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1章 钱的去处

  娜塔莉既然答应了米哈乌·沃罗德雅夫斯基,她便一刻都没有耽搁。
  当舞会结束,娜塔莉和彻辰回到元帅为他们安排的客房的时候,不等彻辰洗漱完毕,娜塔莉就向彻辰提出了要他提出严惩博古斯拉夫的要求。
  “你说要我不接受御膳官的赎买,而是向国王和元帅提出要严惩博古斯拉夫?”彻辰用奇怪地眼神看着妻子问道。
  此时的他,正脱下身上的礼服,将其挂到衣架上。
  这是一个很古怪的要求。当然这古怪不是对于彻辰来说,而是对于娜塔莉。娜塔莉作为老牌当贵族后裔,她应该比自己更清楚,由自己提出严惩博古斯拉夫,将会造成自己和拉齐维乌家族间结下何等的血仇。而这血仇,将是不绝不休的。这也正是自己在俘虏了博古斯拉夫后没有杀他,而是要把他带回到华沙去的最重要的原因。
  况且的,吕保玛茨基元帅和路易丝·亨利埃特公主都向自己求了情,自己又怎能不给他们二人以面子呢。
  一念及此,彻辰反问道:“为什么?”
  娜塔莉本坐在床上,此时她听彻辰这么问便知道他在犹豫。于是的娜塔莉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温柔地说道:“彻辰,我的丈夫。今天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元帅和御膳官大人是肯定要保全博古斯拉夫的,他们到了华沙后一定会串联起一批人来会在国王面前替博古斯拉夫求情。到时候国王必定左右为难。因为御膳官阁下是如此的爱国,又曾经无私地支持国王。可若是不惩办博古斯拉夫,又不能威慑卖国贼,以正法纪。”
  说到这,娜塔莉又想起了当年瑞典入侵之初,贵族们争先恐后地投降瑞典人时,一名老军人发出的哀嚎:“......请问在这人世间,见到哪个国家像这个国家这样有如此多的纷乱,如此多的暴行么?这儿的政府是个何等样的政府?国王不能治国,因为人们不让他治!议会不能治国,因为它的议员把它鼓捣得分崩离析!这儿没有军队,因为波兰的贵族老爷不愿赋税;他们从不服上,因为据说服上便违反了自由权利;这儿没有法庭,因为没有人行法治,每一个强者都可以把法律踩在脚下;这儿没有忠君勤王,因为所有人都离弃了他们的王;这儿更没有爱过之心,因为人们都把爱心给了瑞典,因为瑞典人答应他们照老规矩老样式过日子!请问哪个国家像是这样的?普天之下,哪国人民像他们这样,帮助敌国来征服本国的?”
  娜塔莉做如是想,彻辰却不。
  他所想到的,是自己成为了第二个康尼茨基公爵。是的,自己提出严惩博古斯拉夫,国王陛下的责任是撇清了,他可以说:“看啊,这并不是我的本意,是俘虏的所有者彻辰所要求的;我虽然不忍,可也要尊重他的权利和意愿。”,然后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而自己将承受来自吕保玛茨基什元帅、拉齐维乌家族以及和他们亲善的贵族们的全部仇恨。
  “就像包洪大哥曾经说的,我为什么要如此,这对我有何好处?”彻辰的内心发出了一个声音。
  娜塔莉继续说着,“可你若提出严惩博古斯拉夫,那情况就不同了。他是你的俘虏,你有权对他做任何的处置,这一权力是任何人都无法剥夺的。”
  “等一等。”彻辰出言制止了妻子继续说下去。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娜塔莉,一字一句地问道:“娜塔莉,这些话是别人告诉你,还是你怎么想到的?”
  娜塔莉停住了。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这有区别吗?”
  彻辰已然知道了答案。他正待拒绝,突然门被推了开来。
  “千万不能啊!”他的皮德罗叔叔大喊道。
  皮德罗在舞会结束后有和几名元帅府内好酒的军官一起多喝了几杯。他跌跌撞撞地回屋途中经过娜塔莉和彻辰的房间,又恰好听到娜塔莉说要彻辰放弃御膳官提出的赎买条件,一定要严惩博古斯拉夫。
  这话吓的皮德罗不仅酒醒了一半,还差点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因为博古斯拉夫一人可是涉及到四十万的塔勒啊!
