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8章 七年11月18日 雪

  长安的热闹依旧,大宋的内部问题暂时因为经济的繁荣而得到了缓解,但现在南北两派的科学院似乎是正面杠上了。
  南派的科学院以金陵科学院为首,周围簇拥着铜陵、临安和洪城三大体系。
  这一派系的工程方向基本上是农业、材料、弹道学、冶炼,虽然最早的定装子弹就诞生在铜陵兵工厂,但他们总体来说还是更偏向民生一些。
  而北派科学院的代表是长安科学院,它下头又分成了延安工业、咸阳兵工厂和万年技术三个体系。
  这个派系更多研究的是天文、地理、化学、电能等分支,虽然在民生方向差了好大一截,但其他方面那可是全面超越了把他们分流出来的金陵系。
  虽然大家都说这些东西文无第一,但宋北云科学奖却只有一次,既然有竞争那必然是有对立,现在年关将至,南北两派合流在长安进行一年一度的评选,那场面可当真是热闹非凡。
  往年其实这个宋北云科学奖是很好颁的,因为能够做出卓越贡献的人也就那么两三个,综合评比一下贡献带来的三个方面进步谁更突出谁就拿奖,这非常简单。
  就比如去年和尚的粮食育种、杂交和筛查,前年的先进炼钢炉、大前年的定装子弹以及配套技术。
  反正每年能被选出来的,基本都是无可争议的。但今年却不一样,南北两方突然之间就像被炮仗炸了的牛粪一样,遍地开花。
  几乎是每个点都有新的成果出现,而这些成果甚至都不好比较社会影响和经济价值,就好像南方弄出了地球经纬度、北方就弄出了电能利用,南方弄出了船舶应用和航海后勤支援体系、北方就弄出了纺织深加工和兵种分化体系。
  诸如此类的东西两边从质量上和数量上旗鼓相当,斗得如火如荼,奖励不奖励对他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各级单位都是不差钱的主,他们随便一个民用技术投放市场都是大笔进账。
  但现在这个荣誉不能丢,死活高低不能丢,对这帮人来说,到这个阶段了就是为了一口气,一个脸面。大家都是了不得的人,谁比谁差那么一截呢?
  “啧啧。”
  宋北云将长安的信揉成一团扔进壁炉中,无奈的摇摇头,他现在真的没办法偏袒南北任何一方,因为那两边都是好样的,都很厉害。所以他只能又一次安详的坐在旁边喝起了茶,而他对面坐着的正是辽国的进步代表。
  “宋先生,这次我们期望宋国能给予我们一定的支持。您知道,辽国这个阶段相比较宋国而言斗争经验更少,而且还缺乏一定的周旋能力,就如您说的那样虽然辽国和宋国的国情不同,宋国是自上而下的改革,而辽国是自下而上的革命,但我们同样不希望破坏国家本身,或者说能让革命对国家的伤害降到最低。”
  进步代表很诚恳的在对宋北云说着:“我们已经跟宋国的新青年代表接洽过,但我们仍希望宋先生能对我们的事业有所支持。”
  “那你打算如何?”
  “我们的诉求并不多,只期望朝廷能给予我们这些庶人学子同等的机会,效仿宋国废除学官制,提高科举录取人数,减少经义推举人数,增设科学考试,重设晋升制度。”
  宋北云听完后,兀自沉默了许久,喝了一大口茶再将茶杯放在桌上,这整个过程房间内只能听见炉火的噼啪声。
  “宋先生,您是认为我们很难?”
  “我先不回答你难或者不难。”宋北云扬起脸问道:“我问你,你们打算付出什么?”
  “付出什么……”那个年轻人明显愣了片刻:“我们写了请愿书,还有我们打算去各大街道上张贴告国民书。”
  宋北云摆了摆手,打断了他说的话:“商君列传记载:秦孝公卒,太子立。公子虔之徙告商君欲反,发人捕商君。秦惠王车裂商君以徇,曰:莫如商君反者!遂灭商君之家。我问你,商君可曾预料此果?”
  “这……”
  “他自然预料到了,不光他预料了,秦孝公也预料了。但为何最后还是这个下场呢?你口中所谓改革,不是夸夸其谈也并非逢场作戏,那是铁与血、风与雷,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我再问你,你们打算付出什么?”
  宋北云说完轻叩了桌面:“宋国变革,是以头抢地、是视死如归、是直面梦魇,是千千读书人万万屠狗辈心甘情愿赴死后的周旋,是万众的民心所向,是天下的滔滔洪流。我曾有幸与之并肩前行,当时我心中已经想好了百种死法。改革一旦失败,那些特权者的反扑会让你们身首异处,会让你们家破人亡,你们敢不敢?敢不敢用前程、用命运、用项上人头去赌一把?”
  对面那人愣了,他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在今日和宋北云详谈之前,他从来未曾想过一个诉求居然要付出如此惨烈的代价,更没想过这本以为是动动嘴就可以办到的事,居然却是一场豪赌。
  看到他的表情迷茫,宋北云心中明白了他的震惊。年轻人嘛,把世界想得过于美好和温柔了,他们天真的以为正确的事情就一定能够成功,以为心中理想的国度也必然是所有人的理想国度。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世间的幸福是恒定的,它集中在百分之二十人的手中,而剩下那百分之八十的人甚至连吃些他们漏下来的残羹剩饭都需要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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