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亚魔方（20）
矿洞因为长久地坚持开采变得深邃，向里延伸出很远。
木偶鱼停留的却是另外一个方向。
也就是说, 除了向下, 他们同时还得反方向向外挖。
眼看着时间到了, 瓦兰说：“该吃晚餐了。”
暗精灵滑下刚升起的豪情壮志一下子全泄了。
她抬手在眼前的空中滑下游戏外接插件，看了眼时间，确实到了吃饭的点。
于是点点头说：“行吧。”
正好罗伊下线，和瓦兰一起回家。
留下贸小竹对着她还在游戏里的小舅舅拼命连环call。
回小镇的列车上，两人相对而坐, 膝盖抵着膝盖。
最近一段时间, 游戏进度突飞猛进往前狂飙，所有人, 每天打卡一样在线八小时。
回家后又经常是一管凝胶简单地解决晚餐, 然后各自回房修炼, 瓦兰和罗伊相处的时间缩短了太多太多。
“嗯？你今天竟然记得加奶加糖？”瓦兰抱着金纹的白瓷杯子有点惊讶。
这是罗伊刚沏的茶。
茶叶从洛克菲洛带来，瓦兰自己对茶和咖啡都无感，所以存茶叶的大多数是罗伊比较偏好的那种，汤色清亮、气味浅淡。
罗伊放下小茶壶，整套动作下来赏心悦目如行云流水。
“味道如何？”
他抬起头，眼角漾开一朵笑意。
瓦兰比着大拇指道：“赞！”
“在诸神上学到的。”罗伊欣然接受了瓦兰的表扬, “这两天泡茶比较多。”
“嗳, 对了, ”瓦兰放下茶碟, “今天小竹说了一番话, 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哦？”
“她说, 游戏的意义，忽略中间的过程，就只剩下升级。”
瓦兰看着罗伊，眼神晶亮，神采飞扬，整个人很放松。
如果有其他人看见，还以为他说着多么高兴的事情。
他现在确实很高兴。
不是因为说话的内容，而是和罗伊氛围友好地自在交谈的这种状态他很喜欢。
他的五感都在告诉他，面前的这个人心情也不错。
列车的铁皮小盒子狭小逼仄，两个人只能将将坐下来。
但是身边的明亮窗子之外，就是广阔又绚烂的世界。
并不觉得憋闷，反而相当有安全感。
只要和面前的这个人一起。
不等罗伊思量，瓦兰说出了没对贸小竹说的话：“一个游戏，无论多有趣，只截取一头一尾，看到的人会顿时觉得失望透顶。”
“可是热爱游戏的人终究有这么多，说明游戏一定是有魅力的。”
瓦兰曾腼腆于在陌生人面前高谈阔论，用他自己都不一定清楚的清高自傲来武装，内心的定论却不会因为不说出来就完全不存在。
而这里只有两个人，他和罗伊。
他可以坦然。
于是瓦兰总结道：“魅力就在于，投入时间精力的那个或长或短的过程——沉浸感与成就感的完美结合。”
对面的罗伊正看着他，并认真听他讲话。
瓦兰觉得放松，罗伊又何尝不是呢？
陪伴，以及互相理解，这于他万年时间也仅此一例。
“这之后我就在想——”
瓦兰突然不好意思直视罗伊。
他垂下眼睫，像两片羽毛，轻轻扫过另一双眼睛的心头。
「再等一段时间吧，让我再好好想想。」
看着面前的少年，有些话，罗伊也想开诚布公地说出来。
“……修行，大概也是这样的，贯穿人生的，始终是过程。”
不过是因为前段时间在修行上的自暴自弃，瓦兰虽然又“偷偷摸摸”捡起来了，总归不那么好意思在罗伊的面前，说出这种教条一样的人生格言。
“当然，终点的收获也和仅仅一长条经验的分量完全不一样。”瓦兰小声补充道。
“难为你想到这里。”罗伊释然一笑。
瓦兰看这个笑，被蛊惑似的脱口而出：“就是不为什么长命百岁，为了陪着你——”
！！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瓦兰立马住嘴，小心脏却开始极限加速。
砰砰砰砰，忐忑，但没什么不安。
“为了什么？”罗伊笑着反问。
“um，for the eternal amelia！”（为了永恒的阿米莉亚！）
瓦兰终于绕回了口。
罗伊挑眉，算是略过这一茬。
说起阿米莉亚，罗伊想起了一个严肃的话题，窗外，今日份茶蛋糕色的云海却突然变成了漆黑一片。
隧道，是回程的最后一站。
他们到家了。
瓦兰的轮椅是他自己做的，全木质结构，结实耐操。
就是分量太重，在修整平缓的路面滑行还好，搬动的话就太累人了。
所以后来又做了一个，肖景同家里和小镇火车站一边放了一辆。
罗伊在心中暂时按下那件未来可能不得不面对的事，率先下了车。
