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触即发
秦宓懒懒启唇,只道了一句:“疯女人。”语调,毫无温度,对东陵芷,宓爷确实是不喜到了极致。
闻柒痴痴地笑着,抱住秦宓的手缠上去,笑得不怀好意:“爷,坦白从宽,说说,你是如何让好端端的良家姑娘走上了这自掘坟墓的康庄大道的?嘿,就等着半个时辰之后,自找死路走投无路,唯有抹泪哀泣。”
这话虽浑,却也戳中了要害,东陵芷如今境地,确实是红尘风月惹的祸,怪只怪秦宓这容颜,蛊了女子,乱了神智,疯魔至此。
对此,秦宓有些无辜,他盯着闻柒深深地看,语气沉闷却认真:“闻柒,爷瞧都没瞧过她一眼,她是个疯子罢了。”
闻柒笑了笑,手指挑起秦宓的下巴,细细端详着那倾城的模样,她作痴迷状:“不需要瞧一眼,秦宓,”她凑过去,一口亲在秦宓侧脸,她偷笑,肆意得意,“你怎就没有自觉,你这副容颜,要叫世间女子疯魔,便足了。”手指一转,她指了指自己,嘴角高高扬起,“当然,除了小爷我。”
秦宓笑着亲她:“怪我吗?”这副皮囊,终是惹了红尘,他也只得无奈。
闻柒用指尖轻点秦宓的唇,笑眯眯:“乖~”她勾勾手指,“小爷要补偿。”
秦宓凑近,吮了吮闻柒的指尖,邪魅一笑:“爷都是你的,还有什么可以给的?”
闻柒深思,点头:“嗯,有理。”说着,眉眼一眯,一个翻身,压在秦宓心口,手指一勾便扯住了秦宓的衣领,耍流氓,“那就莫怪我辣手摧花了,小爷要予取予求为所欲为,非要把你榨干了,看你还怎么去祸患良家姑娘。”
这厮,耍起流氓来,还真没个度。
秦宓拧着眉头,眸光落在闻柒小腹,伸手揉了揉,他严词拒绝:“不行。”
却是难得,秦宓不从她,平素,他总是由着闻柒胡作非为。闻柒嘴角嗪笑,浓浓的玩味,她俯身,抛了个风情万种的眼神:“爷,抗拒从严哦。”
强取豪夺霸王硬上弓什么的,闻柒最喜欢了。
秦宓扶着她的腰腹,语气很严肃:“白二说,前三个月不能行房。”
一句话,闻柒灵魂出了窍,傻住,嘴巴都合不上。秦宓凑上去轻柔地亲吻,温柔地哄:“乖,要等过了这段时间。”
怎么听着,有两层意思,爷很遗憾?她很猴急?哦,还有一个意思,爷还真是不耻下问,与神医探讨行房之事,是不是太……
闻柒装模作样地轻咳:“咳咳咳……小的开玩笑,开玩笑。”绕是她脸皮厚,也有点扛不住了,爷这正经样子说起不正经的事,闻柒哪忍得住不想入非非,闻柒呛到了,“咳咳咳……此事,咱回头再长聊,长聊,先说正事,正事!”
“闻柒,爷不喜欢铤而走险。”将坐在怀里的女子抱起,安置回藤椅上,秦宓侧着身子偎着闻柒,用指尖戳了戳闻柒的脸蛋,“下次,不准了。”他轻轻戳了一下,闻柒浅浅梨涡,漾开绯色的一圈,似乎觉得好玩,秦宓便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闻柒的脸颊。
闻柒笑眯眯地应着,点头作揖道:“小的遵命。”
秦宓轻哼,有点不愉悦:“你哪一次都不听我的。”
爷,很幽怨。他的猫儿太野,确实不听话,训不乖。
闻柒笑着在秦宓怀里打滚,趴在秦宓身上,支着脑袋,反问:“那你听不听我的?”