  对,不是十万,而是四十万。
  一年多前彻辰和皮德罗叔侄曾经将佣兵团历年赚取的四十万塔勒交给了基阿扬,让基阿扬交给身后的犹太银行家们拿去放贷。
  这笔钱多年来收入稳定,而基阿扬也一直都宣称钱投到了非洲和亚洲,支持那边的人民的正义事业去了。所以皮德罗也很放心。
  可就在他回到维尔纳的这天,有个犹太人找到了自己。起先,皮德罗以为是来向自己推销商品的。可那犹太人却自称是基阿扬的朋友,又要事要见自己。
  当皮德罗和他见了面后,皮德罗才找到,这犹太人是来打听吕保玛茨基元帅会如何处置博古斯拉夫亲王的。
  一开始,皮德罗以这是机密为由拒绝透露,任凭这个犹太人灌了他几瓶上好的葡萄酒也不松口。那犹太人急了,他这才告诉皮德罗,在犹太财团对博古斯拉夫的借贷中,也有佣兵团的钱在里面。
  皮德罗这才知道,原来那四十万的塔勒并没有像基阿扬所说的投入到非洲和亚洲,而是一直在欧洲,并且就在东欧。那些贪婪无信的犹太银行家们打着擦边球。他们将钱借给博古斯拉夫在各国的亲朋故旧,然后再通过他们的手将钱借给博古斯拉夫亲王,以此来规避条约规定。
  现如今的,基阿扬所属的犹太财团一共在博古斯拉夫的身上投资了一百万的塔勒,并且早就变成了他的军费。当然,这些借款都是有拉齐维乌家族的田产、地产、城堡作为抵押的。
  犹太银行家们在这一点上倒是没有丝毫的疏忽。
  犹太银行家们敢于借给博古斯拉夫这么多的钱,是他们深知波兰共和国的国情,知道像博古斯拉夫这一级别的贵族要是投降或者被俘,必然会得到赦免。
  可没想到的是,扬·卡奇米日国王这一次出奇的坚决——博古斯拉夫·拉齐维乌竟然是少有的不在赦免名单中的人物;这一来,由于钱已经投了进去,他们只能指望博古斯拉夫打胜仗或者在打了败仗后以活命为条件投降了。不过唯一令犹太银行家们放心的是,像博古斯拉夫这样的大贵族兼统帅,哪怕是打了败仗,只要他不是运气不济被流弹击中身亡,那么他活下来的几率是极高的;而只要他活着,哪怕是逃到国外做了寓公,钱就不怕没人还。
  这一次,博古斯拉夫被彻辰俘虏,让犹太财团在维尔纳的负责人慌了手脚。因为如果博古斯拉夫被处死的话,由于博古斯拉夫没有继承人,那么在他死后,那些借据将变得一文不值,犹太银行家们将蒙受巨大的损失。
  所以他们才急冲冲地寻找一切可以打听的关系,打探博古斯拉夫的生死问题。
  皮德罗在知道实情后,气的当即用酒瓶将这个犹太人揍了个七荤八素。打的累了也够了,皮德罗才气喘吁吁地告诉他,博古斯拉夫不会有事,因为他的亲戚米哈乌·拉齐维乌和吕保玛茨基元帅会替他在国王面前求情的。
  那鼻青脸肿的犹太人听完后兴冲冲地爬了起来。他对皮德罗千恩万谢,然后屁颠屁颠地回去报喜去了。
  皮德罗本以为必会如此,可他没想到娜塔莉竟然要彻辰提出严惩博古斯拉夫的要求。
  而当他向彻辰和娜塔莉解释完为什么不能严惩博古斯拉夫,娜塔莉的面色早已铁青的无比难看。
  他没想到,自己的丈夫和他的叔叔,竟然会借钱给共和国的卖国贼博古斯拉夫去打仗。
  一想到那四十万的塔勒每一枚都变成敌人手中的枪弹和刀剑,射向和刺向爱国的军人,娜塔莉的心就和针扎了一样的难受。
  皮德罗却没有注意到娜塔莉的变化,他此时只是直直地盯着自己的侄子,希望他给自己一个保证。
  彻辰没有像他的叔叔那样以碰到钱的事情就缺了心眼。他注意到了娜塔莉的神情变化,知道她很生气很生气。
  “叔叔,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彻辰推着叔叔就往外走。
  皮德罗却蹬着腿挺在那里不愿往外走。他执意要彻辰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