轮椅放在站台的红砖房里，他得去帮瓦兰拿过来。
今晚的凝胶是草莓味的，腻甜腻甜，吸一口，能从后脖颈哆嗦得直上头顶。
贸小竹受不了这个味，感觉整个人都变成糖渍的了，忒恶心人。
于是她从冷藏库翻出瓦兰给的芒果，决定以甜止甜。
自从比赛前停了兼职工作，肖景同晚上的时间就都空了出来，并被无私地贡献给了他还在科技馆呆着的心头好。
贸小竹一个人在家，坐在客厅的地板上。
也不开灯，靠在沙发垫子上抱着滚圆的肚子刷论坛。
「妈耶，诸神工作室的老板终于知道埋头换版本是没有前途的吗？为第一次的更新预告点赞！」
人员：猴子爱喝冰阔落 时间：刚才 回复：78
「（萌新不懂就问）请问雷诺城该怎么去，听说那里产锆石，萌新翻遍了地图也没找到……」
人员：legend886 时间：刚才 回复：13
「这破游戏怎么这么这么喜欢热更新？！关键是不玩就没得玩！！」
人员：做人不可以不咸鱼 时间：刚才 回复：56
「泥潭那个追龙活动……tm劳资刚准备参加，更什么新啊？！」
人员：gg泰迪精 时间：刚才 回复：145
放眼望去，几乎没有眼熟的帖子。
贸小竹转去收藏页，看看她收藏的攻略贴和沙雕贴的最近更新。
结果，一个红点点都！没！有！
“啊——没有沙雕的日子是多么痛苦！”
敞开怀抱，仰天用戏剧腔哀嚎完毕，贸小竹乖乖滚回去翻论坛首页。
首先点进那个萌新的帖子，啪啪啪啪打完一大长串字，用咆哮体假装暴躁老哥，为不知真假的萌新在线科普“雷诺城早半个月前就沉没啦”。
回复完毕，完全不看有没有其他好心人认真解答，瞬间出贴。
然后乐呵呵地把最热的新帖子一个个点进去——
「重要通知：为了人类的未来，请积极参与最新资料片——烧毁生命之树！」
当晚，无数的玩家，或到时限被迫下线睡觉等待明天的，或结束一天的辛劳正准备在另一个世界好好犒劳自己的，都炸了。
从无数真·暴躁老哥的暴躁发言中，慢吞吞摸去官网的贸小竹也枯了。
“我那个去……诸神这公司是要破产了吗？还是被xxx查了要求整顿？又不是什么媚宅游戏……要么不更新，一更新就是大地震，还要不要人活啦！”
吐完槽，该看的还是要看。
来来回回把官方通知瞅了三遍，眼睛都眯起来，然而通篇就一个大字标题，下面啥都没有。
牛皮。
仅此一家果然就能任性。
不过这和她贸小竹也没什么关系啦~
她和瓦兰走局域网单机线，而这种明显的世界线活动，他们肯定连边都摸不到。
咸吃萝卜淡操心，论坛是炸了，她乐呵呵看着就好。
诸神online这次更新不仅多了一条提前通知，而且没有占用玩家们更多的时间，让他们在几乎无止境的焦急中等待。
一个晚上而已，第二天早上不抱希望默默刷新的人突然发现：诶？竟然登上去了？
瞬间呼朋唤友，呼啦啦一堆人都在网络拥堵中挤上了线。
到了肖家，瓦兰和罗伊听说游戏更新，两人转头出了门。
反正不准备马上回去，那就逛逛呗，来这里这么久了，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
“喏，拿去——”贸小竹豪放地甩出了自己的卡。
“上面有儿童消费限制，但路上买点吃的喝的肯定够了！
“放心，不会有人来查身份。”肖景同在后面补充道。
拿着“大户”的卡出门，瓦兰和罗伊却没走多远。
这个仿古小区虽然偏远，商业区却还算健全，只是路上没什么人气，店面也基本上堆在小区的东头。
两侧的房屋最高不过两层，都有弧线形的砖瓦斜顶。
防滑的青石块大大小小，路面上有一股带着灰尘的潮气。
“听说头顶的太阳是人造的，这个世界的人难道连降雨都会？”
为了准确踩到青石块上的凸起，瓦兰不得不夸大了步子往前跳跃。
这段路上，每隔一小段，都一个半人高的石柱，顶上是镂空的。
晚上人工太阳进入休眠，石柱就会亮起来，罗伊说那叫石灯笼。
“会是会的。”
罗伊踏着步子，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但我们现在在地下，所以应该是撒的水。”
“那人工降雨呢？要怎么降？”
瓦兰停下步子，转过身站定，“不是从上面洒下来吗，像浴室的花洒那样。”
“也是洒下来，不过不是运上去的水，是在天上利用自然条件造的。”罗伊回忆着曾经看过的科普说道。
“那仙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