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论及当今互联网江湖的八卦格局, 除了旧浪微博这尊大佛以外, 能排上号的只有北豆瓣, 南天涯。
虽说提起豆瓣社区，路人第一时间想起的便是靠谱的影评和小清新风格, 但这里还有个名为[八组]的去处不可错过，组内成员就着娱乐圈的八卦吃瓜看热闹，不亦乐乎。
而明远广场开业仪式结束后的次日下午，豆瓣八组便多了个新贴子——
《鹅们看到这组图了吗？田柔姬包里被人发现疑似注射器的东西》
【橘色骑士：田柔姬去参加明远集团的开业剪彩, 有记者跟到后台去拍照片，其中一张正好拍到她包里放着的东西, 我已经把重点圈出来了，你们看[图片][图片]】
照片里, 溅着水珠的洗手池上零星散落着口红和遮瑕膏，一支透明的针管被压在手包底下, 仅仅露出一半，却特意被大大的红圈标了出来，虽然镜头没有给特写, 但那半边部分足以让旁人想象出是什么东西。
楼主是组内较为活跃的用户, 现在又处于假期流量最高的时候，贴子刚一发出去, 立刻多了几条回复。
【西邪：这不是在后台拍的吧, 看环境像在厕所啊？】
【momoka：我听去看商演的人说田柔姬是尖叫着从厕所里跑出来的, 保安没有拦住现场的粉丝, 记者以为里面出事, 就浑水摸鱼的进去拍了两张，什么情况？】
【鹿本鹿：我怎么感觉她是嗑药嗑出幻觉了才跑出来的……】
【帅即正义：楼上+1，而且你们没发现田柔姬已经瘦得有点不正常了吗？[链接]】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网上正好已经有粉丝上传在活动现场拍摄的视频，好事者循着视频看过全程，指出田柔姬在互动环节时明显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几次都没接上主持人抛过来的话题。
田柔姬过分消瘦的体型，包里的可疑针头，加上活动时不在状态的涣散眼神……
所有疑点指向同一个可能性，热衷阴谋论的人已经脑补出她状态不在线的原因是x瘾发作，下场后赶紧去洗手间来一针。
豆瓣社区的帖子里点赞多的评论自动置顶，这项功能极为实用，旁人进贴一看就能理清来龙去脉，传播起来也方便许多。
有理有据的黑料最容易扩大讨论度，原贴帖子很快翻了几页，又转载到天涯和微博，当天晚上九点成为微博热搜话题。
“田柔姬吸.毒减肥”。
如此引人注意的话题根本不用买水军，热度便如同坐了火箭一般上涨。
不是所有网民都会在深夜按时上床休息，熬夜传播八卦更是其乐融融，营销号发的疑点整理微博转发量很快破了一万。
明星经纪人的手机处于24小时待命状态，怕的就是出现类似情况，万一夜间有什么黑料出现，等第二天醒来舆论风向初定，别说来不及公关，连知道消息都晚人一步。
田柔姬刚从剧组那边请了一天假，正躺在家中的乳胶床垫上睡得迷迷糊糊，接到经纪人打来的电话后闭着眼睛应付几句，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情况。
直到经纪人在那边一嗓子把她喊醒：“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什么，现在网上正传你吸.毒，还说得有模有样的！”
“……什么？！”
田柔姬终于清醒过来。
她最多就是炒个热搜被群嘲过，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到底是谁买水军黑她？
等等，记得昨天她被针头戳了一下，从厕所里冲出来时正好有记者在场，还突破保安封锁闯进去拍了两张照片，如果那个时候包里的东西正好掉出来……
田柔姬回忆起曾经发生的事情，后脊立刻渗出一线冷汗！
“我现在就把照片发给你，赶紧想想是怎么被人抓住把柄的，有什么借口能蒙混过去，我正往你家那边赶。”经纪人说话时气息紊乱，显然没有冷静下来，“你之前为了争那个角色就已经把楚导得罪了，现在又整出这种事，女一号真有可能保不住，薪月传媒担心你的形象会影响票房，都在考虑换演员呢。”
