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送宋双回去的路上，姜花格外沉默。
  夏天夜晚的风很凉，穿着薄外套的宋双感觉到冷意，膝盖那隐隐作痛，明天说不定会下雨。
  姜花手背微凉，覆盖在手背上的手白嫩嫩的，手指细长，关节骨那微微泛红，一看就是被冻的。
  “冷不冷？”宋双问她，声音一如既往地轻柔。
  姜花忽然鼻子有点酸酸的，她刚刚想到了不好的回忆，她摇了摇头，反应过来宋双看不见，又道：“不冷。”
  “是不是感冒了，怎么有鼻音？”宋双发觉到她的不对劲。
  “没有，想到一些事情。”姜花笑了笑。
  “是不是想到我们小时候的事情了？”宋双自与姜花重逢，总能想到与她一起长大的那段时光。
  她很怀恋。
  姜花肯定地回答了，没有多说，是小时候，但和宋双没多大关系。
  “姐姐，你觉得我渣吗？”走了一段路，姜花忽然问。
  她嘴甜，总能哄女生开心，也有几个跟她表过白，她拒绝了，她对她们并没有抱其他的想法。
  “我才跟你接触几天怎么知道你渣不渣，不过轻浮倒是真的，另外，你有渣过人吗？”宋双觉得可能是邱青在餐厅挑事引起了姜花的注意，说不定刚刚也是在想这件事情。
  “我没有和任何人在一起过。”姜花的心早就给了眼前人。
  知道女生可以和女生在一起后，她对她就开始抱着别样的想法了，一直偷偷藏着，就怕发现了。
  “那不就得了，以后注意点就行了，有一点我挺好奇的，既然你对别人没有想法，又为什么要去撩？”宋双在医院里待了几天，有幸撞见到姜花同护士聊天。
  她会说很多好听的话语，很容易让别人误会她对自己有意思。
  比如，你换了新发型诶，整个人都明亮很多，越来越漂亮了。
  话听着是没毛病，要怪就怪姜花有双勾人的凤眼，笑着的时候，潋滟又多情，含着秋水，秋波荡漾。
  就好像她的眼里只有你般。
  “我没有撩，只是习惯了。”姜花语气上弱了许多。
  她的确是习惯了，习惯性地去说好听的话，讨所有人的喜欢，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受到是被爱的。
  “能告诉我原因吗？”宋双轻声问，似乎怕惊扰到她。
  她以为她对姜花已经足够了解，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姜花从小就乖乖巧巧的，是粘人的糯米小团子，在医院里被人认为是海王，的确有点奇怪。
  以至于宋双认为是“长歪”了。
  “那你可别笑话我。”
  “保证不会。”
  姜花不介意说给宋双听，因为她是特别的。
  小时候姜花的嘴并不甜，甚至还有点嘴笨，爸妈对她没有任何关爱，她经常为了这点胡乱发脾气。
  可爸妈只是看着她“表演”，无动于衷，她连发脾气的力气都没了。
  她以为是自己不够好，爸妈才不喜欢她的，为此她开始努力，哪怕获得一点关爱。
  她开始积极参加学校的活动比赛，拿了很多次年级第一，甚至还跳了级，活成了别人家的孩子，也只能换来一句干巴巴的夸奖。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她不明白，为什么爸妈不喜欢她，她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
  直到有次在宋双家，姜花看着她练舞，她看宋双的妈妈来了，把自己坐着的小凳子让她给她。
  舞蹈室里就这一把凳子，原本是没有的，因为姜花常来，宋双就放了把凳子。
  “阿姨，给您坐，您工作一天也累了。”姜花当时脸蛋有点婴儿肥，笑起来特别治愈。
  “诶，我们小花嘴真甜，还这么体贴，不像我们家，就知道惹人操心。”沈萍还摸了摸姜花的头。
  “双姐姐很好的。”姜花的童音脆生生的，维护着宋双。
  “哪里好了，有你一半讨喜都好了。”
  姜花一直认为自己并不讨喜，家里人没有人喜欢她，她回去后，小脑瓜想了一晚上，明白了点什么。
  从哪以后，她就开始学会了，要怎么说话，才会引得大人开心，怎么做才讨喜。
  她不停地在爸妈面前刷着存在感，渐渐地爸妈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开始多了。
  她很开心。
  以至于到现在，她已经习惯了这种说话方式，去获取别人的好感了。
  很久之后，她也才明白，她爸妈不是不喜欢她，而是因为她不是“男孩”。
  她妈是很难怀孕的体质，怀上她已经是个奇迹了，当时家里都喜疯了，默认了肚子里的一定是男孩。
  以至于她出生后，爸妈才会对她那么冷淡。
  知道原因后，她失落了很长一段时间，原来不是她不够优秀，爸妈才那么不在意她，而是她怎么努力也胜不过一个性别。
  姜花跟宋双说完，心里舒坦多了，又很担心宋双会认为她幼稚，为了得到父母的关爱那么较真。
  宋双听完眉头轻皱，心情复杂，这些她全然不知，小姜花原来隐藏这么深。
  姜花陈述的语气平淡，显然已经不在意父母对她的“偏见”。
  尽管现在是二十一世纪，重男轻女的现象还是存在，老一代人的思想至今都影响巨深。
  “小花，叔叔阿姨的这种偏见是很难纠正的，不是你的问题。”
  “我知道。”姜花之所以说这些的目的不是为了让宋双同情她，而是不想让她误以为她真的是多情的人。
  其他人怎么看她都无所谓，唯有宋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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