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等待
万程东小瞧了河套方面的战斗力,不过河套方面也小瞧了万程东的精明。
其实在河套骑兵杀入眉州城内大肆纵火杀戮的时候,万程东便已经知道了眉州陷落在即。河套大军向来是动如雷霆侵略如火,唯一依仗的城墙已经有一面落入了河套手中,而且河套根本没有在乎城内百姓的死活。现在大雾弥漫,自己也无法对下面的士兵形成有效的指挥,如此情况之下,就算是朱帅在此,恐怕也难以挽回局面。
不过万程东终究是在清风大军之中接受过系统的军事训练的人,一看见情况不对,当下什么也顾不得了,匆忙集中起自己还能够控制的七万士兵,加上周庞目和马正春匆忙赶来的近两万士兵,毫不犹豫的放弃了一切的辎重从还在万笑路控制的南门处溜了出去。
昊天也不是没想过城内的守军会趁机逃窜,但是他完全没想到对方居然是如此的果决。而雪倾城的骑兵正在绞杀一开始从东门逃窜出去的叶恒生部,等到昊天得到了消息,派出骑兵追击的时候,万程东已经趁着雾色逃的无影无踪。张振奋和刘智崖虽然费劲了功夫,也只是抓到了万程东特地布置下的两支疑兵的尾巴。而且现在雾气还没有尽散,两人也不敢大胆追击,只好任由着万程东逃走。
雪倾城的那边情况要稍好一些,叶恒生的五万士兵刚刚一出城门,便已经被她的骑兵所追上。虽然城外不像是城内,有足够的引火物资燃烧,导致双方都看不分明。而胭脂水粉的香味,也完全被战马的气息所抵消。但是极乐圣教没有骑兵,而雪倾城率领的则全是骑兵,因此根本不虞有误伤的可能。而叶恒生逃命心切,也无法组织有效的抵抗,结果在雪倾城的追杀之下,整整抛下了两万多具尸体,这才赶在大雾散尽之前狼狈逃走。而雪倾城也没有衔尾追击,河套大军这次的军事目的是打开南下的道路,而不是将极乐圣教斩尽杀绝。再说,像叶恒生这样的脓包,留着也是一件好事。
快到中午时分,大雾终于散尽,在血杀和独孤的亲自率领之下,十余万河套步兵缓缓进入了眉州城内,然后拉网式的清剿起城内的极乐残兵和百姓。
“大哥,不少极乐士兵现在都躲在街边巷陌的房屋之中,利用他们对地形的熟悉暗杀我们的士兵,我们的进展并不顺利。”龙知山有些苦恼的对着独孤说道。
“混账!白痴!笨蛋!”独孤一听这话,顿时气打不过来,手中鞭子一挥便朝着龙知山当头一下:“他们躲在房屋之中你们就没有办法了吗?烧掉,所有的房屋全部烧掉!别去管里面有人没人,先一个火把扔进去再说!”
龙知山挨了一鞭子,却是兴高采烈地说道:“是,大哥,你看着吧,我们兄弟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狠狠地在龙知山的屁股上踢了一脚,看着他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独孤这才恶狠狠地说道:“真是一群笨蛋,居然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处理不好,老子真的是白养这群废物了。”
血杀在一边笑着说道:“这也怪不得他们,他们毕竟职权有限,来请教你也是应该的。”
独孤想了想,觉得血杀说得也是。昊天虽然已经下达了屠城的命令,可是他们这些高级将领却全部知道昊天的意思,但凡城内的婴儿幼童,那都是需要秘密送回河套的。龙知山等人想来也是担心房屋之中有着这样的人,因此特地前来询问。
苦笑了一下,独孤张口说道:“战争,难免会有误伤,何况是这种灭族之战。”
血杀深有同感地说道:“战争本来就是残酷的,尤其是两个仇雠之国的战争,更是必须以一方的彻底失败为结局。有些事情,总需要有人去做。总需要有人的双手沾满无辜的鲜血,不过为了我神州的千百万子民,为了那些无辜惨死的万千百姓,我们又有何惧?”
