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初唐 第842节
“你想太多了。”郭业风轻云淡地说道，“正因为此次找人的任务非常危险和重要，所以我们才要化整为零的行动，这样显得目标小。而且，我跟砒霜的面孔，云容那个贱人太熟悉了，根本不能出现在使团里面。你放心，逻些城我和砒霜熟络的很，反而比你们冒充使团进王宫要安全。”
“这，这倒也是。”
卓远勉强被郭业说服，然后将那块铜制令牌收起，刹然起身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属下就先率着弟兄们先行一步进城。还望大人找到塔吉娜后，第一时间跟属下联络。”
“哈哈，这个你放心，一找到人就立马与你联络。”
郭业打趣道：“总不能将你独自留在逻些城里吧？云容那个骚娘们已经有了拔灼这个汉子，估计也看不上你这小身板了，哈哈哈……”
卓远嘿嘿干笑两声，冲着原地休息的番子们一招手，挥臂道：“弟兄们，咱们先行一步！”
“大人，告辞！”
“走你的，提高警惕，任何时候都不可以露出马脚来！”
在郭业的嘱咐下，卓远率众先行离开了这座破落的喇嘛庙，以高句丽使团的身份朝着逻些城进发。
众人一走空，破庙里就剩郭业与砒霜二人。郭业回过神儿来将目光落在砒霜身上，却发现砒霜的目光一直盯在卓远消失的庙口方向。
“砒霜？”
“砒霜！喂，回魂了，人都走光了！”
“啊？大人！”
砒霜惊呼一声，看向郭业，有些尴尬地问道：“大人，属下在！”
郭业笑道：“怎么了？你俩不是剑弩拔张，不死不休吗？怎么看你有些不对劲啊？别告诉我，你对卓远这小子……”
“没有！”
砒霜猛地打了个激灵，毅然打断了郭业的猜测，摇头坚决否认道：“大人，请别乱猜。属下只是觉得他此行去见云容，危险重重，一个不留神，恐怕就会枉送性命。”
“呼~”
郭业轻呼出一口气，叹道：“不危险又怎么叫九死一生的任务呢？罢了，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只有向前走，绝无往后退的机会了。”
说完，郭业神色一凛，声调变得有些严肃起来，问道：“砒霜，自从上次一役之后，现在逻些城里还有多少暗棋子是能够为我们所调用的？”
第1181章 柳暗花明
砒霜乍是一愣，不过当即醒悟，问道：“大人是指当初我与斑鸠等人撤出逻些城时，东厂继续留在城内潜伏的探子？”
郭业点头，称道：“正是！”
砒霜神情略有些遗憾，摇头说道：“大人，没有了。”
郭业心里顿时失落，有些不甘地问道：“一个都没有？”
回答他的，依旧是砒霜简洁的回复：“是的，一个也没有！”
“怎么回事？难道上次之后，东厂在逻些城的分号也遭到了毁灭性的清剿？”郭业不可谓是不恼火，有些着急地问道。
砒霜道：“禀报大人，当日傻虎战死在赞普王陵之后，我与斑鸠、榔头、乌鸦几人便各自化整为零，撤出了逻些城一带。所以，谈不上毁灭性的清剿，而是将逻些城的东厂弟兄全部安全撤离。当时我们都认为，云容这个浪蹄子在东厂呆过，不仅我们几个的真正身份，也熟知东厂在逻些城的分号。如果我们不撤离的话，她总是将逻些城挖地三尺，也会将我们这些人一个一个地找出来的。属下等并非是贪生怕死，而是不想东厂在吐蕃境内绝了火种。而且东厂之人都是大人与暗夜督公悉心栽培出来的，不能就这么白白死在云容的报复之下。属下不知大人还会卷土重来逻些城，致使一时间城内我们无人可以供大人调用，还请大人责罚！”
“砒霜，你言重了！”