田柔姬翻身而起，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什么考虑换人，薪月那个姓刘的心思你不清楚吗，不就是想让我陪他？”
上一波风头还没过去，这回又出了大事，真是让人睡个觉都睡不安稳。
她的手指被针尖戳了一下，虽然害怕艾滋针一类的都市恐怖传说，还好查过资料后知道哪怕针头不干净，上面的病毒几分钟后就会死亡，才放下心没去医院，只是拿酒精擦了擦。
可从洗手间冲出来的那一幕，外面的一群粉丝同时举起手机，绝对拍下了照片证据，所以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洗成没发生过。
负.面.新.闻再怎么公关造成的影响都不可能消除，看来是要吃一次亏了。
“你也看出他对你有意思了，现在正好是你的多事之秋，又急需楚导这部作品，他拿这件事要挟，我能有什么办法？”
田柔姬是[青宴娱乐]的当家花旦，但能参与《骨与魂》的内部试镜，还是因为经纪人搭上了薪月传媒的人脉，薪月把握着华夏电影投资市场，老总又看好热搜女王带来的流量，自然意属她参演。
但如今田柔姬形象受损，票房号召力估计得打个折扣，万一投资方真的要换人怎么办？
“让他做梦去吧，你赶紧过来，我就不信没有别的办法了！”
田柔姬恶狠狠地冲听筒里吼完这句，直接挂断电话，蜷起膝盖在床上坐了片刻，安静的身形单薄如纸。
……
娱乐圈的八卦新闻大抵可分三类。
“xx表演现场翻车”属于群众最喜闻乐见的那种，看完以后嘻嘻哈哈一阵，还可拿来当做鬼畜素材或制作表情包。
“xx出轨”的舆论指责严重一些，不过网民的记忆只有七秒，出轨的艺人安静一段时间后洗白复出，照样不痛不痒。
至于最严重的新闻类型，当属“xx嫖.娼被抓”和“朝阳群众举报xx吸.毒”等触及法律的内容，一旦沾上，艺人只好寄希望于自己被封杀后摆地摊的生意也能红火了。
网上突然开始传出田柔姬吸.毒减肥的流言，她的公关团队当然严阵以待，拿出了十二分的敬业水平替她澄清。
前脚路人群嘲，后脚粉丝洗地，一时间只要点开各大论坛都能看见她的名字挂在第一页，隐隐有屠版的趋势。
没过几天，青宴娱乐的官方微博发出盖了红章的公开信，严肃澄清此事。
唐湖特意上微博看了看，眉梢一挑：“包里放的是营养针？这个借口可以啊。”
被拍下的照片证据无法抵赖，而且事关重大，对方便解释成田柔姬身体虚弱，需要打营养针维持健康，再加上主动贴出体检结果，总算摆脱了吸.毒减肥的恶意猜测。
涉毒的谣言不攻自破，但澄清其中一项，被过度的恶意营销引出反感情绪的普通人却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混圈最重要的四个字便是安静如鸡，虽然明星太.安静是在放任自己过气，可跳得太高总不是什么好事。
自称路人的马甲，在网上从她的粉丝四处碰瓷其他明星骂到正主是烂片女王，又把“田霞改名”这件事拎出来嘲了一回，这才觉得为自己被迫看了这么多年热搜的眼睛出口恶气。
田柔姬在澄清吸.毒减肥的谣言后，又卖了一波惨，微博大号发了条动态，大意为“我这么一朵清清白白的雪莲花竟然都有人抹黑，而且还是用这种最严重的方式造谣，给我带来了极大的伤害，只想让人喝着红酒删微博，删完微博就退圈”。
评论区的“骑士”们哭倒一片，纷纷表示这个混浊的世界配不上纯洁无瑕的白莲花偶像，如果连骑士都抛弃了公主，还有谁会保护她？
这种公关手段有个专业名词，叫做虐粉。
唐湖说着，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她的公关水平算是业内拔尖的，如果不是我发现得早，肯定得被她阴一回。”
即便这次报复回去，田柔姬的下场也未必会太惨，她的粉丝数量在那里摆着，低龄饭又是黏着度最高的群体，过段时间就能继续出来圈钱了。
而唐湖却不同，刚出道本来就没多少死忠，如果陷入严重的负.面.新.闻，根本没几个人会等她东山再起，有那个时间早就去粉别人了。
她难得陷入一次哲学思考，突然听见经纪人在旁边说话。
