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

  沈娇怕麻烦，也怕心里烦闷，所以人生得过且过，快乐就好。
  但是她现在不太快乐。
  倒没有太严重，悲伤啊痛苦啊是不存在的，所以没有触发她的反应机制。
  但也没办法忽视，这边张嘴哈哈哈笑完了，一偏头看见窗外的月亮，都能生出一丝淡淡的忧愁来。
  沈娇觉得林奕心可真牛逼，将她搞成这样。
  脑袋里这么想着，多喝了两口酒，睡着的时候，晕乎乎的。
  晕乎乎的脑袋总是能挖出许多鲜明的记忆，她和林奕心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粘腻的，翻来覆去的，水波荡漾的。
  林奕心大多数时候的神情都是温和的，克制的，只到了实在忍耐不了的高潮时，眉头会皱起来，睫毛颤动，小小的牙齿咬紧下唇。
  沈娇喜欢看她这样，也喜欢看她在自己上方，长发垂落下来隔出一小块幽闭的空间，在这空间里，沈娇轻轻喘息，溢出声音，林奕心便会笑，淡淡地勾着唇角，让人觉得柔软又安心。
  林奕心笑起来可真好看啊，林奕心皱着眉头也好看啊，林奕心偶尔事后夹根烟，烟细细长长，手指细细长长，整个人都是一道细细长长的山雾水墨画。
  林奕心可真他妈好看啊，沈娇低骂一句，翻了个身。
  小腹酸麻，心尖也酸麻。
  沈娇的手指没法控制地探下去，并且恨铁不成钢地拿过手机，搜了林奕心的照片。
  艹，她连林奕心的照片都没有。
  这么绝色的人儿，她就只顾着享受，连一张照片都没留。
  她要是留一张那什么点的照片，说不定林奕心就不敢跟她断绝关系了呢。
  艹艹艹，沈娇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有点可怜。
  云市《孤种》拍摄基地，新的一天，日出霞光漫天，小颖又接到了沈总的电话。
  时间很早，小颖裹着袄子，呼吸着山林里清冽的空气，嘟嘟囔囔道：沈总早啊。
  由于频繁的通话，她现在已经没有跟大老板交流的紧张了。
  早啊。沈娇问她，干嘛呢？
  片场呢。小颖简单地回答，这三个字就等于了不可说，问什么都不可说。
  沈娇也习惯了，不再问，只感叹道：这么早啊。
  是啊。小颖也感叹，大家都好拼啊。
  注意身体，别冻着了。上次让你买的暖宝宝好用吗？
  上次那个起热快，但没有上上次那个时间久。
  那还是用上上次那个，你们在室外待得久。
  对的。小颖望向在备戏的林奕心，林奕心朝她看了一眼，小颖便指了指电话。
  林奕心点了下头，转头继续盯着拍摄现场。
  小颖拉过小马扎坐下来，继续聊：上周买的那个坚果，好吃的。奕心姐爱吃那个开心果，还喜欢把壳子都整整齐齐摆一块，说是像珍珠小贝壳。
  沈娇笑了笑：吃完了吗？
  差不多了，我会装兜里，有时候给剧组的人分点。
  应该的，完了就再买。沈娇道，要和剧组上上下下打好关系。
  我可注意这方面了呢，公司新人培训的时候就讲了的。
  你把你的工作经验总结一下，等回来了，你来培训培训新人。
  谢谢沈总栽培！小颖很开心。
  两人又唠了一会，沈总要忙了，于是挂了电话。
  小颖提着马扎坐得离拍摄现场近了一些，看林奕心拍戏。
  不知不觉，入组已经一月多了，林奕心完全适应了姜导的节奏，甚至有些时候比姜导要求的还能给出更多。
  昨天中午，林奕心甚至在姜导的剧本上改了一句话，而姜导并没有生气。
  小颖觉得自家艺人真是厉害极了。
  演员有实力，受导演青睐，两人在剧组里的地位就不会低。再加上沈总强有力的后勤大力支持，小颖随心所欲地买买买，给大家分分吃的喝的，关心关心摄像大哥干裂的手，化妆师小姐姐容易疼的腰，混得如鱼得水。
  她时常忍不住感叹，还是真才实学好啊，还是真金白银好啊。
  今天戏开的早，是为了赶晨光。
  林奕心就这一场，拍完了收拾一下，回去还能再吃一顿食堂的早餐。
  小颖抱着一堆东西和她一起往回走，觉得有些事情，虽然说了挺多遍了，但还是得说一下。
  姐，沈总来电话了。
  嗯，我看到了。林奕心的情绪没什么变化。
  她让我缺什么就买。
  她不每次都说这话吗？
