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尾声

  元钰心下得意，微微颔首，道：“太子，你若奉皇后为太后，那天下便以她为尊，她愿立何人便立何人，纵是你登基继位又能奈其何？”
  见元恪已沉下脸来，高肇忙接过话道：“太子您非皇后亲出，皇后又岂能真心待您？”
  他二人之言，令元恪忽地想起君父临终之前遣走自己与梁世清，只留元勰与三宝在御前。元恪彼时心中忐忑，碍于羽林卫在旁护驾，虽不得附耳细听，却是借故缓行，留心窥车舆内声响。隐约之间，元恪闻得皇后、诏书等寥寥数字。此时闻元钰之言，元恪忽地失了颜色：“阿耶，阿耶似有遗诏留于皇后…”
  元恪遂将那日皇帝临终之事道于众人知晓。待元恪言罢，席间众人皆转了面色。
  “若皇后当真有此诏书，等她诞下嫡子，太子您皇位难保啊！”望着众人，元钰定了定心神道：“与其日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如先下手为强。”
  高肇本以为来日元恪君临天下，自己便可平步青云，听了这话，他自是按耐不住：“太子，您当早做决断，免生后患！”
  一旁的元禧亦进言道：“子少母壮非家国之福！太子不为自身，亦当为大魏江山计长远啊！”
  三人言来语去，元恪一时间意乱心迷。足足一盏茶功夫，元恪方才开口道：“待明日行罢阿耶丧仪，便将…便将阿母腹中龙胎除去！”
  永合殿内，林禾一身缟素，手捧元宏当年定情之时所赠玉佩静静立于窗前。
  吉祥行至近前，小声道：“皇后，今日陛下大丧，您滴水未进，太医令着奴为您煮了桂圆莲子汤，刚才咸阳王与北海王来与您叙话，奴又不敢入内打扰。皇后，为了您腹中龙胎，您快饮一碗吧。”
  林禾神情茫然，只垂泪不语。吉祥近前半步，见她面无血色，大吃一惊：“皇后，您可是哪里不适？奴这便去宣太医令…”言罢，她就要往殿外而去。
  林禾唤住吉祥，轻声道：“吾不妨事…瑛儿与淑儿可已睡下？”
  吉祥颔首道：“二位公主白日里哭喊陛下，兴许是乏累，早早睡下了。”
  林禾道：“瑛儿喜食豆糕，却不喜豆泥之中辅以蜜糖，日后你为她制豆糕之时切莫加多蜜糖…”
  吉祥不解道：“长乐公主所食糕点素来由皇后亲制，今日怎得嘱咐于奴？”
  林禾凄凄一笑：“吾即将生产，自是交托于你…淑儿体质温热，你切莫予她食用温热之物。还有恪儿…他当日为保全淑儿，落下头风，务必令他不可太过操劳…”
  不待吉祥开口，林禾又道：“陛下素喜闻吾抚琴而歌，你将绿绮取来予吾。”
  吉祥虽觉林禾今夜言行有异，却也不敢怠慢，急忙取了绿绮琴奉于林禾。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宛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先帝生前常说这首歌乃为自己与林禾所唱，一如他二人于小山坡上邂逅相遇。吉祥闻林禾歌声渐弱，不及近前，便见一口鲜血自林禾口内喷出。
  吉祥惊叫起来，殿外的汪氏闻声而至，却见林禾已倒在琴案之上。二人手忙脚乱，又唤殿外宫婢入内，一道将禾抬至床榻之上。
  随梁世清一道前来的，还有元勰与三宝。见此情景，元勰跪倒在地：“皇后，臣来晚了…”
  林禾微微睁眼，气若游丝：“诸王同来，便是受命于新帝…既是恪儿心愿，吾便成全了他…吾别无他求，只愿…只愿能与陛下同穴而眠…”
  元勰泣道：“皇后，陛下有遗诏于臣，倘若新帝不孝，便将新帝废黜，立皇后腹中龙胎为帝…臣有负陛下重托，臣罪该万死！”
  林禾凄凄道：“天意如此…吾本欲与陛下同去，若非…若非腹中龙胎，吾岂能独活…如今好…好了，吾可以去寻…寻陛下了…”
  “皇后，陛下临行之前嘱咐于奴，有一句话要在皇后百年归老前道于皇后知晓…”三宝泣不成声，“陛下当年初遇皇后，便觉皇后神似先太后。后跋陀禅师与陛下夜话，告知陛下与皇后有三世情缘。前世陛下与皇后乃母子情缘，今生是为夫妻，来生仍可比翼双飞。”
  “三世情缘…”林禾忽然笑了：“吾要走了，早点去寻陛下，来生吾要与他做一对寻常夫妻…”
  林禾微微闭上了双眼，泪水潸然而下。
  元恪本欲令林禾堕胎，如此便无人可与自己争夺皇位。未曾料及元禧等人未免后患，将鸩酒送于林禾，又逼她饮下。林禾临终之言由吉祥告诉元瑛，元瑛悲痛不已，遂面见元恪。
  知道了林禾临终仍不忘关照自己，元恪追悔莫及。只高肇一再谏言，又为生母高氏一门长远计，他仍尊生母高氏为太后，追赠谥号文昭皇太后。
  尊先帝与林禾遗嘱，二人同葬长陵。
  元钰得偿所愿，以新帝皇姑之身执掌后宫大权。元禧与高肇得势，权倾朝野。
  元钰买官卖爵，两年之后，又因与元禧一道阴谋举兵，事败之后二人被杀。
  一日高肇入了御书房，对元恪道：“陛下，您嘱咐将作大匠在伊阙为先帝开窟镌佛，臣请陛下示下，欲以何为题？”
  元恪望着窗外盛开的迎春花，良久之后，开口道：“镌以帝后礼佛之像，供万世景仰！”
  遂宣将作大匠觐见，嘱咐他依孝文皇帝与林禾二人画像镌刻。只当日鸩杀林禾之时为她罗列不堪罪名，故帝后礼佛图成像之日，只对世人道此乃孝文帝与文昭皇后礼佛图。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