郭业见砒霜讲完就要跪下请罪，立马伸出双手将她扶住，然后安慰道：“这不怪你们，当时事发突然，别说你们，就连与云容朝夕相处的宇文夫人和云裳都没有看出云容的反骨，谁也不曾料到她竟会反我东厂，与薛延陀国暗通曲款狼狈为奸。你们做得对，东厂弟兄皆是我郭业的手足，他们的性命比什么都金贵，不能白白死在云容的卷土报复之下。云容这个贱女人，老子总有一天会让她身败名裂，让她死落得五马分尸的下场！只有这样，方能告慰我的傻虎兄弟，方能告慰当初在赞普王陵死在薛延陀骑兵铁蹄下的东厂兄弟的在天之灵！”
砒霜低着头落寞地叹道：“多谢大人宽宏，可惜我们当初在撤离时应该留下点人手，这样在城里打探塔吉娜的消息也方便些。”
“罢了。”郭业甩甩手，说道，“这都是注定的，当初你们也没想到会有今日重返逻些城寻人这档子事儿。接下来，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说着，他捡起地上装着盘缠和换洗衣物的包袱递给砒霜，说道：“我们先进逻些城再说吧，进了城再暗地里打探打探塔吉娜的消息。我们两人的面孔在云容那个贱人识得，但是逻些城中的平头百姓是不会认识的。所以，只要我们注意行踪，我想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现在我们的首要之事是要进城先找一家安全的客栈落脚。走，出发吧！”
可是砒霜接过包袱之后，并未跟着郭业挪动脚步，而是神情有着怔怔，貌似走神在想事情。
郭业奇道：“发什么呆？走吧！”
砒霜将包袱斜跨在肩上，突然有些兴奋地看着郭业，激动道：“大人大人，我想起来了，我刚才应该漏说了一件事情。”
郭业不明白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随即问道：“什么事儿？”
砒霜道：“当日我和斑鸠、乌鸦几人分开率众撤出逻些城时，曾有个约定，就是无论谁回到逻些城，都要去吐蕃人康吉开的客栈里留下自己的行踪。这样方便互相找到彼此。大人您刚才说起要先找个落脚的客栈，我这才想起来。”
砒霜说得这个约定方式，他倒是不奇怪，因为古人没有电报，更没有电话，所以一旦这种口头上指定一个地方作为约定联络的方式，确实是最正常不过的。这样的话，就不会彼此失联一辈子，甚至至死都找不到对方。
这种联络方式起初是用在即将分离彼此不知道对方去往何处的情人之间，后来被广泛用在了军事和情报之上。
所以经常会看到一些流传千百载的爱情故事，什么古代痴情女，在某棵老槐树下苦等情郎数十载，直至白发皓首，牙齿脱落方才盼得情郎见。不是说真的就喜欢这么干等着，而是条件不允许，要有现代科技的话，一通电话一封电报甚至是一个扣扣就能解决，谁还愿意这么傻等？
言归正传，郭业听闻之后算是中了安慰奖，脸上几分欣慰，道：“还好还好，不过你说得这个吐蕃人康吉开的客栈，这人可信吗？不要我们进了这厮的客栈，到头他转身出门一通密报将我们出卖了。”
“不会的！”
砒霜非常坚定地说道：“康吉是可怜的奴隶出身，从他曾祖父起就是贵族家的奴隶，代代都是任人宰割欺辱的奴隶，后来是我们救了他，甚至花了银子给他脱了奴籍换了身份，成了逻些城里的小富户。后来我们又通过当初在吐蕃朝廷的身份，想办法帮康吉娶了逻些城里一个小贵族的女儿，所以，这厮对我们感激都来不及，哪里会告发我们？而且康吉也知道，只要一告发我们，那么他当初与我们交往之事也藏不住的。大人有所不知，我们之所以这么信任康吉，更因为他交了投名状，他的身上至少背了几十条性命，无一不是吐蕃贵族的性命。所以，他对我们是可信的，对东厂更是忠诚的！”
