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掌翻天,一掌开天。
雄浑霸道到难以估量的掌劲迎上“番天印”,在震碎那琉璃般的空间之后,掌印对撞,面色木然的乾坤祖师只觉掌下有一股破天之力翻天而起,反将他的印诀被一举攻破。
与此同时,诛仙剑直刺太上魔尊之本体,至极杀伐席卷而来。
“洛书河图。”
太上魔尊不慌不忙,真气运转,洛书河图所散发出的点与线凝聚成一个无比庞大的力场,那诛仙剑刺入其中,竟是在距离太上魔尊约有一尺距离的地方停住,再难往前。
“天玄录的神兵榜,将洛书河图列入其中,称其为推衍第一,然而贫道认为,若是能够知悉足够的信息,那洛书河图,便是天下第一。”
太上魔尊骈指成刀,黑白之光在掌锋流转,他平平无奇的斩出一刀,既无慑人之声势,亦无惊天动地之威压,但那掌刀却是直直切开激烈碰撞的气劲,纵横捭阖的剑气,直往楚牧斩去。
这一刀,是“天意”,“太上三刀”的第一刀。
以往太上魔尊也曾用过此招对敌,但从未有一次,他的“天意”有这般命中注定,有这般一往无前。
天意如刀,斩尽苍生,无可阻挡,无可违逆。
在洛书河图的运算下,这一刀既在此间,又在彼间, 刀光甚至深入另一个维度, 在空间的各个层面上斩杀敌人。
太上魔尊这是为了对付楚牧的空间挪移, 欲要斩绝他的遁走之路。
但楚牧如今不只有空间,亦有时间。
身影变得如梦似幻,如在世间, 如在世外,在轻轻渺渺之间, 楚牧如同梦幻泡影一般消失, 一道屹立的大幡取代了他的位置。
盘古幡!
那呈现混沌色的幡面飘扬, 如同翻涌的混沌,“天意”斩入其中, 波澜不起,反倒有一股绝世之力反震出来。
“轰!”
如天地开辟般的暴力轰震而来,摧枯拉朽般将太上魔尊的手臂震成齑粉, 连血沫都不剩, 混沌之流轰震在太上魔尊身上, 更是要让其神形俱灭。
然而此时, 青冥和乾坤祖师却是骤然一退,与其相合, 三者合一,太上魔尊身上浮现出沛然漩涡,往后倒飞, 身上漩涡急转,竟是反将那混沌之气吞了少许。
“轰!”
冲上云霄的清气之柱更为强盛, 隐约之间,已是有一股覆天盖地的气机在弥漫开来。
太上魔尊的面孔忽老忽中忽青, 三清之气在身上不断浮现,洛书河图所化的立场也是不断随之变化。
“无用之举。”
他的声音像是三人的重合, 又像是无数人的叠加,在他身后,一道清光形成巨大的光轮,一道又一道虚影盘坐其中,恢弘的气机将两者合为一体,他即是一,也是众。
“你之功力精进确实惊人,更有数件至宝在身,哪怕是如今的贫道,也不敢保证能胜你,但是贫道也不需要胜。”
太上魔尊停住身形,血肉模糊的身躯在不断恢复。
“你越是攻我,便越是助我,你的三清之道,是最好的磨刀石。”
那盘坐在光轮中的虚影同时开口,一张又一张相同的面孔浮现出同样的淡漠,洛书河图不断演算,助太上魔尊越发接近至道之境。
没人能败楚牧,凌仙都不能,现在的太上仙尊也是不能,但他不能胜,却可以不败。
只要不被楚牧斩杀,楚牧所有的攻击,对于他来说都是助他接近至道的助力,楚牧展现的越多,洛书河图所得到的信息也就越多,太上魔尊之获益, 就越大。
这便是凌仙都旁观的原因,也是太上魔尊对付楚牧的最后手段。
那光轮中的每一道虚影, 都是一位太上魔道的门人。自太上魔尊创太上魔道至今,每一位修炼至道台境界的门人, 都会在变成完美之后冰封自我,成为太上魔尊的一部分。
这完美的道路,越是到最后,就越是单一纯粹,各方面的完美便是绝对的单一,便是最终的唯一。所有太上魔道的门人都会在最后变成太上魔尊,太上魔尊便是太上魔道。
这便是太上魔尊这么一个无情之人为何还要不断散播功法,收人入门的原因。因为所有的门人,到最后都会变成唯一。
一即是万,万即是一。
且就算太上魔尊最终不堪杀伐,还有凌仙都在一旁观斗,他出手,虽依然不能败楚牧,却可保太上魔尊无虞。
这便是敌方在这场道争的应对方法。
像是缩头乌龟,很是无赖,但能够保证胜率。只要不败,便可功成。
“而且,你比贫道快一步开始证道,已是走在前方,贫道便是选择突破,也终会慢你一步。是吧?”
