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万安 第105节

  谢琅玉回来了,见她看得认真,便也坐在小案旁陪着她。他有些累了,也不打扰明月,安静地靠在椅背上想事情。
  屋里昏暗,丫鬟们都早已退出去了,明月在烛光旁看了会账本,时不时看看谢琅玉,觉着谢琅玉靠着都要睡着了。
  明月把账本收起来,支着下巴看着他,戳戳他的肩膀,道:“去洗漱呀。”
  谢琅玉这才起身去洗漱,明月脱了外赏,躺在床上等着他,谢琅玉带着一身水汽上了床。
  谢琅玉有心事,便不太睡得着,静静地看着绣着牡丹的帐子顶。
  明月侧躺着看着他,晓得他是在想户部的事情,打着扇子道:“是不是很难搞?要不……咱们钓鱼去?”
  谢琅玉笑了一下,换了个姿势,拿了明月手里的扇子给她打扇,明月便凑近一些靠在他肩头,听他道:“是有一点难办,但是没事,会解决的。”
  谢琅玉这样讲,明月就很信服,她打了个哈欠,叫谢琅玉打扇打得很舒服,一只手下意识地在他小腹上摩挲,边道:“会不会有危险啊?”
  显王的作风不好,手下不干净,这还是白日里听太子妃身边的人讲的,也不晓得是真是假。
  谢琅玉抓住了她的手,轻轻地用拇指在她掌心刮蹭了两下,道:“没几日就要去西山避暑,到时候可能不会太平。”
  明月觉着手心发痒,忍不住抓住了谢琅玉的手,她有些担心谢琅玉,又觉着先前大谢氏讲的很有道理,谢琅玉这么多年的风雨都过来了,担心倒是给他添负担了。
  明月没讲话,谢琅玉还以为她害怕了,他便也侧过身子,把明月搂在怀里,道:“你也不会有事的……再找个大夫给你看看吧,你怎么不是这里虛,就是那里虛?”
  谢琅玉边讲,边按了按她的小腹,像是要看看她还有哪里不好的。明月叫他按的脸一红,小声道:“我好着呢。”
  ……
  ……
  第二日,谢琅玉早上离开的时候,外头已经天光大亮了。
  明月睡晚了,就困倦的很,有些回不过神来,不像谢琅玉那么神清气爽,只能披头散发地坐在床边打哈欠,就看着谢琅玉穿好衣裳,束好腰带,然后动作自然地从多宝格上抽出一把匕首来,随意地插在了小腿边的绑带上。
  明月看得愣愣的,先是惊讶这多宝格上居然还有匕首……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道:“你带这个做什么呀?”
  外头已经有丫鬟在轻轻地叩门了,谢琅玉没开门,先把地上的被子捡起来,叠了放在床头,边对她笑了笑,安抚道:“别担心,我只是带着。”
  明月看着他,胡乱点点头,隐约嗅到了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
  谢琅玉出门以后,明月收拾好了,便在抱厦里练字,心不在焉地想着谢琅玉,不晓得他今个能不能早点下职,上职还带着匕首……
  练了一会字,就又去选了明淑及笄礼的礼,不晓得她什么时候办,选首饰好一些,一年四季都合时宜。
  明月正拿着两只小钗看呢,翡翠同云竹围着看,云竹笑道:“奴婢觉着那个玛瑙的好看一些,瞧着多敞亮啊……”
  明月也觉着玛瑙的好看,又觉着这个绿宝石的也漂亮,苦恼道:“这个也好看,那还有个珍珠的呢……”
  几人说说笑笑,围着挑拣了好一会,门帘就叫一个小丫鬟掀起来了,讲苏州的人到了 。
  大谢氏得了消息,已经叫人去衙门叫谢知谢琅玉了,叫明月快收拾收拾,一家人即刻就要去码头接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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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招待
  小丫鬟传完话便走了, 云竹几人就把屋里拆开的首饰盒都收起来,明月赶紧去换衣裳,接着梳妆打扮了。
  明月边穿着衣裳, 边问道:“怎么这么快,不是还要几日的吗?”