“原来如此！”
郭业赞叹一声，道：“你们是做了两手准备，恩威并施啊。看来暗夜教你们的东西，你们不但没有忘记，更是玩得熟练啊。好，就听你的，我们先去康吉那儿落脚，一来是看看有没有斑鸠乌鸦他们的行踪，二来兴许真的能通过康吉此人在城里找到帮手，甚至打探到关于塔吉娜的下落消息。”
说着，郭业再次挪动脚步，边走边招呼道：“走，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启程进城！”
砒霜紧了紧肩上的包袱，点头嗯了一声，紧随着郭业的脚步出了破庙。朝着逻些城方向进发启程。
有了砒霜提供的线人康吉，郭业心中倒是升腾起了几分希望，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脚随心动，两人的脚程也加快了起来。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出现在了逻些城的朝天城门前。
随后，郭业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通行令牌，与砒霜二人并肩走去城门口。这玩意还真如末叶鞨说得好使，不仅安然无恙顺利股过关进了城，就连盘查的守兵都他二人毕恭毕敬，生怕怠慢了他们。
见此，郭业再次将这枚令牌贴身藏好，心想，没想到这东西这么管用，兴许在城里，这东西还能有更大的用处。
进城之后，砒霜在前面带路，二人朝着康吉所开的客栈方向行去，这家客栈就位于逻些城最为繁闹的城东集市一带。
第1182章 康吉家的客栈
康吉家的客栈坐落在逻些城最为繁闹的城东集市之中。
这个集市不单单贩卖着马匹牛羊，也贩卖着吐蕃国各地的货物，青稞酒，藏刀，藏毯，牦牛皮，甚至连大唐的瓷器茶叶和做工精良的丝绸都不乏有之。
不过这都不是亮点，这个集市最大的特色就是奴隶，将奴隶当作牛羊马匹一样，当作货物来贩卖。往往一个奴隶的价格，都抵不上一头壮牛的价格。
人命比牛贱，一个个奴隶如猫狗一般被关在笼子里供路人欣赏，奴隶贩子们则一手拎着酒囊一手沿街叫卖。郭业一路行来，心生不忍，这种事情在大唐哪里有过？就算大唐在闹饥荒灾荒的时候，卖儿卖女也不过如此吧？这可是吐蕃国都逻些城啊？真他妈操蛋！
不过现在他也无暇去关注这些，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去做。那便是尽量感到康吉家的客栈。
在砒霜的带领下他们二人穿过集市，来到了集市东头的客栈酒馆一带。相比于交易贩卖的集市，这一带就显得格外冷清了些。
但偏偏这个地方，却是逻些城里三教九流云集之处。随处可见腰别藏制弯刀的奴隶贩子，还有喝得酩酊烂醉的吐蕃武士。
“大人，到了！”
砒霜停下脚步，指了指眼前一幢三层小木楼的房子，低声说道：“这里就是康吉开的客栈，因为地段不好较偏僻，生意颇为冷清。不过这不打紧，有了我们东厂暗里的银钱支撑着，康吉也不差这点钱。开这家客栈除了掩人耳目之外，还有就是结交逻些城的三教九流，尽量多收集些为我们所用的情报。”
“唔~”
郭业轻吟一声，将目光向左右撇了撇，神色戒备地说道：“咱们先进去再说吧，这集市三教九流都有，免得被有心人发现了咱们的行踪。”
“好的。”砒霜抬脚进了康吉家客栈的大门。
两人一出现在客栈里，便瞧见三三两两的藏人正盘腿坐在绒毯上煮着青稞酒，叽里呱啦操着吐蕃话耍着酒疯喊着胡话。
这时，柜台方向一名长着矮矮矬矬的藏人跑上前来，皮肤黝黑满头扎着小辫儿，一脸神情激动的模样俯下身来正要跟砒霜请安作揖。
