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六十九话 太忙

  季樱这人是个急性子,心中有了想法,就半点不愿意耽搁,甚至没能再多等一日,待得心中盘算周全,当天晚上便去寻季老太太,将计划和盘托出。
  季老太太年轻时,也是个于买卖上雷厉风行的性格,又一心想让孩子们尽快成长起来。季樱这急吼吼的模样,反倒对了她的脾气,当即打起精神来认真地听,少不得又在微末处细细盘问了一回,觉着这想法虽未见得完全成熟,却也大差不差,也便允了。
  还格外又拿了二百两给季樱,讲明了这钱不是公中的,而是她这当祖母的私人赞助,毕竟一间铺子要开起来,处处都得使钱,手里宽裕些总是好的。
  甚至还破例免了季克之在富贵池的罚,让他只管将心思用在这新铺子上,好歹先开起来再说。
  只一点,若有把不准之处,可尽管来问,但这最终的主意,得季樱和季克之两个自个儿拿。
  有人提供资金,又不干预她的想法,还可随时提供技术指导,季樱高兴还来不及,接了银票谢过季老太太,欢欢喜喜地离了正房院子,转头就开始张罗。
  距离蔡广全下一回带消息来还有几日,到时候,只怕她难免得分些心思在这上头,唯有现在将能做的事都尽量先做了,省得到时候两头忙,处处乱。
  手里头钱银充足,真能省却不少事,买铺子、装潢、请匠人挖池子、装锅炉,这些都不在话下。难处却也有两个,一是这铺子的选址,另一个,便是请人。
  做女子生意的澡堂子,若是正当街,自然不大合适,来来往往都是人,虽说外头什么也瞧不见,但恐怕,当着那许多双眼睛,女子们连抬脚踏进铺子里都有些不好意思。
  可地方太过偏僻也不行,犄角旮旯的,平日里连个过路人都难见,倒是清静了,可谁肯来?怕不是连苍蝇都不往这边飞!
  这事季樱丢给了季克之,讲明对铺子的要求,让他寻个牙侩仔细踅摸着。
  她这哥哥倒也没含糊,觉着自个儿不大伶俐,便格外肯花力气,不几日,倒真给他寻到一处靠谱的铺面。
  地方离长青街不远,同多子巷差不多,也是个闹中取静的所在。巷子幽深,沿路种满了合欢树,眼下正是花期,粉红色的绒花满树灿烂,人一脚踏进巷子,倏然间像是于闹市里入了幻境,做梦似的有点不真实,却又从头到脚地舒适熨帖。
  这巷子名唤作“听琴”,里面商铺不算多,皆是开了多年的老店,季克之选中的这间铺面,也是因为原来的店主要举家远行才腾出来的,地方够大也够干净,一应日常设施皆便利。
  似这等如同天上掉馅饼一般的好铺子,要不赶紧定下,恐怕后悔也来不及。季樱却也谨慎,先去问了季老太太,得知这的确是个好地界儿,又让季克之多方打听,将这铺面的情况弄了个一清二楚,心知并无问题,便快手快脚地买下来,隔日便雇匠人依着图样挖澡池。
  将这事处理妥当,转头季樱又为了请人的事头疼。
  如今这市面上,乐意出来做事的女子是不算少的,似胭脂铺、裁缝铺和绸缎庄子之类的商户,因为接待的女客为多,也大都愿意请女伙计,图个便当。
  人是现成的,然而说到要去澡堂子里干活儿,便有不少找活儿干的姑娘害臊。
  说来也正常,那澡堂子里常年湿哒哒,在里面干活,只怕衣裳也干爽不了,毕竟是女孩儿,即便知道这澡堂子是做女子生意,想到那场面,依旧多多少少觉着不好意思。季樱让牙侩带了好几拨人来,花足了力气,才算选中了六个,够不够不好说,只能等铺子开张之后,根据实际情况来做添减。
  好容易挑好了伙计,这管事儿的却更难。
  碍着季家人这身份,季樱自是不好见天儿地往澡堂子里跑,很是需要一个机灵能干的人在铺子上照管着。这个人当然最好也是女子,却又得在做买卖上头有十足的经验,一时之间,还真是有些不好找。
  “要么我去咱家那几间澡堂子走动走动,让那些个掌柜的都帮忙打听打听,或者他们家里有能干的婶子大嫂,愿意来挣这份钱。”
  见自家妹子犯愁,季克之也帮着出主意。季樱应是应了,可心里也清楚,只怕没那么巧。
  横竖急不得,也只好将这事儿暂且搁到一边。忙活了六七日,季樱简直感觉自己头脚都要颠倒,人眼瞧着瘦了一圈。偏逢立秋将至,又得去赴那位石小姐的“啃秋会”,她索性将这一脑门子的杂事先丢开,早起收拾利落,正要叫上季萝一同出门,却有前院儿的人来报,说是陆家哥儿来了,有事找她。
  莫不是他去打听的事,如今有了结果?不过才几天,竟然这么快么?
  这样大张旗鼓地找上门来,实则有些不妥,幸而季家和许家关系密切,走动得频繁些,倒也不至于太过扎眼。季樱在季老太太跟前扯了个谎,说是先前拜托陆星垂替她留意铺子上请人的事,这会子或许是有消息了,便撇下季萝匆匆往花厅去。
  行至门外时,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
  季樱抬了眼往听里看,就见陆星垂已是落了座,身边站了个长随模样的年轻人,瞧着脸生,应当并不是季家的仆从。
  不是季家人,那就是他带来的了?
  这人一向独来独往,今日竟然带了跟班,还真是新鲜。
  季樱举步便要进去,蓦地听见那长随弯着腰同陆星垂说话。
  “这都一两个月了,公子当真不回去?”
  声音不算大,却还挺清晰。
  “不回。”陆星垂低垂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简短地吐出两个字。
  “可是……”
  那长随似是有些为难,搓了搓手,声音压得更低了点:“京城都传开了,说是公主……大闹了一场,嚷嚷着……嚷嚷着就算您跑到天边,也别想离了她的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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