  是啊，所以她人真好啊。小颖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路，以前不熟的时候，我觉得她挺高冷的，高贵冷艳，从头到脚实在太贵，不接地气。
  嗯。林奕心安静听她说。
  我现在觉得吧。小颖瞅一眼林奕心，又快速地移过了目光，她也就是普通一人，除了有钱点吧，其他的跟我没什么差别，爱吃爱玩，脾气也挺好的。
  林奕心笑了笑。
  姐你笑什么嘛！小颖一下子喊起来。
  你这么在意我笑什么，说明你自己心里有鬼。林奕心掐把她的脸。
  小颖不说话了，直到两人从食堂出来回了宿舍，四下里格外安静，才接上了没说完的话头。
  姐，我就直说了吧。
  嗯，你说。林奕心靠着床背，看剧本分镜。
  一个大老板，再怎么关心自家的艺人，也不可能关心到沈总这种程度。小颖皱着眉头，这得有一个月了吧，刚好从你开始正式拍戏那天起，隔三差五地打电话，跟我一聊就是十来分钟，你说她哪有这么闲啊？
  林奕心想了想以前沈娇的行程，确实没这么闲。
  嗯。她应了一声。
  所以啊，她肯定另有企图啊！小颖一把抓住了林奕心的手，狠劲拍了拍，她打电话来，不是找我，是找你啊，只是你不接她电话啊！
  林奕心觉得小颖在说废话，但还是顾着孩子情绪说了句：我忙嘛。
  你这样子拒绝她，她还这么地锲而不舍，并且现在看起来，一点都没有要停止的样子。小颖陷在自己的思维里，无法自拔，再加上她之前来找过你好几次，光我见到的就好几次，你们肯定其他时候也见过！
  这个林奕心倒是无法反驳，只能沉默。
  姐姐你说你跟她只是员工和老板的关系。小颖抬手指着她，但她不是！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她对你有意思！她在追你！虽然我不想这么说
  小颖捂住了自己的脸，嘤得一声：但我真没想到，沈总她是同性恋啊！！！
  林奕心没忍住，笑了出来。
  小颖继续嘤嘤嘤：怎么办啊，这种霸道总裁当头上司的追求，天呐，姐姐，现在我们不仅在一本娱乐圈逆袭爽文里了，我们还有了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感情线啊！
  林奕心放下剧本，准备去喝点水。
  杯子刚递到嘴边，小颖看着她，一脸悲戚地道：这注定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姐姐你这种钢铁直女，最后只能让沈总黯然神伤，其实，这才是你一直不接她电话的原因，对不对？
  林奕心差点把水扑自己脸上。
  啊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小颖低头，捂着心脏：不曾开始，就没有彻骨的悲伤。这是姐姐你给沈总最大的温柔了。
  林奕心叹口气，放下了水杯：下次她来电话，拿给我吧。
  小颖：！！！
  姐姐我去下厕所。小颖道。
  要我陪你吗？林奕心看着她。
  不不不，不用。小颖脚步顿了顿，姐姐我想起有东西落在片场了。
  林奕心挥挥手：不用什么都跟我汇报。
  小颖抬脚便溜了。
  没一会她又溜了回来，手里拿着她的手机，强压激动的表情十分地扭曲：姐姐，姐姐，沈总她又来电话了。哎，你说她一天天，怎么这么闲呢，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林奕心扯扯嘴角，懒得拆穿她，伸手接过了电话。
  小颖瞪大眼睛盯着她。
  林奕心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犹豫了下，偏头看她：你要听我怎么拒绝霸道总裁吗？
  嘿嘿，嘿嘿。小颖观察着林奕心的表情，最终只能放弃，不了吧，这种东西听了，容易被杀人灭口。
  小颖离开了，并贴心地给她关上了门。
  林奕心呼口气，接起了电话：喂。
  周颖，林奕心呢？沈娇的声音有些僵硬。
  林奕心轻笑出声：沈总，真听不出我的声音了吗？
  听得出。沈娇道。
  这些天您这么照顾我们，非常感谢。林奕心道，我会努力工作，来回报公司的。
  沈娇笑了笑：我相信你。
  谢谢，林奕心把电话拿离耳边，在上面点了点，沈总，我发了张图片给你。
  那边陷入了沉默。
