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宦 第120节

  长安为此一早就给爱鱼好好洗了个澡,苦于没有吹风机,长安用布帛将它的毛大致擦干后又抱着它在太阳下晒了一个多时辰,这才抱去给慕容泓宠幸。
  原以为只有狗和主人分别时间长了,重逢时才会冲上去撒欢,没想到猫也会。
  看着那只原先还因为洗澡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结果一见慕容泓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上去,两只前爪抱住慕容泓的脸一边各种亲昵各种蹭,一边嗲声嗲气“喵喵”叫个不停的生物,长安坚信,爱鱼身体里定然住着一个对慕容泓的颜值毫无抵抗力的花痴少女。
  慕容泓显然也对这个花痴少女猫毫无抵抗能力,一个大活人,被一只胖橘趴在脸上摁在枕上,一边被这样那样一边无限宠溺道:“好了爱鱼,够了,不要再蹭了,哈哈哈哈……”
  那美艳小受娇憨可爱的模样,看得长安幻肢都快硬了。
  过了好一会儿,这一人一猫总算从久别重逢的喜悦中平静下来。慕容泓抱着爱鱼掂了掂,看向榻旁的长安,道:“爱鱼好似轻了不少。”
  长安:“……”难道她会承认因为她觉着猫太胖对健康不好,所以这两个月对爱鱼进行了魔鬼训练迫使其减肥成功的事实吗?
  当然不会。毕竟跟一个医学不那么发达的世界里的人解释猫太胖也会得三高这种事难度实在太大了。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一脸惆怅地看着爱鱼道:“相思使人瘦啊陛下。”
  慕容泓:“……”他自然知道这奴才是在敷衍塞责,不过看爱鱼除了轻了些,毛色与精神各方面都挺好的,也就不予追究了。
  下午无嚣来找慕容泓,因见慕容泓近来身体欠佳需要调养,他自觉呆在宫里也无事,便想先回天清寺去。待慕容泓病愈之后,若有召见,他再进宫。
  慕容泓恩准了。
  一夜无话。
  次日上午,用过早膳后,慕容泓心情甚好地坐在软榻上看书。爱鱼坐在他怀里,瞪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装模作样地与慕容泓一起看着他手中的书。每当慕容泓翻动书页,它便转一下小耳朵。几次之后,大约慕容泓也觉着实在可爱,便俯下脸来用嘴轻轻衔了一下它的耳朵。
  爱鱼动作迅速地回头,长安就等着它反咬慕容泓一口了,谁知它只是用嘴很温柔地在慕容泓脸上轻轻一碰,便又回过头来。
  长安:尼玛,这碗狗粮真是吃得猝不及防!
  慕容泓正要笑,猛然想起长安还在一旁,忙装着若无其事地正了正神色,继续一本正经地看书。看了几行之后,他从睫毛底下偷偷向长安这里投来一瞥,谁知正好迎上长安似笑非笑不怀好意的目光。
  慕容泓:“……”这奴才恁的招人恨呢,一点都不知情识趣。
  “嘉容还不能说话?”既然已被长安抓了现行,为了缓解尴尬,慕容泓只能没话找话。
  长安:“今早奴才已经去看过她了,嘉容虽已能开口,吐字却依然十分艰难,奴才怕她伤着嗓子,便没让她多说。”
  “嗯。”慕容泓翻过一页书,又看了几行,再次从睫毛底下向长安投去一瞥。
  长安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有些恼羞成怒了,抬头直视长安,问:“你总盯着朕看什么?”
  长安老神在在道:“陛下好看。”
  慕容泓双颊微染薄红,外强中干地斥道:“放肆!竟敢对朕说出这等轻薄之语。”
  “陛下训斥奴才便训斥奴才,可别脸红呀。您这一脸红,可就显得……更好看了呢!”长安笑眯着眼,故意逗他。
  慕容泓真觉着这奴才不收拾不行了,正待设法将她骗来拧耳朵,刘汾忽然来报,说是卫尉卿闫旭川带着郭晴林在殿外求见。
  第166章 保护你
  听说闫旭川和郭晴林来了,慕容泓笑意一敛,眼神如鱼入深渊般瞬间沉静下来。不用任何言语与动作的加持,整个人的气质与方才便截然不同。
  看着他这不动声色不露痕迹的变化,长安脑中忽然很无厘头地冒出一个想法来,这个想法便是:她看过他最温柔的模样。但转瞬便觉着自己会冒出这样的想法实在是荒谬得很,不就咬了下猫耳朵么?将来他有了后妃之后,对人的那种温柔,便不是她所能体会的了。
  “宣他们进来。”慕容泓道。
  闫旭川与郭晴林两人进了内殿,向慕容泓行礼。
  慕容泓道:“闫卫尉这是向朕复命来了?”