秦宓抿唇,有点不甘愿,有点忧郁,乖乖点头:“听。”被训乖的,是他。
嗯,这是一门学问,学术用语:反调教。闻柒仅以秦宓为实例,已修道成精。看,宓爷多听话。
“我家爷真乖,有赏。”闻柒笑出了声,亲了秦宓一脸口水,“时辰差不多了,宓爷,英雄救美,约吗?”
秦宓还是一贯地听话,点头,起身,将闻柒抱起。
此时,酉时已过了三刻,月出云层,悬于西楼,如钩,月色温柔,碎了影子,斑驳。忽而,移形换影,月下,风吹灯芯。人影鬼魅,右相府外,照明清灯骤然捻灭。
昏昏暗暗里,灯火摇晃人影,隐隐血腥扑鼻,堆积了一地尸体,蜿蜒了一路血液,大片乌黑,弥漫了腥臭。
半刻钟,血洗相府,上下几百人口,几乎灭绝,满地巫蛊,毁尸灭迹。
咣当!
相府大门骤然大开,风起,吹起女子黑色斗篷,她缓缓走来,从暗里,沐了一身夜色,大大的兜帽,几乎遮掩了整张脸,额角,露出一角黑色的面纱,面纱下,一双眸子,黑冷、阴沉。
尸体里,站着一个女子,缓缓看向门口,喃喃:“姐姐。”
门口女子,凝眸,似笑,冰冷着,一步一步碾过一地的血渍,她走进,手染血色的祸首全数躬身,齐呼:“长公主。”
来人,是东陵芷,她的姐姐,带了满身杀气。
东陵鸢缓缓落下手中巫蛊,她若怔若忡,望着从暗夜里走来的女子,东陵鸢缓缓摇头:“你不是来救我的。”纵火,灭口,几乎赶尽杀绝,这祸首,唯东陵芷而从。东陵鸢苦笑,“你是来杀我的。”她轻喊,“姐姐。”然后,笑了,笑得嘲讽,是啊,除了姐姐,谁的巫蛊也不及她,如何杀得了她,所以姐姐来了。
东陵芷挥手,退开旁人,她踏着巫蛊腐化了的尸体,一步一步走近,几乎逼视,不留退路:“鸢儿,莫怪做姐姐的心狠,你已为大燕俘虏,便已是弃子。”
东陵鸢笑:“我两年前便为大燕俘虏,忘了吗?拜你所赐,是你将我留在了相府,现在才记起我,是不是太久了点。”她笑得更肆意,那双总是波光粼粼的眸,越发湍急,“俘虏?你不也是闻柒的俘虏,容不得我的不是母皇。”她怒喊出声,指着东陵芷,“是你,何必寻如此拙劣的借口,是你要杀我,为了你的一己私欲。”若只是难容俘虏,两年前她东陵鸢便死了。她不容她,是私欲,这个姐姐,心可真狠呢。
东陵芷并不否认:“你既知道,莫要挣扎,我不会让你痛苦。”
东陵鸢仿若未闻,眸子紧紧锁着东陵芷,道:“若是我没猜错,是为了闻柒。”她冷冷一笑,“能叫姐姐你放下未雨绸缪的心机,如此迫不及待,如此相形见绌地赶尽杀绝,除了闻柒,谁还有那个本事。”
东陵芷毫不迂回:“是。”她抬眼,冷绝,“所以,你必须死,我绝不留她一丝生机。”
必须死……说得如此毫不犹豫,如此坚决似铁。
东陵鸢冷笑,丝毫没有平素的纯真,阴冷了容颜,与东陵芷竟像了几分:“姐姐,你太心狠手辣,总是不留一丝余地,你怎就没有想过,如若你没能杀得了我,势必适得其反,今日你对我赶尽杀绝,来日,我定助闻柒。”
东陵芷眸光骤寒:“那么,你一定得死。”掌下,隐隐缭绕了黑雾,一触即发。
东陵鸢退后三步,亦抬起了手。忽而,传来女子声音,尤其清泠:“不好意思,打搅一下。”
东陵两人皆是一震,隐在暗处的南诏死士,皆绷紧了神经。
“我说……”女子声音顿了顿。
声音从屋顶而来,东陵芷猛地抬头,乌压压的云下,只漏出淡淡一抹月色,倾洒在屋顶,隐隐约约可照见女子的模样,一身宽松的袍子,长发挽得随意,不辩男女的装束,有女子的娟秀,又有男儿的英挺,嘴角那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更添了几分鲜活的邪魅。
女子身侧,依着男子,那张容颜,月下,轮廓模糊,清冷疏离,胜却了月华,美得惊心动魄。
秦宓,那么他身侧男儿装扮的女子便是……东陵芷失色,惊乱了眸:“闻、柒。”
闻柒半坐楼顶,半靠秦宓怀里,搭着腿晃悠着,懒懒散散的模样:“我们的账等会儿慢慢算。”越过东陵芷,闻柒的视线落在东陵鸢身上,她挑眉,兴趣很浓,“你刚才最后一句话,还作数吗?”
