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青雀堂是什么地方,傅司南心里很清楚,再那些进了青雀堂的,出来后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眼前的温酒酒还鲜活着,若是进了那鬼地方,变成了一具木偶,却是没意思了。
“我看我们的小礼物挺懂规矩的,就不必进青雀堂再学什么规矩了。大哥,你说呢?”傅司南转头看傅尽欢。
傅司南这句话简直正中温酒酒的下怀,她将目光转向傅尽欢,一副惶惶然的模样。
傅尽欢瞧了他们二人一眼,他与傅司南虽是双生子,但傅司南叫他一声大哥,他自是处处宠着护着这个弟弟。
“也不必事事都照着规矩,她既是父亲送给我们的礼物,理当特殊些。”傅尽欢道。
“既然二位公子都这样说了,自是有该破例的道理,妾身先行告退。日后若有需要之处,两位公子尽管差人来说一句便是。”魅姬微微欠身,冲挡在温酒酒面前的两名侍女挥了挥手,侍女们紧随她其后,离开了演武场。
看着魅姬的背影,温酒酒深深地舒了一口气,青雀堂这关算是过了,只要日后她不触这两位boss的逆鳞,青雀堂的剧情应当不会再轻易触发。
“日头也烈了,大哥,咱们先去用膳吧。”傅司南将弯刀插回刀鞘,展开双臂地伸了个懒腰。
“报——”一名黑衣侍卫狂奔而来,掠过温酒酒的身边,跪在傅尽欢与傅司南身前。
跟着黑衣侍卫来的,还有两名普通的侍卫,侍卫手中押着一名中年男子,那男子身着灰衣,头发散乱,身上遍布血痕,显然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打斗,被岛上的侍卫擒住了。
“启禀大公子、二公子,方才属下巡逻时,发现此人鬼鬼祟祟,盘问之下才知他身上藏着非常厉害的暗器,竟是混入岛上的刺客。”说话的黑衣侍卫名叫飞鹰,是岛上的护卫统领,傅尽欢的心腹。
傅尽欢抬起眸子,冷冰冰地瞧了那刺客一眼。
刺客双臂被反扭在身后,胸前插着几根银针,应该是被银针封住了内力。他双目圆瞪,恶狠狠地看着傅尽欢,怒道:“傅南霜呢?叫他出来见老子,当了这么多年的缩头乌龟,怎么,是没脸见人了吗?!”
“该死,竟敢侮辱父亲。”傅司南脸色阴沉地抽出弯刀。
傅尽欢抬手,制止了傅司南的动作,父亲被辱骂,他表现得淡定多了,只是漠然问道:“你找傅南霜做什么?”
“十八年前,他杀我妻子,今日我是来找他血债血偿的。”那刺客瞪着双生子二人,发现他们二人生得一模一样,认出他们就是傅南霜传说中的儿子,眼中透出恨意,“你们是他的儿子,这笔血债你们来偿也是一样!”
说着,他身上的衣服突然爆裂开来,浑身内力暴涨,震出封穴的银针,打了飞鹰一掌,从飞鹰手中抢走一把刀,朝着傅尽欢劈去。
“大公子!”飞鹰面色一变。
傅尽欢见那凌厉刀扑面而来,丝毫不见慌张,只见他后退一步,挡在傅司南与温酒酒身前,眼中堆着冰雪,挥出袖子。
自他袖中飞出一把银光,那银光细如牛毛,锋寒无比,冲着刺客的面门而去。
男人脸色一变,连忙以刀身挡住身上要害,只听得“叮叮叮”数声,银光尽数击中刀身。
男人的身体晃了一晃,侍卫趁机朝他攻过来,男人肩头中了一针,似有钝麻之感,只是一个晃神,手里的刀被击落,再次落入侍卫手中。
飞鹰抹着额头上的汗,跪在傅尽欢面前:“属下失职,险令大公子受伤,还请大公子责罚。”
刺客口中藏着药丸,他方才咬破药丸,以药力激发内力,瞬间增涨内力,险些伤到傅尽欢,多亏傅尽欢精于暗器,逼退了他。
傅尽欢冷冷地看了飞鹰一眼:“起来。”
没叫他进刑堂,便是宽恕了他这次的罪过。飞鹰松口气,站起身来,低声问:“多谢大公子手下留情。大公子,刺客如何处置?”
温酒酒注意到,飞鹰一直请示的是傅尽欢,从头到尾没问过傅司南的意见。伏魔岛虽说表面上有两位主子,真正掌握大权拿主意的却是傅尽欢。
傅尽欢的目光再次落在刺客的身上。
男人眼神凶狠,咬牙切齿地骂着:“今日落在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手中,是程某学艺不精,要杀要剐,老子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
傅尽欢道:“你与父亲有仇,就杀他的儿子报仇,若我与你有仇,是不是也可以杀了你的儿子泄愤?”