  彻辰无奈,为了尽快地支走皮德罗叔叔,他只好含糊地答应了下来。
  这下不用彻辰去推,皮德罗自己就喜滋滋地走了。
  门被关了上。
  当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彻辰回转了身,他走到娜塔莉的面前,开口道:“娜塔莉,你听我解释。”
  回应他的是一个巨大的耳光。
  彻辰被打蒙了。他从没想到娜塔莉会打自己。
  只听娜塔莉泣不成声地说道:“上帝啊,瞧瞧你都做了些什么。你竟然会借钱给博古斯拉夫!你知道他用这些钱做什么的吗?他用来买武器、雇佣雇佣军、收买盟友,他用这些钱来杀害我的同胞。上帝啊!我一想到,一想到恨不得剁掉自己的双手。”
  看着娜塔莉哭泣的样子,彻辰由衷地心疼。
  其实整件事情不能怪责彻辰,因为彻辰在和基阿扬达成协议的时候,他明确地已经提出了:交给犹太财团的钱财,不得借贷给正和波兰共和国交战的国家。
  所以真正的错是在犹太财团,是在基阿扬。
  可这样的解释,娜塔莉显然这时候是听不进去。
  二人就这么站着,娜塔莉一直在哭。当彻辰无意中低下头的时候,他看见娜塔莉竟然是赤着脚的。
  虽然房间里烧着温暖的壁炉,可是现在毕竟是冬天,天气寒冷。
  彻辰从床边捡起了妻子的鞋,放到娜塔莉当脚边。
  可娜塔莉一脚踢了开来。
  彻辰无奈,他又去捡了回来,再次放到她的脚边。
  娜塔莉仍然一脚踢了开。
  如是者三,彻辰终于发了怒。他朝娜塔莉叫嚷道:“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我可以以上帝的名义起誓,我在把钱借给基阿扬的时候明确向他提出了,不得把这笔钱借贷给正和波兰共和国交战的国家,是那些犹太人违约的,不是我。你要我这么说你才相信!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消消气!”
  娜塔莉抬起了头。她的眼睛已经哭的红肿了。
  “把钱全部拿回来,然后让博古斯拉夫受到应得的惩罚。”娜塔莉说道。
  在哭过后,娜塔莉也稍稍的冷静了些。她内心深处也明白这的确不是彻辰的过错。她提出这两个要求,也是想缓和二人间的关系。
  可她的后一个要求却提的适得其反,让彻辰气极反笑了起来。
  彻辰的怒气一下子也爆发了出来。他锤着自己的胸口质问道:“好啊,让博古斯拉夫受到应得的惩罚?这就是你的要求吗?你竟然到现在也只想着你的国王和王后。有没有替我想过?与一个大贵族的家庭解下血仇,那是多么大的一场灾难。就像博古斯拉夫自己说的:他是神圣罗马帝国的公爵,弗雷德里克·威廉选帝侯和奥兰尼亚公爵都是他的姻亲,法兰西国王和王后又是他的至交好友。我提出惩治博古斯拉夫?呵呵,到时候国王满意了,可我却遭了秧。”
  娜塔莉泪眼婆娑,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彻辰。
  “你变了。”娜塔莉言道。
  “是的,我变了。”彻辰承认道:“我变得更加的在乎我们自己了。在乎家人、在乎同伴、在乎维达瓦。这难道不是一个贵族应该做的吗?包洪大哥教育了我,他让我知道了若不想想康尼茨基公爵那样无妄横死,你就得多为自己考虑。”
  说这些的时候,彻辰理直气壮地看着妻子。
  娜塔莉泪如泉涌。
  彻辰有些后悔了——他何必要把这些说出来?
  “乖,”彻辰试图去握住娜塔莉的手,说几句软话。
  可娜塔莉一把将彻辰的手拍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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