东陵鸢怔住,久久未能回神。
东陵芷募地放大瞳孔,不可置信:“你、你怎么会在这?”本应在建安城的女子,如何会在此,是计……
闻柒不理东陵芷,依旧直勾勾盯着东陵鸢:“你说,你若不死,必定助我,我问,你的话可作数?当然,东陵芷我可以帮你解决,若你不答应,随便,我就当看看戏,你们姐妹要打要杀,我作壁上观。”她笑着,手指缠着秦宓的发,玩得不亦乐乎,秦宓只是拢着她衣衫,将她护着,闻柒又说,“还要考虑吗?我耐心不太好呢!”
面纱下,依旧能见东陵芷脸色难看至极,眸中有惶恐,有疑惑。
半晌,东陵鸢垂下眸子,并不看东陵芷,道:“不要让她太痛苦。”
真是个通透的人儿啊,甚得闻柒心。她笑得开心,有些抱歉地说:“可能要不尽人意了,给不了她痛快,这样我会不痛快的。”转头问秦宓,“爷,你会让我不痛快吗?”
秦宓拢了拢她宽大的衣袍:“自然不会”满眼,便只有一个闻柒,再无其他。
东陵芷紧握的指尖已经掐进了皮肉里,死死盯着屋顶上的女子,却闻东陵鸢道:“你们随意。”东陵芷猛然回头,与东陵鸢的眸光相撞,视线相对,彼此不闪躲,灼热,“姐姐,别怪我,是报应来得太快,刚才你对我若有一丝犹豫,现在,我东陵鸢一定站在你身侧,与你并肩。”
谁说南诏娆姜公主没心没肺不谙世事,她啊,比谁都玲珑剔透。懂爱,懂恨,大度宽容又斤斤计较,睚眦必报却重情重义。
闻柒是越来越欢喜这姑娘了,喝了两年大燕的水,吃了两年相府的米,有点样子了。
东陵芷无话可说,形势逆转,她方才不留余地,如今便无退路。
东陵鸢转身,抬头看着屋顶:“我不知道你要我为你做什么,我不过是南诏的弃子,于你兴许没什么作用,今日你救我一命,我必定为你赴汤蹈火一次,只是我还有一个条件。”
闻柒也不扭捏,爽快地说:“说。”
东陵鸢直言:“慕言,我想要,你只要你不插手。”
呵呵,原来惦记她家小笼包了,爽快得紧,爽快得紧,有她闻柒几分风度。闻柒点头:“你比你那个疯子姐姐可爱多了。”与东陵鸢相视一笑,转而,闻柒看向东陵芷,满眼笑意顿时冷了冷,“现在可以回答你的话了,我在这是要等你自投罗网,不然呢,我应该在建安城吗?东陵芷,看来你忘了我的话了,我放你离开的时候便与你说过,不要干蠢事,我只放你一次生路,要逃远点,若犯在我手里,我定取你心头血来下药,你居然来自掘坟墓。”东陵芷瞳孔染满血丝,正要张嘴,闻柒淡淡接了话,语气随和悠闲,她对着东陵芷笑了笑,“很抱歉,你没有让我失望,有够蠢的,果然又翻进了我的如来神掌。”
她昭告天下,借道建安城,原是声东击西,纵虎归山后再请君入瓮。东陵芷惊叫:“闻柒,你算计我?!”