白至理浑厚的声线里夹着几分轻松：“给你说件好事，也算没有白被她连坑两把。”
唐湖调侃地抬起眸子：“什么好事？王x卫终于发现了我这个好苗子，要我演他电影里的一番大女主？”
“醒醒，大白天的做什么梦呢。”白至理失笑，“不过有个梦还是可以做的……楚导《骨与魂》的女一号，公司给你谈下来了。”
“真的？！”
唐湖立刻从电脑椅上跳起来，眼底一片惊喜：“出品方那边愿意松口？我记得薪月传媒不是一直在推她吗？”
“谁知道他们因为什么谈不拢，反正田柔姬的流言传出去以后薪月就有松口换人的意向，我把能找的人都找了一遍，今天早上才收到确定的消息。”白至理为她逐条解释，“姓田的太靠流量吃饭了，之前得罪楚导，这回又翻了船，薪月估计觉得僵持下去捞不到什么好处，才同意换你上去。”
田柔姬的虐粉手段虽然成功让热度又涨了一波，但哪个爱惜羽毛的大导演，会稀罕这种黑出来的人气？
以楚鹤海外仙人的性格，估计觉得连电影上映后投放广告都碍着他的眼，对田柔姬愈发反感。
唐湖听见了这些天唯一的好消息，忍不住松懈下来：“那我得赶紧喝瓶无糖可乐犒劳自己。”
她会自觉戒甜点饮料，所以经纪人平常从来不操心这方面的问题，但今天还是值得庆祝一下的。
白至理拉开书桌旁的小冰箱，拿出一罐冰镇的零度可乐递给她，欲言又止：“不过，我觉得薪月那边的意思是……”
“想借机卖给我个人情，留着以后还？”唐湖轻松地把话挑明，单手打开易拉罐。
如果不是楚导推荐，她能挣下这个角色太难了，正好田柔姬最近闹得不安分，出品方才同意换人。
但换人也不是白换的，娱乐圈向来僧多粥少，有演技的演员那么多，好资源却有限，薪月传媒作为出品公司愿意捧她一回，当然带了附加条件。
白至理略略点头：“以后等你的名气上去，以低片酬演几部薪月投的电影，也算把人情还上了。”
“这有什么的，又不是让我下海。”唐抿了一口褐红色的饮料，专心感受碳酸气泡在舌尖炸开的愉悦体验。
艺人接什么戏或不接什么戏，其实大部分时候都不是自己说了算，虽然平常的工作会参考他们的意见，但涉及到高层博弈，艺人往往只有知情权，更像经纪公司手里的提线木偶。
哪怕在成名后，接戏也不能完全自由，多少要报答当年有提携之恩的导演或投资人，演几部完全不感兴趣的片子。
她喝了半瓶饮料，才想起给李若川发个消息，打开微信慢慢输入文字。
【一口湖：女一号定了】
虽然现在还没进组，但这部《骨与魂》从试镜到确认主演，明远影业都从中帮了不少忙，加上经纪公司和导演的要求，算是三方出力才让她拿到角色，是该谢谢李若川。
另一边，明远集团办公大楼，顶层。
李若川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两下，漫不经心的拿起来看发消息的人，立刻精神振奋地把手机牢牢抓在掌心！
……奇迹出现了！
通常来讲，只要他不主动去戳唐湖，唐湖是不会跟他发消息的，平时虽然记得逐条给他的朋友圈动态点赞，却比完成任务还敷衍。
不过现在发来干巴巴的一句话，实在很难让他有回复的欲望。
【我真的很有钱：你连标点符号都不打，太敷衍，不真诚。】
【一口湖：女一号定了。】
果然多了标点，真是高冷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
李若川沉默片刻，直接把电话打过去，几秒后便接通：“你知道角色定了？我也是早上才收到消息，本来薪月那边力推田柔姬的，但她这段时间流言缠身，背后应该也有水军黑她。”
“我干的。”
李若川愣住：“……嗯？”
他刚才是不是听到犯罪嫌疑人承认作案手段了？
回到白鲸传媒，唐湖慢条斯理地喝着剩下的可乐，清晰地解释道：“我说是我的经纪公司请了营销公司，估计还有其他营销公司下场，怎么了？”
[白鲸传媒]这次为了帮她稳拿《骨与魂》的女一号，雇水军装路人死不承认田柔姬的体检结果是真的，而且田柔姬还有一批专业黑缠着不放，各路人马一齐在混水里扑腾。
不过李若川的明远影业和她有共同利益，还是知会一声内.幕比较好，免得他请水军的时候找错营销方向，自家人开始打自家人。
李若川作为一个霸道总裁，始终对真善美的女主角报以不可免俗的喜爱，听到她这么理直气壮地承认自己背后整人，有点震惊。