男人登时暴怒,脸色青白交加,挣动着:“你、你敢动我儿,老子跟你拼了!”
“也有句话叫做‘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不杀你儿子,今日与你做个决断。”傅尽欢走到兵器架前,取出一张弓,一支箭,他将箭搭在弦上,指向男人,“如果你能跑得过我这支箭,我就派人送你出岛。”
男人显然不信有这等好事:“你真的能放过我?”
“等你跑赢了我这支箭再说。”
男人感觉到肩头的钝麻已经消失,浑身充满力气,他曾于箭雨中活下来,万剑穿心都躲过了,还怕一支箭。
“一言为定。”男人挣了挣,“松开我。”
能活着,总比死了好。他是来找傅南霜的,留着一条命,他还要找傅南霜去。
“开始吧。”傅尽欢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男人运起轻功,转身就跑,为了躲避傅尽欢这支箭,他用得是蛇形走位,眨眼间就跑出了一大截,看得飞鹰等人咂舌。
傅司南眼底露出一丝不屑,看着男人的背影,如同看着一个死人。他掩嘴打了个呵欠,有些不耐烦:“真无聊。大哥不会真的打算放过他吧?”
傅尽欢能百步穿杨,要想射杀一个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这男人当真蠢笨,他既已落到傅尽欢的手中,傅尽欢怎么会轻易放过他。傅尽欢提出用箭射他,只是想练一练自己的箭法而已,活该他做了活靶子。
“伏魔岛早有规矩,刺客,叛徒,奸细,心怀不轨者,一律杀无赦。”傅尽欢面无表情地开口,眼中杀机毕现。
话音刚落,他松开了手指,“咻”的一声,长箭如流星般飞了出去,穿过刺客的后脑勺。
一团血雾炸开,男人的身体晃了一晃,轰然倒地,双目睁得极大,大概是没料到傅尽欢箭术如此了得。
温酒酒浑身僵冷,方才魅姬来押着她去青雀堂时,那种冰冷无望的感觉,如海水般涌来,再次裹住她全身。
傅尽欢那句“心怀不轨者”是说给她听的,他是在警告她。
他看出来了,她故意接近傅司南的猫,借着汤圆来逃避进青雀堂学规矩。
傅尽欢一向比傅司南更善于洞悉人心。
他看出温酒酒的心思,但他没有点破,是因为傅司南。他对这个弟弟,溺爱多于管教,傅司南需要温酒酒教他种猫草,他不介意破一回例,反正温酒酒只是个小蚂蚱,怎么都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温酒酒回到自己的院中,腿还是发软的。看书时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一回事,这是她穿越以后,第一回见到傅尽欢杀人,一支箭射出去,“嘭”的一下,血雾在眼前炸开,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书中所写,只是冷冰冰的文字,站在她眼前的,却是活生生的人命。
如果她不改变自己的命运,将来也会和这个人一样。
不,这个人至少死了就死了,身体得以归入尘土。而她,还要被制成人偶,不死不活地被禁锢在双生子的身边,连死了也不得安生。
温酒酒望着窗外,幽冷的月光透过窗纱,落在床前。
春日的夜晚还是寒凉的,夜风细细,拂着垂坠下来的纱帘。
温酒酒坐在床上,放下纱帘,拉着薄被,裹住自己的僵硬的身体。堆积在心头的寒意挥之不去,以至于浑身冰冷,忍不住瑟瑟发抖。
她裹着被子躺倒在床上,闭上眼睛。白日里精神过度紧张,这会儿突然松懈下来,脑袋沾了枕头,就带着心头那股寒意,沉入梦乡中。
温酒酒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身披大红色嫁衣,坐在床畔。金色的托座上,一对龙凤呈祥的红烛正在燃烧着,鲜红的蜡泪滚滚落下,预示着不详。
轰然一声,屋门被人推开,走进来一对一模一样的双生子,他们穿着一样的红色婚服,脸上不露出任何表情,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他们朝着她走近。
“别过来,别过来……”温酒酒脸色苍白地摇着脑袋,心脏犹如被一只狠狠握住,喘不过气来。
忽然,她意识到了什么,垂下脑袋,心口处,不知何时插进了一根簪子,鲜血顺着簪子哗哗流淌着,将她的红衣染得一片斑驳。
“啊!”温酒酒发出惊恐的尖叫声,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蛙声透过朱红色的窗棂,落在她的耳畔,显得幽夜更为寂静,那一截冰冷的月光,投在纱帘上,泛着惨白的颜色。
温酒酒抬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呼出一口气:“原来是个梦,还好,只是一个噩梦。”
定是傅尽欢白日里恐吓于她,叫她心底留下阴影,激发了她内心深处最为恐惧的噩梦。
她梦见的,正是书中酒酒的结局,这也是她最为害怕的,化不开的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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