  林奕心看着微信页面，之前，她删除了两人的对话框，所以现在同沈娇的页面里空空如也，只有她刚才发过去的那张图片。
  是一张截图，截图里有沈娇耀武扬威的四个字：
  你别后悔。
  1,2,3,4,5
  林奕心默默地在心里数着，数到二十了，沈娇还是没有说话。
  于是她把手机重新贴近了耳边，轻轻道：沈总，还在吗？
  在。那边声音很低。
  林奕心垂眸看着地面，笑了笑：沈总，我没后悔。你后悔了吗？
  第10章
  沈娇保留着和林奕心的微信记录，所以现在的手机页面看起来有点过分。
  你别后悔
  你别后悔
  重复地出现在眼前，林奕心的声音还轻飘飘地传过来。
  我没后悔，你后悔了吗？
  重点其实不是她沈娇后不后悔，她后不后悔还不明显吗？重点是我没后悔。
  既然林奕心能如此淡然地说出这句话，那沈娇再承认自己后悔了，不是啪啪啪地打自己的脸，并且打得毫无意义吗？
  沈娇抬手蹭了蹭自己的脸颊，大概因为在这短短的一分钟之内情绪起伏比较大，现在她的脸有些热。
  难以形容的感觉。
  打扰了。最终，沈娇也只能说出这三个字。
  电话挂断了，沈娇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脑袋不受控制地回想了下刚才自己所有的举动。
  得到小颖林奕心要接她电话了的消息时兴奋地跺脚，拨过去电话时紧张地搓手，林奕心的声音传过来时，像水流漫过心尖，让她整个人都舒适了。
  但没舒适几秒，这水便冻住了，被林奕心冷漠决然的态度，冻得硬邦邦且锐利。
  扎心啊。
  沈娇抚了抚自己的胸口。
  还说什么打扰了，真是落荒而逃的卑微。
  太丢人了。
  沈娇捶了捶自己的胸口。
  门被敲响，沈娇回到了自己的老板椅上，做自己的小沈总。
  助理拿来的是她近日的行程表，沈娇翻了翻，问：就没有远点的吗？
  嗯？助理有些懵，您指的是时间远还是地点远的？
  又费时间又离得远的。沈娇道，最好彻底看不见我们祖国的大好河山。
  您稍等。助理拿出平板，迅速地查看，和dm公司有个合作，近期要展开，我们公司会派出考察团，进行为期一周的实地考察。
  在哪儿啊？沈娇靠在椅背上，蔫蔫地问。
  芬兰。
  好地方！沈娇坐直了身，把考察期改成三周，这种大项目，就得了解得细致一些。而且公司挺久没团建了吧，芬兰是个好地方。
  啊。助理发出声短促的感叹。
  让大家做好准备，我们明天出发。沈娇将手里的笔一扔，做了决断。
  助理神色复杂地退了出去，沈娇滑着椅子在宽敞的办公室里溜了几圈，觉得心情好多了。
  芬兰，一个没有林奕心的国家，总不会再睹物思人，魂牵梦萦了吧！
  没了沈娇的电话，小颖在剧组的日子过得无牵无挂。
  来之前她早已经跟亲朋好友强调了很多遍自己要消失，这种完全保密的工作，总是透露这一股特别高大上的神秘感，让人觉得自己特别牛逼。
  吹完了牛逼的结果就是，连自己的爸妈都不敢轻易给她打电话，只在固定的时间里，小心翼翼地发个消息问一句：最近还好吗？
  她一个助理尚且如此，林奕心那边就更是了。
  公司停了林奕心的通告，本来工作就不多的艺人，这下更是无人问津。
  小颖兜里日常装着两个手机，一个震动都等不到了。
  哎，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脑袋闲了，便只能投入到工作中。
  小颖的工作就是服务好林奕心，在寂静的山林里，她觉得自己快能写出一本《艺人服务手册》了。
  突然就理解了，姜导为什么要把演员和工作人员关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
  去除烦扰，静心，才能专注地搞创作。
  时光匆匆，又是一月。
  南方的冬天已经有了回温的迹象，这天，剧组食堂一早熬好了腊八粥，特意在群里发消息，嘱咐大家都来喝一碗，小颖才恍然大悟，年关了啊。
  她正想着，怎么能让自己的艺人这个在剧组过的年，不要那么地佳节倍思亲，突然就收到了消息，林奕心的戏份今天最后一场，要杀青了。
  小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