“既然我们已经认识这么久，有些话……我直接告诉你也可以吧？”
听听李公子少女般娇羞的语气，难道是要跟她表白了？
然而下一秒，他话锋一转：“其实在我眼里你和其他人一点都不同，不会干出背后阴人的事情，所以希望你像个女孩子一样，不要这么……”
“——我怎么了？”
唐湖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我只要胯.下没长叽叽那就是个女的，难道还有像不像的说法？非得干什么坏事还要装出一副都是全世界迫害我逼我堕落的样子，才算是个纯洁无瑕的雌性生物？”
她的语调微微上扬，满脸写着“大姐头想砍谁就砍谁，还挑什么日子”的霸道和蛮不讲理。
这种印象，通俗来说叫做“圣母塑造”，社会舆论将胯.下没有长叽叽的群体划分成了“好姑娘”和“女贱人”两种，赞扬前者，打压后者。
一个好姑娘，应该不分场合的选择善良大度宽容，就算头顶绿油油也得哭着喊出“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啊”，但凡为自己吃过的亏讨回公道，自然有人跳出来对你指指点点，觉得你恶毒。
其具体言论，包括而不限于“他只是摸了你一把，你曝光他已经够了，竟然还要把他送进监狱”，以及“他虽然强x了别人，但已经受到惩罚，媒体为什么还要贴出他的照片”。
“最毒妇人心”这种俗语，都是用来形容那些想为自己讨回公道的恶毒女配的。
李若川听她一席话，世界观再次受到冲击，忧伤地望了一眼胯.下：“嘤……”
唐湖正好喝完最后一口可乐，轻轻吐了口气，语重心长地教导他：“作为一个男人，就应该心地善良与世无争，记得时刻做个优雅男人，太过强硬是没有女人肯要的。”
‘点亮金句：……’
w233在脑内自动激活，跳出来金灿灿的成就光环。
唐湖觉得光凭李若川一个人，就能在他身上刷满金句成就，然而顿了顿，觉得自己不应该只在一头羊身上薅羊毛，于是住口。
李若川仍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唐湖，但我还是觉得你很特别。”
跟他见过的那些顶着千篇一律的蛇精脸的网红不一样，出淤泥而不染，清纯而不做作，简直就是一个总裁标配的白莲花女主。
唐湖冰冷地回绝：“那你还是重新修正一下对我的偏见吧。”
李若川心里的美好幻想破碎了。
不过这口恶毒的黑锅真要挂在背后，唐湖也是不承认的，换了左耳接听电话：“看到之前网上造谣我整容的新闻了吗，你觉得是谁干的？”
“田柔姬。”
李公子的智商毕竟还在，立刻反应过来回答。
唐湖简单解释：“不光上次，这次让她上热搜的针管一开始也是她放在我包里的，如果我选择当个好姑娘息事宁人，你现在打开微博，看见的应该是我上热搜，说不定明天就过气了。”
既然是对方先惹事，那么报复回去也情有可原。
李若川了解内.幕，沉吟片刻问：“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需要我再追加资金雇点人，炒一波舆论吗？”
“电影角色已经到手，针对她也没什么必要了，反正只要以后她再敢招我，我就把这件事翻出来一回。”唐湖缓缓点头，一脸孺子可教的欣慰，“还有其他事情吗？”
作恶的人不会因为受害者选择忍气吞声，就能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他们只会觉得你好欺负，从而变本加厉。
只有在那只黑手刚伸出来的时候就立刻把它打断，才能为其长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没有了。”
“那就挂了吧，我还要准备新角色，这几天会很忙，有事微信联系。”唐湖美滋滋地数着系统积分，挂断电话，琢磨接下来兑换什么技能。
办公室里，李若川盯着imac的屏幕看了半天，鬼使神差地在浏览器里打字搜索——
“如何当一个优雅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