楚牧从盘古幡后方走出,玉色的手掌将其缓缓握住,混沌之气顿时合为一体,衍生出庞大的气机。
诛仙四剑聚拢在身周,缓缓旋绕,铮铮剑鸣中,有杀机形成实质的灰雾,如云一般流动。
盘古幡,攻击第一。
诛仙四剑,杀伐第一。
还有未取出的太极图,玄妙第一。
更有青萍剑,三宝玉如意等道器在身,且还炼化了数件稍低层次的道器。
然而便是这般豪华的装备,也难以阻止太上魔尊越发靠近至道之门。
在经历过诛仙剑阵之后,太上魔尊甚至有自信靠着洛书河图,在诛仙剑阵成形之前逃出范围。
楚牧当然可以斩杀他,但他无法在太上魔尊破开至道之门前杀了他。而在他死前,越是攻击他,就让他距离破境越近。
除非
“除非再现开天斧。”
“但是,”楚牧说着,又微微摇头,“开天斧伤人伤己,若用来对付于你,便是杀了你,贫道破境的时间也会推迟。”
大变在即,如果能够尽早进入至道,还是不要延迟为好。
他有预感,自己若是迟了今日这一步,日后将步步迟。凌仙都也许就等着楚牧再出开天斧,行那伤人伤己之举。
眼看着那清气之柱已是合为一体,太上魔尊那淡漠的面容上也露出一丝期许。
他,马上就要破境了。
至道的大门在向他打开,如斯轻松,如斯简单。在他的诸般布置下,哪怕是这奸猾似鬼的玉清道首,也只能无奈看着他破境。
旁观的凌仙都见状,也是露出喜色,但在这时,他却是无由想起先前的会面,想到楚牧那深深的自信。
对方露出那般胜券在握之态,难道当真计止于此?
当然不是。
似是察觉到凌仙都的疑惑,远方的楚牧竟是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中清晰流露出否定的意思。
而后,苍穹似是受到了挤压,裂开一道又一道的口子,有混混沌沌的真气弥漫开来,覆盖了天地。
朦朦胧胧,似天地开辟之前,如太古鸿蒙之色,在一个动念之间,便似是换了一个天地,世界变了一副景象。
“太上魔尊,你费尽心机,令自身立于不败之地,但你可曾想过,你不能证道的话,又会如何?”
楚牧立身于混沌之中,身影若有若无,似无穷近,又像是无限远,连话语都变得飘渺起来。
太上魔尊这一番算计,让自身完全立于不败之地,便是楚牧也难以在他证道之前斩了他。但是,他的算计却是少了一个不起眼,却能够决定胜败的因素。
——他能否证道破境?
以普遍理性来讲,太上魔尊当然能够突破,他筹谋至此,最有把握的就是突破了。若是无法突破的话,那他为何要这般费力布置此局?