此人正是砒霜口中的客栈老板，康吉。
“咳咳……”
砒霜清咳两声，狠狠剜了他一眼，阻止了康吉的哈腰鞠躬。
康吉这时才反应过来客栈里还有藏人在喝酒，立马恢复常色，问道：“两位客人是来住店的吧？”
随后他刻意打量了郭业一眼，发现自己平日了畏服的砒霜大人竟然站在他的身后，暗自猜测，莫非这人比砒霜大人还要厉害？
砒霜又瞪了他一眼，说道：“店家，给我找两间上房，长住！”
她刻意将“长住”二字咬音颇重，康吉听出了玄机，立马弯腰伸手请道：“有有有，本客栈有最好的上房，两位贵客随我来！”
说罢，转身朝里头走去，穿过了客栈前厅到了里间的一处楼梯拐角处，又道：“上房在楼上，两位请随我上楼！”
咚咚咚咚咚~
一阵密集的脚踏声在楼梯响起，三人前前后后上了二楼。
康吉将二人领到了二楼最深处的一间房前，伸手推门而入，低声说道：“此间房从不对外招待客人，不仅隐蔽，而且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只需推开房中的窗户，便可看见有架梯子。顺梯子而下就是小人的内院，内院中的水井是口枯井。小人在井中内侧设有一处暗格，暗格之内挖有一条蜿蜒曲折长而深的地道。这条地道直通城东门外的一处山丘。所以这间房里是最安全的，只有客栈门口有什么动静，便可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开客栈，甚至离开逻些城。”
郭业由衷地赞许了一声：“周全！”
砒霜嗯了一声，冲康吉挥挥手，示意他进房间再说话。
三人一进房间，只听噗通一声~
康吉跪在了砒霜的跟前，砰砰砰磕了三下响头，颇为激动地喊道：“小人康吉见过砒……砒霜大人，没想到小人还能在有生之年见到砒霜大人，真是活佛保佑，活佛保佑啊！”
郭业和砒霜顿时被康吉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砒霜赶忙叫道：“康吉，快起来，都是一家人，我能见到你也非常高兴。来，我替你引荐一下，这位是来自大唐的郭大人，他才是我们东厂真正的主人，我们所有东厂番子的主子。你快些见过郭大人！”
“郭大人？”
康吉显然早就听过郭业的身份和事迹，一听砒霜介绍完后，较之刚才更加激动了，愣是跪地不起，嘭嘭嘭嘭~~
连磕六个响头，康吉带着哭腔有些哽咽地喊道：“郭大人，郭大人，您就是郭大人，康吉能有今天，全仰赖东厂，全是托了郭大人的福祉。康吉在进东厂的第一天就发誓，此生就是东厂的人，这条性命也永远卖给了郭大人。”
嘭~！
又是一记重重地响头，磕得郭业心里直发疼。
只听康吉正式行了一礼之后，语气严肃地叫道：“吐蕃人康吉，见过郭大人！”
“康吉兄弟快快起来！”
郭业赶紧将康吉托起，然后说道：“以后不许这么胡乱磕头了，吐蕃奴隶天天要对主人磕头，但你再也不是卑贱的奴隶了。自打你进东厂的头一天起，你就是我东厂的人了。既是东厂人，那就是一家人。记住，咱们东厂不兴磕头这一套。”
“是是是~”康吉起来之后情绪略微恢复了一些，然后说道，“康吉今天是高兴，太高兴了。没想到短短一天，竟然见到了这么多昔日故人，还能有幸见到传说中的郭大人。激动，太激动了，我康吉真是不知道积了哪辈子的大德，脱了奴籍进了东厂，还能和这么多了不起的大人们共事！”
郭业笑道：“康吉，你这张嘴巴倒是不像吐蕃人啊！”
看着康吉的模样和说话的口气，郭业不仅想到了远在长安的酸秀才关鸠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