闻柒耸耸肩,不置可否:“虽然有点晚,不过你也还算有点觉悟,我怎么会做放虎归山这么愚蠢的事,当然要以绝后患了,托了你的福,你这么迫不及待就送上门来了,哦,还给我送了个好帮手。”说着,闻柒挑挑眉看了东陵鸢一眼,甚是满意这个帮手呢。她欢欢喜喜,转身对秦宓笑,“她是不是很蠢。”
秦宓自始至终都只看着闻柒,眼里是浓浓的宠溺:“嗯。”
东陵芷骤然惊觉,宽大斗篷下的身体似乎颤了颤:“原来你意在东陵鸢。”她失色,“你纵虎归山,原来想借我的手,另寻血蛊的解法,呵,你可真狡猾。”
血蛊……东陵鸢了然,难怪东陵芷要她死,以绝后患啊。
闻柒笑着应:“不然指着你吗?你不是巴不得我死吗?不过你真争气,这么光明正大地不打自招,不然,我可还要一番好找,我都有点受宠若惊,呵呵,第三次了,”闻柒攀着秦宓站起来,唇边含笑,眸中却无半点笑意,“东陵芷,这是第三次你栽在我手里,大燕一次,郧西一次,加上这次,事不过三,你真是个最愚蠢的聪明人,还是要托你的福,我玩得很尽兴。”
三次,次次败落闻柒之手,攻心攻计,她都不敌闻柒,东陵芷瞳孔里满覆不甘,滚烫汹涌,一发不可收拾,暗里,南诏死士,早已蠢蠢欲动。
楼顶,秦宓与闻柒并肩,他将她揽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抱着她的肩,轻描淡写的语调,冷冷清清,只是看着闻柒的眼,温柔似月:“莫要与她废话,杀了可好?”
杀了可好?
多果决的话,多狠的心。秦宓,怎可如此无情,如此深情。这样的天差地别,几乎要将东陵芷击溃,掌心掐出了血,她死死看着那比肩的一对人。
闻柒笑语嫣然:“不好,太便宜她了。”
秦宓温柔以待,拂着闻柒的脸,轻柔的嗓音,道:“嗯,你说怎好?”
闻柒摩挲着下巴,认真地想了好一番,才道:“让她生不如死求死不能,后悔来这世上走了一遭,恨不得做猪做狗也不要再世为人。”
论起心狠手辣,她东陵芷哪比得过闻柒。东陵芷冷冷轻笑,讥讽:“狡猾成性,阴狠毒辣,秦宓,你便喜欢这样的蛇蝎女子,她配不起你,除了一肚子坏心与一腔的心计,她还有什么!”她几乎对着秦宓嘶喊,理智全无,疯狂似的。
这女人,真娘的欠揍。惦记她的男人,诋毁她的人品,是可忍孰不可忍好吗?闻柒不疾不徐:“爷,抱我下去。”
秦宓揽起她的腰,飞落于地,衣袍自然缠卷在一起,秦宓始终站在闻柒身侧,看她,护她,由她嚣张肆意,胡作非为。
闻柒抱着手,一脸不屑,神色蔑视:“你说得都对,我是狡猾成性阴狠毒辣,总好过你四肢发达,胸大无脑,我不配秦宓,难道你配了?你敢取下面纱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的嘴脸吗?你丫的敢吗?”不给东陵芷说话的时间,她巧舌如簧,又笑着道,“哦,你四肢也不发达了,胳膊断了,骨头穿了,脸皮没了,不过就是残废一个而已,还是个不堪入眼的一级残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