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马市

  马市。
  最早是交易牲口的集市。
  不止是马,也包括猪、牛、羊、骡子、驴,等等。
  真正的马市早就搬到闸北了。
  英租界的马市只是一个地名。
  乔公公,就居住于此。
  傍晚,徐思齐驱车独自来到马市里。
  虽然派人去问了卫生署,但是并没有得到乔公公的详细地址。
  乔公公搬了一次家,新住址并没有在卫生署备案。
  所以,无从查找。
  只知道他住在马市一带。
  按说,本来可以等到明天,乔公公每天都会到海棠里倒尿桶。
  徐思齐有一种预感,总觉得这件事宜早不宜晚,即使没有准确地址,还是决定来试试运气。
  估计见过乔公公的人也不在少数,只要用心打听,应该能够找到他。
  马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没有一个大致范围,要想尽快找到人,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徐思齐漫无目的,在街上走走停停。
  在一些主要路口,随机找人询问乔公公的下落。
  半个小时过去了,依然毫无进展。
  街边有一处告示栏,上面张贴着一则醒目的租房广告。
  徐思齐脑中灵光一现,对啊,乔公公经济拮据,肯定不能租太贵的房子。
  又问了几个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北街的房租最便宜。
  北街的房租之所以便宜,是因为那一带都是年代久远的老房子。
  而且地势低洼,大部分房屋地基明显下沉,每年到了雨季,甚至会出现雨水倒灌的情况。
  英租界房租平均下来,每月大概在10块大洋左右。
  最贵的一般也不会超过20块。
  而在同等条件下,马市北街的房租,只需要五块大洋,甚至更低。
  从经济角度考虑,乔公公搬到北街的概率更大。
  问清楚了方向,徐思齐快步朝北街走去。
  马市小街小巷特别多,若是开着轿车反而成了累赘。
  这样一路步行,还能边走边打听。
  果然,越往北越安静。
  估计是年久失修的原因,路面坑坑洼洼,高低不平。
  街边有一个烟摊。
  徐思齐走过去,客气的说道:“劳驾,跟你打听一个人,认识乔公公吗?”
  “认识。他总来我这买烟……”烟贩回答道。
  徐思齐心中暗喜,赶忙说道:“他住哪里?”
  “就在前面那条巷子,从馒头铺左转进去,具体哪一家……我就不晓得了。”
  “谢谢。”
  徐思齐疾步快走。
  身后的街灯投射过来,地上是他长长的影子。
  影子拖的很长,看上去有些夸张。
  徐思齐注意到,本来重叠的一个脑袋影子忽然消失不见。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至少相隔五米远,否则的话,就不会只看到一个脑袋的影子,而应该是半身或是全身。
  人来人往的街上,若说身后有人跟着,本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问题是,左右并没有岔路口,身后的人去哪了?
  此时,一个头戴鸭舌帽的男子,正蹲在路边的阴影里似乎在系鞋带。
  徐思齐看了一会,迈步走了过去,在男子身前停下脚步。
  男子慢慢抬起头。
  “鞋带系好了吗?”徐思齐问道。
  男子三十多岁的年龄,膀大腰圆,一脸的横丝肉,一对耷拉眉三角眼,看面相就不像好人。
  他穿了一双千层底布鞋,根本没鞋带。
  男子站起身,上下打量着徐思齐,说道:“你谁呀?”
  徐思齐说道:“你跟了我十几分钟,到底想干什么?”
  “马路是你家的啊,你能走,我就不能走?”男子呛声说道。
  “证件看一下!”
  “凭啥……”
  徐思齐亮了一下证件。
  男子不情不愿的掏出证件递过去。
  徐思齐打开证件一看,上面的名字赫然竟是“田宝城”三个字。
  对比证件上的照片也一般无二。
  眼前这个人,就是被水生称为“田秃子”的田宝城!
  徐思齐明白了,这个家伙出现在法华寺那次,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没可能这么巧,在不同的地方,遇到同一个人两次。
  偌大的上海,这种事情很难发生。
  这是有预谋的监视!
  他为什么要监视自己?
  徐思齐不动声色,把证件扔了回去,说道:“田宝城,家住法华镇吉顺街54号。我记住你了,滚吧!”
  田宝城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徐思齐大步流星继续朝馒头店走去。
  到了馒头店,左手边是一条狭长的小巷。
  巷子里没路灯,漆黑一片。
  巷内传来脚步声,一名老者拎着空油瓶子,拄着一根手杖,慢慢朝街边的油坊走去。
  徐思齐迎上前,说道:“老先生,请问,乔公公住哪一家?”
  “第二家。闻着味儿就能找到,还问啥……”
  老者头也不回的说道。
  徐思齐进了巷子,来到第二家门前,果不其然,一股淡淡的尿骚味扑鼻而来。
  院门虚掩着,一辆平板车停在院子里,车上摆放着两排木桶。
  进了院子,绕过挡在身前的平板车,来到了房门前。
  “有人吗?”
  徐思齐敲了敲门。
  屋内亮着灯,却无人应答。
  他试着推了一下门,木板门应声而开。
  一进门算是厨房和杂物间。
  四处堆放着杂物,泔水桶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房屋果然又矮又小,徐思齐只是中等身材,进门都要弯腰低头,以免撞到门框。
  屋内潮湿阴冷,夹杂着一股刺鼻的酒味。
  听到了门响,里间屋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呀?”
  徐思齐推门而入。
  一张破旧斑驳的餐桌,一碟豆腐干,一碟卤味熟食,一瓶老白干酒。
  一个男子佝偻着身子坐在凳子上,正在自斟自饮。
  菜基本没动,酒下去了半瓶。
  徐思齐说道:“你就是乔公公?”
  “难不成,这世道又变了?见天儿和屎尿打交道的家伙,也有人冒充?”
  乔公公嘿嘿一笑,端起酒盅一饮而尽,摇头晃脑唱起了京戏。
  “舍不得太爷的恩情厚,舍不得衙役们众班头,实难舍,街坊四邻与我的好朋友,舍不得老娘白了头。娘生儿,连心肉,儿行千里母担忧。儿想娘亲难叩首,娘想儿来泪双流……”
  荒腔走板的破锣嗓子,徐思齐听的很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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