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下午季念补完习才回了家,反正他也要去陈老头的办公室,索性就先把自己那张物理卷给了苏纯淳。
  只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苏纯淳和他说的那些话,不像是开玩笑,想起她义正言辞的模样,还有些好笑。
  夜幕低垂,绚丽的灯火徐徐将整个城市点起,熙攘的人群在远方涌动着,带起一片纷杂。
  公车沿着熟悉的街道行驶,一路通畅无阻。
  季母陈芸已经准备好了一桌的饭菜,许久没回家的季枳也坐在饭桌上,就等着季念洗完手开饭。
  陈芸夹了块鱼肉放进季念饭碗里,语气关切,“这次的物理竞赛你有把握吗,你们陈老师那里怎么样,要不要妈再在外面给你找个补习班?”
  季念的手顿了顿,压下眉眼,出声回绝:“陈老师那挺好的,不用再找了。”
  “你也别嫌我管的多,妈也是为了你好。”陈芸叹了口气,想到前几日给班主任打的电话,又道:“你们班主任说你语文成绩还是提不上来,我就推关系给你找了个名师,明天你就去上课,要是觉得不错,就一直上着。”
  季念没说话,只是咀嚼着嘴里的饭。见气氛有些尴尬,笑着打圆场:“妈别老说学习了,对了,我之前和您说的那件衣服……”
  两人的对话充斥在耳边,季念兴致缺缺地吃完饭,就下了饭桌。
  回到房间,季念眉头紧锁地坐在书桌前,想到母亲给他报地语文补习班,嗟叹口气。
  门外传来敲门声,就见季枳走了进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别不高兴了,下次我好好跟妈说,让她别盯你这么紧。”
  季念掀眸看了她一眼,“无所谓。”
  “……”口是心非。
  “要我说年级第二够好了,妈怎么还这么不满足。”她安慰道。
  季念闷哼了声,没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就算季枳从小是年级第一,陈芸也还是为她操碎了心。何况他这个年级第二,自然而然得受到更为严厉的教诲。
  冗长的沉默,半晌后,季枳换了个话题,“对了,你有没有看到我放在客厅茶几上的药盒呀?我问了妈,妈说没看见。”
  季念回过身来,想起了那盒药的归宿,随意找了个借口,“我之前胃不太舒服,吃完了。”
  看他说的如此坦然,季枳流露出诧异的神情,狐疑地看向他,“你确定你吃了?你吃的那药叫什么?”
  照着残存的记忆,季念准确地将药名复述了一遍,继而便看到季枳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僵,而后匪夷所思地“啊”了一声。
  “你没搞错吧,那里面不是药片,是蟑螂。”
  “……”蟑螂?
  “你什么时候放那的?”季念脱口而出。
  “好像上上周三吧。”她回答。
  时间完全吻合,顷刻间季念的表情有些凝固。纷飞的思绪渐渐在脑海中拢成一张细密的网,这也就是说他把蟑螂当做药给了苏纯淳?
  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起了某些事情,之前他还在奇怪,苏纯淳怎么会恩将仇报把蟑螂放进他的饭菜里。
  而后,苏纯淳对他的态度又稍稍有些冷淡,还常常做出一些荒诞怪异的事情来整他。
  原来如此……
  季念烦躁地捏了捏眉心,“你没事在里面放蟑螂?”
  “……”
  “那是我实验的材料。”她不悦地撇了撇嘴,情绪隐忍。季枳读的是生物科学专业,正好最近导师布置了这个课题。
  他默默叹了口气,又随意编造了个借口,淡淡道:“是我记错了。我看那药盒上面的日期过期了,才扔了。”
  那两只蟑螂是季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到的,就这么被扔掉,实在可惜,她恼怒地蹙眉,“一只蟑螂二百五,两只我给你打个折,四九九好了。”
  “……”
  最终季念还是用钱打发了她,靠坐在僵硬的椅背上,某些情绪如藤蔓一般滋长着,烦躁与郁闷就像汹涌的潮水,掀起一浪又一浪、
  谁说近水楼台就能先得月?
  —
  夜色如墨,街头的路灯发出幽暗的光,头顶上的夜空有繁星在闪烁着,四下一片静谧。
  在叶润绩家吃完晚饭,姨妈陆敏就开车将苏纯淳送回了家,离开时还依依不舍地牵着她的手,将好些琐事都细细叮嘱了一番,生怕她不能好好照顾自己。
  除了母亲以外,姨妈就是苏纯淳最依赖的人。絮絮叨叨一阵过后,陆敏就送苏纯淳上了楼,等到看着她进了家门,才放心地下楼。
  周六早上是惯常的物理补习,老师在讲台上讲得激情澎湃,可她的解题步骤却跟狗啃了似的,缺头少尾,一道完整的分析题都做不出来。
  就连认真听讲后,做错的题目重新拿来做一遍,也还是会写错。
  闷闷不乐地回到家,除了埋头苦写作业以外,苏纯淳还写了足足一千字的检讨书,在关于“她与季念有什么区别”这个问题上,进行了深刻的反思与剖析。
  隔着透明玻璃窗,太阳被天空中细密的云盖住了,只留下了的丝丝缕缕的彩霞,染红了半边的天。
  苏纯淳坐在书桌前,笔下是刚对完答案的物理卷子,红色的叉叉遍布全卷,刺眼而又磨人。
  沮丧地叹了口气,她刚想收起卷子,一旁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父亲的来电。
  冗长一段时间,她没和父亲通过电话了,苏纯淳接起,便听到电话那头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习惯性的问候:“纯淳,最近怎么样呀?”