总不能一番算计,连敌人都无法杀了他,最后却失败于无法突破吧。
所以这一个因素,毫无意义。
但是,若他当真无法突破,那此前所有的算计和盘算,都将在顷刻间被推翻,太上魔尊立于不败之地,太上魔尊又一败涂地。
只因他一切的算计,都是建立在突破上的。
而现在,楚牧便是直接摧毁了这不败之局的基础点,或者说,压制了这基础点。
似有似无的混沌之气充塞于天地之间,似飘渺,又无比沉重,重到那清气之柱都被压得向下收缩。
天上地下,皆被楚牧的真气所充塞,他以纯粹的真气,形成了这一片混沌天地,压制了太上魔尊的突破。
无比庞大,无限恢弘,太上魔尊早就以洛书河图推算到楚牧的功力有了巨大的增长,但他没算到,楚牧的功力增长,竟是如此之夸张,如此之庞大。
他怀疑楚牧体内可能容纳了一个世界。
而事实上,他的怀疑和真相相差仿佛。
楚牧在上一次穿越之后,毁天灭地,吸纳了一界所有,虽然在最后,他所吸纳的又化作了新天地的基石,但那被扩大的体量却是依然保持不变。
在回到天玄界之后,楚牧无时无刻不在吸收苍穹上的星辰元气,以满天星辰补充自身的空虚,当他来到北极之时,他已是补足的七成的匮乏。
如今他的真气虽还没到充塞整个天玄界的地步,但布满一片区域,却是能够轻松做到的。
以存粹的真气形成了一片天地,隔绝了太上魔尊与外界天地,让突破至道之时的天地共鸣,气满天玄通通都绝了途径。
“轰轰轰轰”
混沌之气如同苍穹坍塌般下压,令得那清气之柱不断折断,气机被压得向下收缩,直至太上魔尊头上百丈。
突破之势被强行阻绝,立于不败之地的太上魔尊,此刻也依然不败,但他的目的却是已经失败了。
楚牧无法先太上魔尊一步突破,也无法以雷霆扫穴之势将其灭杀,但他能够打压太上魔尊,遏制突破之势。
以这一身堪比无量大海的真气
“你先前藏拙了。”太上魔尊冷声道。
先前的诸般推衍之中,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未来,唯一的可能,便是楚牧刻意藏拙了。
洛书河图的推衍之能确实是天下第一,甚至能够起到衍化未来的程度,但只要没有足够的信息,便是再如何强大的推衍之能,也无法堪破楚牧的真正根底。
楚牧刻意藏拙之下,让洛书河图算错了这一步,这让人没法相信的一步。
有谁能够想到,楚牧的功力会强大到如此地步呢?
“你立于不败之地,但贫道却是早就占据胜利高峰。”
楚牧的一身道袍开始染上漆黑之色,雪白的发丝也镀上毁灭的气息。
剑锋轻明,一道若有若无的剑影浮现在身后。
刹那间,天现轰鸣,有雷霆撕裂了外界的天空,轰掣在那混沌之气形成的孤立领域上。
天地反面之剑,灭宇灭宙之剑。
经历过一次灭世之后,楚牧找到了汇合诛仙四剑的途径,抓住了四剑合一的可能。此刻他抽取四剑之气再化毁灭之剑,其威能虽比不上吞纳一界之后的天地反面之剑,却也比由太上无极元始庆云拟化出的初始剑影要强得多。
而在外界,正在观望的凌仙都在见到混沌之气弥漫天地之时就已经面色一变,随后看到天现怒雷,轰掣在混沌领域上,他更是浮现出失算之色。
“天在战栗。”
凌仙都能感应到那突然出现,覆盖八方的敌意。或者说天地对于某种威胁的自发反应。
在那混沌领域之中,绝对出现了某种能够威胁到天地的物事,也唯有如此,才会令天地自发而动,轰发天雷。
它应该是无法比拟三宝合一的开天斧的,但它对于天地的威胁,绝对比开天斧要大。
“难不成”
凌仙都目光闪动,从记忆深处挖出了一道剑影,“难道他已经找到四剑合一的途径了?”
那是连他都未曾达到的地步,因为哪怕是曾经的多宝道人,也未曾做到毁天灭地之举,自然也就没法参悟到四剑合一的玄机了。
遍数过去无数年,也唯有其师灵宝天尊能够做到这一步,他唯一一次见到那道剑影,便是在封神之战的末期,其师欲要重演地水风火、再造天地之时。
“滴答。”
一滴液体落在了他手上,紧接着有大雨哗哗直下,将雪白的冰川染上了殷红。
天寒地冻的北极之地,下了一场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