  翡翠给她系腰带,道:“水上的事情, 讲不准的, 早些来也好。”
  明月赶着忙,穿了件淡色的素绸小袄,袖摆缝着牡丹,很素雅又显气质的版型, 紫竹很快给明月盘好发,便开始收拾屋里的物件。
  用了不过两刻钟,明月便上了垂花门前的车架。
  大谢氏穿了件桃红的小袄,脸上带着笑,打着扇子道:“估摸着午时能回来,我已经叫厨房备膳了,咱们回来了一大家子, 好好一齐吃一席。”
  明月瞧的出她很高兴, 擦了擦额上走出来的汗,不由也点点头,笑道:“到时候就热闹了。”
  又等了一会,两个妹妹也来了,身后的车队成了形, 便慢慢地驶出了东府。
  车架上了大街, 各式各样叫卖的声音一下涌入耳朵。大谢氏不住地打扇子, 嘴里讲着闲话, 又对着明娇感叹道:“你母亲多少年没回来了,都要,二十一年?记不清了都……”
  明娇搓着手,跟着附和两句,她许久没见谢氏了,心里也想的很呢。
  一旁的谢嬷嬷笑道:“二姑娘当年出嫁时还哭哭啼啼的,老夫人跟着都哭碎了心肝,现下女儿都这般大了,儿女双全……”
  大谢氏也不由讲起当年在闺阁时候的事情,明月也想明家人了,同两个妹妹听着谢氏儿时的趣事,跟着笑了半天。
  叫大谢氏这样讲来,当年谢氏也不是什么聪明的姑娘,全然没有如今精明干练的模样。
  ·
  宫里,已经散了朝,文武百官打金銮殿的门前散开了。
  谢琅玉同魏进一齐出来,他低声讲了几句话,魏进连连点头,他便同谢知一齐走了。
  魏进独自出了内宫,骑着马,在宫门前遇见了镇北候家的长子李澍。魏进牵了牵缰绳,心想,来得正好。
  李澍穿着盔甲,正带着一队人在长道上巡逻,见了魏进便拱手,笑道:“魏兄,朝里散了?”
  魏进提了提缰绳,翻身下马,会敬一下,便牵着缰绳朗声道:“散了,你这才上职?倒是舒坦啊。”
  李澍呸了一声,苦着脸道:“上了个把时辰了都,你们百官入殿的时候,咱们这都瞧的见呢。”
  魏进摆摆手,锤了锤左胳膊,像是有些难受,接着问起了太医院的事情,“胡太医到了吗?昨个落枕了,给我难受的。”
  李澍想了想,道:“胡太医没来,江太医倒是来了,可以去瞧瞧。”
  魏进像是有些失望,叹了口气,道:“那还是算了,我还是等胡太医上职吧,他有些能耐在身上的。”
  李澍也不多们,两人讲几句闲话,笑了半天,约好李澍下职了一齐喝酒。
  谢琅玉回了衙门,没歇一会就忙起来了,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魏进也来了。
  谢琅玉在写状子,眼神专注,听了动静抽空看他一眼,笑道:“挺快的。”
  衙门简陋,屋里也没什么摆设,连个冰盆都没有,魏进热得满头大汗,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了,一旁的小厮连忙给魏进上茶水,魏进畅饮一杯,边拿衣摆扇风边喘着气道:“骑马回来的……江太医今个又来了,这个月已经来了十来次了。”
  皇帝的对皇宫的把控已经到了严苛的地步,想往宫里插个探子比登天都难,这些年隐约也可以觉出皇帝身子不太好了,但是太医院里十来位太医,出入都要严格排班,去了那个宫里待了多长时间全都登记造册不可外传,外边摸不准到底是哪个太医管着皇帝的脉案。
  这样试探了太医院里的排班,谢琅玉锁定了三个最有可能的,但是也不能确定,里边变数太大了。
  谢琅玉像是不觉着热,认真地把状子写完了,折好了放在边上,看着魏进道:“还得再详细一点,接着查吧。还有显王的人一直跟着我们……溜了好几日了,今日就去抓,拿着我的腰牌,先不要管上面的。”
  魏进领命便去了,觉着外边都比屋里凉快一些,谢琅玉专注地写起信来。一旁的吴清源边给自个扇风边整理户部支出的册子,这些册子数量大且账目繁琐,很难从里边找出什么来。
  屋里很快来了几个户部的属官,讲谢琅玉昨日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完了,叫谢琅玉查阅。
  户部虽有十三司,但能管事的只有三个人,户部尚书,户部左右侍郎,现下都拿了十三司的账册来对。谢琅玉领了皇命,便暂时地有了统领户部的权利,起码明面上这些人都要听他的。
  听着这几人又来了,边上的吴清源不由皱了皱眉,看着书桌后的谢琅玉。谢琅玉没讲话,静静地把笔放下了。
  其实这账这半个月已经对了不下三次了,叫他们交上来的东西来看,每个司都没问题,这户部就不差钱,三个人也都笑眯眯的,问起什么都推来推去的打太极,这边没问题,那边都是算好的……但是钱对不上是实打实的。
  谢琅玉看了帐没说什么,只是驳回去了两次,现下便又对一次,屋里又闷热,谢琅玉不怎么讲话,那三人把账册汇总了,算的满头大汗,一笔一笔清清楚楚,照这个账本来看,户部真是个清水衙门,人人都干净的不得了。
  谢琅玉看着册子,静静地听着,等三人讲完了,他还在翻着册子。
  户部尚书见状,同两个部下对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俱都老神在在地拱着手。这账本上下都对过,找谁来都是一个口径,他谢琅玉就不可能在户部瞧见真账本。
  谢琅玉没讲话,他把册子合上,其实心里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前边已经驳了两次了,结果一个个好像都不会看脸色,还这么糊弄,他也没指望这群人会交真账本,但是不代表每次都能交一样的。
  谢琅玉把册子轻轻放在桌上,他靠在椅背上,在三人间看了看,过了一会,他看着站在中间的赵尚书,眼神定在他身上,道:“这是你们三个一齐做的?”
