  “我,我是李慧的女儿,你不要责怪她……对不起,我只在这里呆了两个小时。”
  有关于初见时的那一幕,实在是不怎么美好,她狼狈不堪,他古怪谨慎,大家都是对彼此有着很深防备的人。
  后来的岁月忽然就变得温柔了起来。
  梦里的场景一变再变,到了那一日,她落魄的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抱着胳膊,满脸泪痕的抬着头望着面前的男人,他仍旧穿着那一身黑色,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朝她倾了倾身:
  “跟着我,以后我管你饭。”
  眼看着说完这话就转身走远的人,跌坐在地上的闻啾大着胆子站起来,蹒跚的跟了几步后,她怯怯的伸手,揪住了他的裤腿……
  行走匆匆的时间仿佛被人塞满了蜜糖,此后的岁月没有了苦难,只有暗藏在时光深处暗自悸动的芳心。
  这一跟,就跟了五年。
  -
  啪的一声——
  正在梦境里的闻啾被闯进耳朵里的杂声吵醒,她迅速睁开眼睛,屏住呼吸听了一下,好像是纪时宴回来了。她趿着拖鞋出去,果然瞧见玄关处坐着一个人,哪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小灯,男人佝腰坐在地板上的样子,看起来有些颓废,一时间,她竟然有些分不清楚这是在五年前还是五年后,她放缓脚步走过去,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
  “纪先生。”
  “哦。”听到她的呼唤,纪时宴有些迟钝的转过身去,女孩子就站在他的身后,被玄关的暖色灯光映照的暖洋洋的,他勉强站起来,走过去摸着她的头顶揉了一把:
  “小鸟儿回来了啊?”
  他说话的嗓音砥砺,轻笑时还能听到些磁性的尾音。
  闻啾的耳根子红了起来,小鸟儿叫起来好听的要命。
  纪时宴捏了捏眉心,将右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扶我一把。”
  看的出来,今晚几个人应该玩的很尽兴,她甚至还幻想,他会不会因为那个妖艳的女人不回来,现在想来,是她小心眼了,可能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闻啾把人扶到主卧室的大床上躺好,刚刚准备帮他取腕表,那人右手一转,捏住她的时候往前一用力,直接把她压在了床上。
  闻啾身材瘦小,被人压在软绵绵的怀里,好一会才透过气来:
  “纪先生,你喝醉了。”
  “小鸟儿。”
  纪时宴低喃着唤她的名字,看着躺在身下的人,小姑娘眸子泛着亮晶晶的星光,映着两颊上的潮红,直看的人眼下一热,一股莫名的躁动从心底里升起,他凑过去,轻轻的琢了一小口。
  男人的唇瓣上带着酒气,倾身时带来一片酒香味,闻啾脑海里乱哄哄的,仿佛只能听到一颗心在胸腔里跳动。她红着眼,看着男人眸子里氤氲的□□:
  “纪先生?”
  他难道又喝醉了吗?
  这一次她绝不会妥协了。
  可是纪时宴的话却让她一愣:
  “都那样了,为什么还叫我纪先生?”
  她的脑海里轰的一声,一直悬乎不定的那双脚,好像踩在了软绵绵的云朵里,她的眼眶里迅速红了起来,五年暗恋成真,原来一个月前的事情他都记得了,他只是一直没有提。
  他是不是一直在等她主动开口提?他是在等她的反应吗?
  闻啾的眼睛眨巴了两下后,滚出几颗眼泪来:
  “纪先生,你,你喜欢我吗?”
  滚出来的眼泪被男人滚烫的唇瓣啄了一口,他伏在她耳边低低的笑,好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他一口一口的琢在她的脸颊上,最后和她的唇紧紧贴在一起,她的初吻,在一个月前被他以同样的方式夺走。
  而今晚的记忆,比那晚更加清晰,这人唇齿间清列的酒香味扑进了她的鼻腔里,扑进了她的心里,她的矜持,所有的防备,都在这个吻里渐渐沉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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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词来自《等你等到我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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