  闫旭川拱手道:“回陛下,正是。长禄的尸首已于后苑云光阁后的枯井中被发现,凶手亦抓获了。”
  “哦?是什么人啊?”慕容泓伸手搔着爱鱼的下颌,眉眼不抬地问。
  “是长信宫的一名内侍。通过审问得知,这名内侍一直在郭公公手下当差,因为机灵会办事,颇受郭公公的器重。然而最近见郭公公似乎更看重长禄,他由妒生恨,借故将长禄骗至云光阁后将其勒死,又将尸体投于井下。本以为一切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谁料宫中人多眼杂,虽不曾有人亲眼见他杀了长禄,但那日长禄与他一起同行却是有人看到的。故而微臣一番追查,很快便查明了此案的来龙去脉。”闫旭川道。
  他身旁的郭晴林跪下道:“陛下,人虽非是奴才所杀,但此案到底是因奴才而起。所以奴才特来向陛下请罪,请陛下降罪。”
  慕容泓眸光悠悠地朝他那儿一晃,道:“比起降罪于你,朕更好奇的是,你是长信宫的首领太监,如何就器重起朕这长乐宫的人来了?”
  郭晴林埋着头道:“不瞒陛下,只因长禄长相神似奴才入宫前家中的幼弟,故而奴才第一次见他便觉十分亲切。奴才原本只想在他身上寄托一下对幼弟的思念之情,孰料无意之中竟然害了他的性命。奴才也是痛心疾首悔不当初。”
  长安在一旁冷眼看着郭晴林睁眼说瞎话。要说在宫里能出人头地的,果然都是人精,说瞎话也就罢了,那脸上的表情也是配合得天衣无缝恰到好处,便是心中清楚他是在做戏,表面上竟也挑不出半分错处来。
  “如此说来,此案起因在你郭晴林身上,结束在你郭晴林手下的内侍身上,那朕如何确定,那内侍不是代你郭晴林受过呢?朕虽非在宫中长大,历朝历代的正史野史却看了不少,对于你们这些宫中内侍的伎俩,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闫旭川。”
  闫旭川道:“微臣在。”
  “此案是你经手审理,确无可疑之处?”慕容泓问。
  闫旭川道:“目前看来,人证物证俱全,抛尸之地与长禄的死状与凶手供述均对得上,暂无疑点。”
  “你敢用你的官职为此案担保否?”慕容泓忽然盯住他道。
  闫旭川一愣。
  慕容泓看着他的目光犹如搁在勃颈上的利刃一般,他甚至都可以感觉到皮肤上那一线危险的冰凉。此刻但凡他敢有丝毫犹豫,那利刃必将顺势而下,让他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是以他俯首道:“臣愿以臣的官职担保。”
  “甚好。如今长禄的尸身在何处?”慕容泓收回目光,继续抚弄爱鱼。
  “回陛下,眼下长禄的尸身正停在掖庭局里。”闫旭川道。
  “后续如何处理?”
  “宫里的规矩不是因获罪身亡的宫女内侍,其尸身可由其家人带回安葬,若无家人的,则运至城外的乱葬岗埋了。微臣已经查过了,长禄家中尚有两位兄长,但因其家乡离盛京甚远,循例会将他先行火化,骨灰存放于宫外的莲溪寺中,待其家人到京,再交由他们带走。”闫旭川道。
  慕容泓点头,道:“那就这么办吧。”
  闫旭川与郭晴林闻言,正要告退,长安忽然道:“闫大人,您的手下在长禄房中搜走的一百二十二两银子还请尽快归还。死的人固然已经死了,活着的人总归还是要活下去的。杂家与长禄好歹相识一场,这笔银子,杂家无论如何也要确保会交到他家人手中。”
  闫旭川并不知底下人到底从长禄房中拿走了多少银子,此等情况下自然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于是道:“待微臣回去问明下属,自当归还。”
  眼看两人出了甘露殿,长安凑到榻旁,乐不可支道:“陛下使得好一手离间计。”虽不曾借机揭穿发落了郭晴林,但这般处置,恰如那钝刀子割肉一般,远比一刀穿心来得更痛苦和磨人。
  爱鱼四脚朝天地求慕容泓摸肚子,慕容泓一边给它摸一边道:“朕如何使离间计了?”
  长安蔫儿坏蔫儿坏地笑着,道:“这为了顾全太后的面子利用职务之便帮郭晴林脱罪,与用自己的官职为郭晴林的清白作担保,这可完全是两码事。陛下这一招使出去,只要陈佟不死,闫郭二人必生嫌隙。若是郭晴林为了永绝后患杀了陈佟,那就无异于自断一臂。就更别提陈佟一旦听到风声,为了自保,很可能来投靠我们。反正您怎么都不亏。”
  慕容泓捏着爱鱼毛绒绒肉呼呼的前爪,侧过脸看着长安道:“朕此举的最终目的你为何不说?”
  长安偏首:“最终目的?”