  赵尚书笑笑,拱着手讲话,态度十分恭敬,打着官腔,“大人,您不晓得,这账咱们户部都清清白白的,绝对没错,算了多少次了,肯定是……”
  他一边讲,谢琅玉就笑着看着他,明明表情很温和,眼神里却没什么笑意。
  赵尚书慢慢地,莫名有些讲不出话来了,声音一开始小,后边的渐渐也没了,屋里也就安静了,赵尚书忽然有些不妙的预感。
  谢琅玉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搭在桌子边缘,他在三人间看了一圈,像是沉吟了一会,缓缓道:“这样吧……这本是你做的?”
  谢琅玉随手点了一本,问赵尚书。
  赵尚书一愣,心想,这不都是一齐做的帐吗?户部就没有单独做账的习惯,刚要讲话,谢琅玉就笑笑,接着道:“做的太烂了,以后这种集帐的事情你就别插手了,让他来吧。”
  没等赵尚书反应过来,谢琅玉在两个侍郎里随意点了个人,也不管他是谁,温和道:“慢慢做吧,不着急。”
  被指的正是左侍郎,脸上的错愕还没来得及掩饰,心里一下就惴惴起来,原本好几个人,算的上是户部上下达成了共识--这账不能漏,漏了户部上下都要追责,没插手也得有个监管不力的罪名,还得得罪太子同显王。
  他们预备先把谢琅玉糊弄了,这么多人,到底法不责众,谢琅玉也不能为这点小事在朝上伸冤吧。这样大家都好交差,就把难题抛给谢琅玉,得罪了太子或是显王,都是他的事了。
  可现在单独指了他一个人,做不好岂不是算在他一个头上了,他敢敷衍谢琅玉,是因为有个赵尚书顶着,又觉着法不责众,现下心里一下就有些发怯了。可是真交真的,他也讨不了好……
  谢琅玉等几人心思都转了一圈,静静地看着几人的脸色一变再变,互相打着颜色,心里觉着有些好笑,但是没笑出来,只温声道:“都别愣着了,去做事吧。”
  被一个小辈当着面讲做的不好,赵尚书脸色铁青,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心想,真是叫人捧惯了,不晓得在旁人的屋檐下要学会低头……两个侍郎也忙不迭地跟着走了。
  待瞧不见人影了,一旁的吴清源把桌上的册子都收起来,疑惑道:“户部利益交错,若是交了真账本出来,整个户部都要吃挂落,咱们不是不在这费心力吗?何苦又得罪赵尚书一场。”
  谢琅玉笑了一下,翻着书道:“他太烦人了……而且我们不在这费心思,可以让别人废。”
  吴清源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道:“也是,咱们查旁的,叫他们在户部打架吧……”
  今个这么一出,估摸都以为谢琅玉要同户部死磕了,难免要掺和一把。
  吴清源却还有些疑惑,道:“这赵致春,下官记得,他不是赵侯的人吗?”
  谢琅玉把书合上,解释道:“他家已经预备同显王结亲了,他的……”
  外边突然有个侍卫来叩门,谢琅玉止住话头,叫了声进,侍卫便进来答话,讲谢家人来递话,像是苏州的亲眷来了,叫谢琅玉现下去码头呢。
  谢琅玉把书放下,让侍卫先出去了,他起身把剑佩上,犹豫一下,还是解下了,轻轻放在了书案边,边对吴清源道:“宫里太医的事情,你上点心,必要的时候,不吝啬用点特殊手段。”
  吴清源点点头,低声讲了几句话。
  谢琅玉都应了,道:“我不在这,你也别待在这了,找个凉快地方去吧。”
  吴清源擦擦头上的汗,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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