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怎么还是黑化了 第16节

  鹤知知用食指抵着脸侧,沉吟着。
  “李少卿是个心思细腻的。今日他手下的亲兵来回得那样快,想来是向我禀报之前,便已经派了人去探谭经武话里的虚实。”
  “那位曾都使就还不曾接触过。不过,母后的眼光总不会差的。”
  鹤知知对福安道:“等到了地方,把曾都使叫来,我有话要问。”
  福安应下。
  “好了,现在把门外的女使叫进来。”
  “女使?殿下要做什么?”
  鹤知知看他一眼,笑了下:“打花牌。”
  画舫边,几艘小船伴行着。
  时不时经过窗口,便能见到画舫里面热闹哄哄,要么是在打花牌贴面纸,要么是玩累了倚在长榻上歇息。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凑上前,低声道:“公主殿下果真年轻天真,也没什么架子。”
  谭经武站在窗边,面色却依旧沉肃。
  半晌才摇了摇头:“殿下初来乍到,免不了新鲜,放松几天。你们切记,莫粗心大意,之后做起事来,依旧得把皮绷紧些。”
  “是,大人。”
  果然如谭经武所说,公主到了清平乡后,似是看什么都新鲜,围着市集转了好几圈。
  别的什么也没干,回了县丞收拾出来的驿所便倒头睡大觉,除了沐浴用水,再没有出来喊过人。
  第二日鹤知知起得大早,拉着福安轻装简行,去东街口的铺子用早饭。
  乡野里的早点铺子当然不好看,寥寥两张饭桌,还都是一层油光,不知道多少人在这上面吃过。
  福安勉强挑了一张干净些的,掏出手绢替鹤知知使劲擦拭,也才勉强擦干净些许。
  鹤知知还犯着困,摆摆手让他不要忙碌,托着腮打哈欠。
  昨日她逛了一圈,就相中了这一家。
  这家生意不是最好,早点飘出来的味道也不是最香,但是家小小的夫妻店。
  做丈夫的在锅炉后忙碌,时不时端着陶碗出来上菜,跟每一桌客人都能聊两句。
  做妻子的守在摊前收铜钱,文文静静又纤弱,并不大开口,只在熟悉的婶子挑着菜篮经过时才细声说几句话。也从来不催客人,等客人吃完了,自动自觉给她留下如数铜币。
  这样的小店,是正经的当地人,且是当地人缘好的人家才能开的。
  相熟的人经过,哪怕不买东西,也一定会留下来聊两句,分享一下新鲜见闻。
  鹤知知要了两碗馄饨,很快端上来,汤色厚重,上面泛着一层油光,馄饨沉浮在青葱和浓汤之间,皮薄馅大,热滚滚的样子。
  鹤知知两眼放光,拿起勺子挖了一个送进嘴里,福安拦都没能拦住。
  隔壁桌正高声说着话。
  “陈老太家的那个二小子,今早不是被抓起来了吗。”
  “是啊,说是欺负人家寡妇,可不就该抓嘛。”
  “哈哈哈,都是报应。他可不是瞄准了杨氏,本来是鬼混在龟氏家里,跟那龟氏偷偷摸摸干坏事,被家里的婆娘撵上门来,慌不择路,跳窗逃进了杨氏家。”
  “杨氏正直,一把将他摁住了,嚎着嗓子报了官,这才进了监牢。”
  周围一阵哄笑。
  “原本这不要脸皮的东西偷摸鬼混,就算被婆娘抓到也不过闹一顿,闹完了又有什么用。这下倒好,果真是遭了报应!”
  鹤知知也笑出声,差点把汤汁溅进鼻子里。
  福安在一旁看着她直愁,什么时候见过公主殿下吃这种玩意,要是吃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可是在外面又不能劝。
  等鹤知知吃完了,结了账,才和福安溜达着回驿所。
  “以后就来这家吃。”
  福安苦着脸:“小殿下,偶尔尝尝新鲜就得了,这……”
  “你没听,这里边儿吃早点的人,说的都是真话。”鹤知知打断他。
  “方才陈家杨氏那件事,若是到了衙门里问,保管你只问得到陈男子不轨未遂的结论,可个中详情,也就只有这些邻里食客能给你说得清楚。”
  福安眨了眨眼,虽然觉得鹤知知说的没错,却依旧还是苦着脸。
  “老奴哪还管得了那些,老奴只是个太监,只要小殿下身子康健就好。这样探听消息也不是个可靠主意,殿下切莫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鹤知知嘿嘿笑了两声,摸摸肚皮道:“而且这家的馄饨还好吃。”
  小厨房是哪里做的不好吗,殿下。
  鹤知知回到驿所,就传曾都使来见。
  这是她到了清平乡后召见的第一个人,驿所外得了消息,立马就有人回去向谭经武回禀。
  曾卫平来得很快,看来也是起得很早。
  鹤知知看他一眼,先问:“吃了吗?”