眉州的结局完全就是汝州等处的翻版,城内凡是能够焚毁的东西全部都被焚毁,所有的百姓全部集中到了城内临时清扫出的一片空地之上,随着昊天一声令下,十余万百姓的鲜血顿时染红了整片长空。
看着眼前血腥的大屠杀,秋沐辛皎和仙恋尘不忍心的侧过了脑袋,而张月婉和雪倾城同样也有些不忍。只是她们也知道,就算是张口请求,也根本不会改变事情的结局。
眼前的这些百姓,许多人确实是很无辜,可正是因为他们这些人的助纣为虐,导致了更多无辜的百姓惨死。他们也许不曾亲手杀人,但是无数的百姓却因为他们的委身事敌而死。他们也许是冤死的,可是幽云十六州的三千多万百姓,江南路的一千多万子民,淮水和豫州路东部地区的数百万父老,他们又是怎样?
“不杀之,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之,不足以慰英灵!”昊天眯着眼睛,冷冰冰地说道。
“我天朝子民的脊梁,绝对不能折断在这里!如果不将他们斩尽杀绝,那么他们有了第一次委身事敌,就必然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而他们这样的人若是得不到应有的惩戒,那么别的人很难说不会群起效仿,最后成为一种本能。所以,他们必须要死!就算是唤醒我天朝子民沉睡数百年的血脉!”骆祥在一边阴森森地说道。
辛皎只是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也许,骆祥他们是正确的。在程显清勾结异族起兵造反的时候,这些百姓们并没有逃亡,也没有反抗。也许在他们的心中,还做着程显清有朝一日登临大位在好好赏赐他们一把的美梦。也正是因为他们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极乐圣教这才能够如此昌盛,最终导致数以千万计的百姓惨死。
“但愿那些孩子,能够彻底的忘掉这一段往事,过上真正正常的生活。”和秋沐对望了一眼,辛皎发现两人眼中居然都是同样的意味。
谁也没有想到眉州居然这样轻易地便被河套大军所拿下,好在城内的二十万守军居然还有一半多顺利逃了出去,但饶是如此,极乐圣教在扬州路地区的形势也发生了逆转。极乐圣教此次西征大湖路,程显清已经抽空了极乐帝国所有的精锐兵力。除了饶州的平郎军团和眉州的二十万大军,整个江淮地区便只有瓜州极乐圣京还有五万临时拼凑的地方驻军。
程显清原本以为二十万大军在眉州地区固守不出,至少能够挡住河套大军南下的脚步,哪知道居然如此轻易地被昊天给拿下,而河套方面的损失还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河套大军南下的大门终于被强行打开,极乐帝国的后路面临着被河套一举斩断的危险。
河套大军必定会南下!这是所有人的想法。不管是天都圣京之中的中兴帝,还是饶州城内的平郎,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都立刻猜到了河套的战略意图。而洪州城内的欧阳靖忠则是长长地松了口气,虽然现在洪州的形势依然危急,不过,在得知河套昊天的举动之后,城内守军的士气明显提高了许多。至少,他们现在已经有了希望。
“平帅,河套大军已经拿下了眉州,他们现在的目标很明确,必然是南下。而我们现在正处于河套大军的南下通道之上,我们现在究竟该如何是好?”但无边在一边喋喋不休地说道。
自从知道眉州陷落之后,但无边这个监军使就在没有睡过好觉。河套大军拔掉眉州这个钉子,很显然是要打开南下的道路。本来饶州和眉州的三十万大军还能够互为犄角守望相助,但是眉州现在已经被昊天拔掉,饶州也就成为了一座孤城,在他们的西面,是天都圣京之内的数十万清风帝国的朝廷大军。西南是淮水张苍雄的二十万军队,东北面是昊天的三十万河套精锐。程显清现在正率领着三十万大军在大湖路开疆拓土,现在根本顾不上自己这里,现在唯一能够依靠的,便只有城内的十万将士和寿州的十万东倭士兵了。不过一想到河套强横的战斗力,但无边的心中就是七上八下,于是整天都跑到平郎这里来打探对策。
平郎面无表情的坐在自己的帅椅之上,根本没有理会但无边的絮絮叨叨,他只是云淡风轻的端起自己的酒杯,轻啜了一口,淡淡地问道:“叶恒生和万程东已经撤退回圣京了吗?”