  “凭你的脑子不该看不出来。”慕容泓道。
  长安瞬间心领神会,却故意装傻:“……奴才愚钝,还请陛下明示。”
  慕容泓垂眸看着爱鱼爪子上粉色三叶型的肉垫,语气淡然道:“保护你。只有让他们知道动了甘露殿的人就会遗祸无穷,他们才能牢记教训下不为例。”
  慕容泓说完,不闻长安吱声,便侧过脸看了她一眼。却见那厮双手捂着脸,只右手指缝微开,露出一颗乌黑湛亮的眼珠子看着他忸怩道:“陛下,您好肉麻!”
  慕容泓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被她这么一说,倒觉着自己方才的话似乎真有点那什么一般。当即双颊一红恼羞成怒,随手抓起枕头便朝榻边那不知好歹的奴才砸了过去。
  过了几天,太尉府秋暝居。
  钟羡一早起了床,本想去院子里练一套剑法,摆了几个架势后发现背部未褪的伤痂处还隐隐作痛,便未再勉强。
  回房用过早饭,他一转身,发现收拾他床铺的丫鬟正要把一本书放回书架,当即走过去道:“把书给我。”
  丫鬟忙恭恭敬敬地将书递到他手里。
  钟羡拿了《笑府》在手,自祠堂那夜之后,他一直心情低落,没想到最难熬的日子,居然全靠这平素他不屑一顾的杂书帮他调剂心情。
  想起送这本书给他的人,自然而然便想起了那人送的另一本册子。他想着这几日母亲日日来看他,如今他能下床了,也该去向母亲请安才是,不若将长安带来的册子一并抄好了带去,也好哄母亲高兴。
  如是想着,他便找了长安写的那本册子出来,令丫鬟磨了墨,端坐在书桌后开始抄书。
  长安字体之难看,实在是他平生仅见,所幸字如其人,张牙舞爪的,看久了倒也品出几分不同流俗自成一格的可爱来。
  另外她的错字也实在太多了,短短一页他就能给她勾出四五个来,都耐心地用笔圈了,然后将正确的字写在旁边的留白处。
  要说一个人要是个性鲜明的话,那她对旁人潜移默化的影响真的是不可忽视的。就如钟羡此刻看着那些于旁人而言不过是普通描写与对话的句子,脑海中却不由的浮现出长安说这些话时的表情与动作,每每忍俊不禁,却还意识不到自己一边抄书一边笑到底有多不同寻常。
  倒是他屋里的那两个丫鬟,做完整理擦拭的差事之后,有些迫不及待地一起避到屋外隐蔽处交换彼此惊讶而雀跃的心情。
  “你看到没?少爷在笑。”
  “自然看到了。也不知那册子上到底写了些什么,能让少爷这般发自肺腑地笑个不停。”
  “是呀,要说咱们少爷这不苟言笑的脾性,别说咱们府里人都知道,便连府外也鲜少有不知道的。平日里除了对着夫人能有个笑模样,何曾还见他笑过来着。”
  “这样一说,我对那册子愈发好奇了。”
  “好奇有什么用?若你识字,倒还可去偷看两眼,这不识字能有什么办法?”
  “诶,少爷笑起来可真好看,若是能天天这般就好了。”
  “死丫头好大的脸,还敢让少爷天天笑给你看?美得你!”
  “我就不信你心里不想,我不过敢想敢说罢了。”
  “嘿,你个死丫头……”
  两人正小声嬉闹,钟羡的常随竹喧从院外回来,问两人:“少爷呢。”
  “在屋里。”丫鬟新雨道。
  竹喧进了屋,向钟羡行礼,道:“少爷,陶家二少爷来了。”
  “行时?快请他进来。”钟羡忙搁下笔,整了下衣襟迎出门外。
  竹喧很快带了陶行时来,陶行时乃征西将军陶乐毅的嫡次子。陶乐毅曾是先帝的副将,与钟慕白自然相熟,两家的儿女幼时都曾与先太子慕容宪与当今天子慕容泓一起相伴玩耍,彼此间自是熟悉。
  陶行时人高马大矫矫郎朗,与钟羡儒将般的气质不同,他完全就是个不识之乎者也的武夫。
  “文和,你可好了!”陶行时行至钟羡面前,刚大大咧咧地想伸手去拍他的肩,一想他如今虽是下了床,但离他受伤之期时日尚短,恐怕那伤处还未好透,便又及时收了手。
  “无大碍了,你今日怎的有空前来?”钟羡笑问。这陶行时在京郊的五军营里当兵,平素里少有闲暇。
  陶行时道:“我怎么有空,旁人不知你还不知么?”
  钟羡低声道:“伯母又装病了?”可怜天下父母心,这陶夫人每每想念次子又见不着时,便会装病并派人通知陶行时,陶行时便可借探病之由回家小住几日。
  陶行时有些不好意思地捎捎后脑道:“知道就好,何必说出来呢?”
  钟羡大笑,伸手让他道:“来,屋里坐。新雨,上茶。”
  “诶,不必了。今日我原本是要去赴郑煊元的宴,想起曾听秋皓说你受伤了,便先来看你。既然你好了,不如咱俩一块去。”陶行时建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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