  曾卫平稍顿,点点头。
  鹤知知微微笑道:“曾都使,请坐。”
  曾卫平不知何事,稍稍有些忐忑,在下首坐下。
  鹤知知却只问:“你对那谭大人,印象如何?”
  曾卫平低头思索了一番,语气有几分尴尬苦涩:“谭大人身居从四品,我只是正五品。娘娘派我来查谭大人,怕是忘了考虑这一层。”
  难怪,昨日曾都使在谭经武面前未曾开过口。
  鹤知知道:“这不必担心。母后既然选中你,意思便是,这种小事无需介怀。你只要遵循本心行事便可,有什么不方便的,来找我,我替你办。”
  曾卫平猛仰头看了公主一眼,离座单膝跪地,垂首道:“谢殿下。殿下方才问及谭大人,卫平以为,这谭大人罪无可恕,应立即捉拿归案!”
  闻言,鹤知知神情肃然,眼神稍凝。
  第16章
  鹤知知一边将曾都使扶起,一边问。
  “谭大人在此地民望颇胜,素来也多有政绩,只在大坝之事上出了差错,曾大人何出此言?”
  曾卫平咬牙,恨恨道:“臣文才不精,武艺不通,唯有对治水一事研究多年,幸得皇后娘娘抬举才在朝中封了官。这清平乡大坝的图纸臣当年曾亲眼看过改过,绝无可能还未建成便崩塌。其中定是有人作祟。”
  “此人残害百姓,欺君犯上,自然应当立即投狱。”
  鹤知知轻轻点头,暗自收回在曾卫平身上的目光。
  “曾大人体恤民情,嫉恶如仇,我开始明白,母后为何特特选中了你来教导我。”
  “这,臣不敢教导公主,臣只想将那犯人……”
  “曾大人。”鹤知知喊了他一声,竖起一根食指抵在唇前,目光看向窗外。
  曾卫平抿抿唇,会意噤声。
  鹤知知缓缓道:“曾大人性情刚直,可知过刚易折的道理。”
  “当年曾大人只是看过图纸,并未亲眼看见谭大人纵人毁坏大坝,手中并无明确证据,不是吗?”
  曾卫平有些痛苦地垂下头。
  的确,他并无确凿证据,所以哪怕心知肚明这谭经武是祸害百姓的蛆虫,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拿他毫无办法。
  鹤知知便接着道:“我们既然是来查案子的,当然要查个水落石出。若是凭借臆测和推断便要将一个大金良臣下狱,恐怕不合情理吧。”
  几句话下来,曾卫平的话如数被鹤知知堵了回去。
  说完这些,曾卫平也没再多留,垂头丧气地离开了驿所。
  消息很快被传回了谭府。
  谭经武眉头时而平展,时而又蹙起,疑心道:“你真听见公主这样说?那曾卫平后面有没有再返回公主住处密谈?”
  “没有,没有。”小厮直摆手,“大人,小的亲眼看见曾卫平回了自己的驿所后闭门不出,似是受了极大打击,这才来向大人回禀。公主字字句句都在维护大人,小的听得很真切。”
  谭经武这才放松下来。
  抚着胡须低笑道:“叔父说的不错,朝廷不会亏待良臣。我此番若是机遇好,或许也能有大造化。”
  “胆子真大。”
  鹤知知咬牙磨出几个字。
  暗卫在院外层层把守,这会儿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钦差大臣和公主住所都敢随意窥听,这谭氏眼中恐怕早已没了王法,没了皇家天威。”
  福安举着团扇在一旁给公主把茶水扇凉,小声地劝:“殿下,莫要动气,不值当。”
  鹤知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用手背拭了拭唇角,福安又赶紧掏出小手绢,把她的手背擦干净。
  门外笃笃两声。
  鹤知知抬眸:“进来。”
  暗卫从槛窗一跃而入,单膝跪在鹤知知面前。
  “昨日那条山路,查清楚了?”
  “是。殿下,前些日子的确有暴雨,但周山县地处山区,本就多急雨,大雨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儿很少有雷雨。”
  “那日夜里却骤然轰隆一声巨雷,将四周许多村民都吓了一大跳。属下问了十几人,都说只听见那一声,也并未见到闪电。翌日起来,便看见山石崩塌,山路也被砸断了。”
  “什么惊雷会只响一声,我还从未见过。”鹤知知冷笑,“接着说。”
  “暴雨冲刷泥土,山间的痕迹已很难辨认。属下沿河一路探勘,发现几处河水回旋之地,都有火药残渣沉积,应是不久前从山上流下来的。”
  福安惊得捂住了嘴,整个胖胖的身子也跟着一抖。
  鹤知知紧紧攥着茶杯,过了会儿将茶杯放下,已恢复了淡然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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