他这里说的圣京自然是瓜州的极乐圣京,而不是天都圣京。
但无边连忙答道:“已经抵达了圣京。不过叶恒生军团长率领的五万士兵有两万五千多人顺利返回,而万程东军团长手中也只剩下六万多人。”
平郎微微点了点头,万程东的能力还是不错,仓促之间率领着数万人马只携带了少量的粮草物资居然只付出了三万士兵的代价就躲过了河套的追击,并且穿过了无水无粮的寂寞丘陵,组织能力确实不差。要知道,在寂寞丘陵地区,方圆数百里之内除了妖艳的彼岸花,根本没有别的花草树木。而在这里打井取水的话,一口井下去不知道要刨出多少具白骨,可是他居然能够穿过这里,确实很不容易。
这样算起来,极乐圣京之中也有十多万军队。吃一堑长一智,有了眉州的先例,想来极乐圣京那边应该能够应对河套的骚扰性攻击。不过河套费尽心机的拿下眉州,目的便是南下江南路,应该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
“平帅,河套大军现在正秣马厉兵,而天都圣京附近的清风东方军团丹州地区的淮水张苍雄部也都是蠢蠢欲动,恐怕他们会三面夹击我们,你们我们现在究竟该如何是好?”但无边再次问道,他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平郎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端着自己的杯子,平郎不喜欢多话。在极乐圣教之中,平郎给人的印象始终是沉默内敛低调朴实。在思考问题的时候,他尤其如此。但无边虽然是权力极大的监军使,但是一看见平郎如此模样,他还是很老实的闭上了嘴,静静地等待着平郎的下文。
“你放心,河套大军是绝对不会强攻饶州城的。而河套大军不动,清风朝廷和淮水张家也绝对不会出兵。河套,他们的目标在寿州,只要拿下寿州,他们就能够放心大胆的渡江南下。所以,我们现在的形势其实很安全。”平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但无边不解地望着平郎,这个沉默朴实的男人依旧在静静的品酒。
“叶恒生和万程东虽然失去了眉州,但是多少还做了件好事,将半数的军队成功带回了极乐圣京,若非如此,河套大军现在必然已经扑向了瓜州,以盛马必手中五万士兵,必定挡不住河套的进攻。那样的话,我们才真的是一败涂地。现在河套大军通过瓜州沿着东海南下的道路已经被万程东给堵住,而他们注定也不会通过寂寞丘陵,因此,他们必定会通过眉州金州和临州这条道路南下。”
但无边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过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说道:“可是,我们饶州城内只有十万士兵,而周围则是清风方面的数十万兵力。而且,只有拿下了我们饶州,他们南下的时候才能够没有后顾之忧……”
“河套只要放几万骑兵在金州地区,他们也同样没有后顾之忧。至于饶州这里,有本帅和十万将士亲自驻守,河套就算能够拿下,也是杀人一千自损八百。河套现在最急切的是渡过大江进军江南,他们不会在这里和我们纠缠。”
“那我们现在应该如何是好?”但无边翻来覆去似乎就是这一句话,很显然心中确实万分焦急。
“这里的情况,和本帅的意见,本帅已经飞鸽传书给了陛下,现在我们就只能静待着陛下的回音。”平郎淡淡地说道。
但无边还想再问,可是看见平郎已经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缓缓闭上了双眼,最终还是咽了口气,告退了出去。
等但无边退了出去,平郎这才睁开了眼睛。就像但无边现在只能问“我们究竟该如何是好一样”,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是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