  苏纯淳周全地答着,当父亲提及江阿姨时,也只是用“嗯”、“啊”等的字眼敷衍应下。
  对于这个本就不该属于她生命的女人,她不想多言,更不想破坏了心情。
  “纯淳,你跟江阿姨好好相处,她对你也没有也是挺不错的,你也就不要在她面前老是摆臭脸。”苏远泽的沙哑的声线借着电流穿到苏纯淳耳廓边,语气略带点苛责,“之前我让她去接你放学,她也是去了的,只是后来你自己拒绝了。”
  闻言,苏纯淳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难受,去是去了,可却让她在路边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
  这样的事情还有许多,只是她都不曾与父亲说过。
  心里头发涩,之前她还当真意味这个阿姨待她是真心的……只是越来越多的巧合拼凑在一起,就成了处心积虑谋划的权益之策。
  她屹立不倒的温柔贤良的后母人设,与苏淳别强行安上的刁蛮任性的大小姐人设形成鲜明的对比,在父亲眼里,谁是谁非,一目了然。
  郁闷与气氛交汇在心头,解释的话,搁在嘴边,却又被生生挤了回去。
  没听到她说话,苏远泽像是失望地叹了口气,自顾自继续说话:“下个月我会让江阿姨和旭旭一起搬到你现在住的这个房子里,到时候一起生活,江阿姨才能照顾得上你,你也别太任性了。”
  愁绪如屡屡丝线越缠越乱,苏纯淳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目光几乎呆滞了,她实在无法接受与那样一个女人住在一起。
  苏纯淳知道父亲的决定不会轻易更改,也没再多说什么,酒匆忙挂了电话。突然之间,鼻尖酸胀得有些难受,可她又不想让泪落下来。
  呆坐在窗前许久,天色从光亮到昏暗,直到肚子饿了,她才出门去找吃的。
  街道两旁遍布着许多餐馆,她随意进了家环境还不错的火锅店。店内生意红火,只剩下一桌靠窗的位置,苏纯淳随意就直接坐了下来。
  刚才外边挂着的活够广告勾得人口水直流,再加上她也很久没吃火锅,索性就进来了。苏纯淳按着胃口,在菜单上勾勾画画,点了几盘牛羊肉和素菜。
  店里刚好还做了“满一百减二十”的活动,她看着价格差的不多了,就又加了个饮品。
  等菜上来了,鸳鸯锅上咕咚地冒出热气,苏纯淳就涮起了牛肉,还不忘端起了刚点的饮料小抿了一口。
  透明液体在明亮的灯光下,闪烁出金黄色的光。这杯名叫“菠萝不黄”的饮品,不仅名字怪异,味道也很怪异。
  好奇心作祟,苏纯淳又尝了一口,这一口她吞得有些多,隐约觉得嗓子火辣辣的疼,可留在唇齿之间的余味却是醇香的。
  等她问过服务员后,才知道这是带着少许酒精浓度的果汁饮料。
  酒味淡淡地氤氲在空气中,她笃定地想这么点酒精浓度,肯定喝不醉人。
  凭借着这个信念,苏纯淳一小口一小口放肆地吞咽下去,不知不觉中,玻璃杯也空了大半。
  只不过等过一会,她越发觉得拿着筷子的手不受控制了,怎么想吃的是蔬菜,反而夹了肉?
  灯光映衬下的脸像是有滚烫的温度贴在两侧,红晕极为明显,脑袋晕乎乎的,像是坐了几百遍海盗船。
  这种感觉,莫非是醉了?
  苏纯淳深深地叹了口气,她这酒量也太差了吧……
  估计是酒精作祟,难以名状的伤感缱绻在心头,怎么感觉自己总是一无是处,毫无优势呢?
  喝酒,酒量差;学习,排名低;长相,被季念那个瞎了眼的人骂丑;耍人,反被别人耍……
  情绪渐渐从忧伤转变为气愤,苏纯淳像是不服输的样子,又撮了口,她真的不想做三杯倒呀。
  醉意上头,她几乎神志不清了,竟然又猖狂地点了一杯。喝得她晕晕乎乎,连天南地北都分不清了。
  刹那间,某些几乎要淡忘的思绪,又一次飘了出来,心疼得像刀绞一样,苦涩而又失落。
  看着眼前火锅店里热闹纷扰的场景,泪水缓缓顺着脸颊留了下来。
  她好似永远只是一个人……
  许是愁闷堆积,嘴里果香混着酒意的味道竟然比之前还要甘甜。
  眼底像是被附上了一层水光,朦朦胧胧看得不太真切,苏纯淳望着盘中的生羊肉痴痴地发起呆来,不过一会,又拿着筷子夹了起来。
  只是她没放进锅里,直接就往嘴巴里送了。
  估计是真傻了。
  她张着小嘴,露出的贝齿几乎要碰到递进嘴里来的生肉了,可下一秒,纤细的手腕却被人紧紧拽住,无法动弹。
  头顶有低沉喑哑的声音飘下,带着几分冰冷:“苏春虫,你是不是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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