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两军对垒
暂且不提吉倩高宠。
再说王经，他领着骑兵，一路向燕云进发，一路上又和几波蒙兀人发生了接触战，皆击而溃之。半月之后，王经领着骑兵抵达真定府。
这时的真定府已经成了一座大兵营。整个燕云军团，除了驻守洛阳的二个师团，以便提防宗翰西路军的突然进犯，所有的精兵强将尽集于此。进犯河北西路的蒙兀骑兵也全被逐出境外，如今正流连于燕云境内。这些蒙兀骑兵可不只是对宋人不客气，对燕云汉儿照样也不客气。数万蒙兀人驻扎在易州，让易州的豪强们如临大敌，连白日都紧闭坞堡。
岳飞抵达真定府，召集一众将领召开了一个军事会议。他在会场上没看到吉倩，倒是有些意外。吉倩就像是他的影子，影子突然不见了，岳飞颇感出乎意料。他害怕吉倩出了什么意外，连忙喊出坐在圆桌远端的王经。“王团长，吉倩那厮怎么没来？”
王经连忙站起来，朝岳飞行了一个军礼。“报告岳帅。吉师长去大名府一个叫高家村的地方了。那里有一个猛士。吉师长说无论如何，也要把那个猛士揽到岳帅帐下。吉师长还让我转告岳帅，那个猛士可能比你和杨再兴还要厉害。”
听了王经的话，岳飞只是微微一笑。他知道吉倩不会说谎话。既然吉倩说那个猛士比自己厉害，那肯定是比自己厉害。岳飞也向来不认为自己是天下第一。至少他认为自己马上功夫，很可能比不上杨再兴。但其他的护民军将领们可就不满意王经的话了。在很多人看来，岳飞和杨再兴已经是站在人海顶端的人物了，怎么还可能有比他们更厉害的人呢？
聂万金的嗓门最大。“王经，是你这家伙吹牛，还是你们的吉师长吹牛啊？天下怎么可能有比岳帅杨再兴还厉害偏又默默无闻的猛士呢？特别又是身在河北西路的猛士。天下汹汹已数载，真有如此猛士，早就揭杆而起，名扬天下了。”
焦文通也不服气，“王经，你确定吉师长真是如此说的？你没有添油加醋吧？”
王经涨红了脸皮，一字一句的说，“王某绝对没有说谎。”
焦文通说，“那猛士叫什么名字？”
“他叫高宠。”
“高宠？”焦文通摇了摇脑袋。“没听说过。”
岳飞听到这里，心里有点激动。直到目前为止，他也没听说过高宠的大名。但在岳效飞的记忆里知道在两宋之交，有高宠这么一号传说中的人物。在岳效飞的记忆里，岳家军的第一号猛将不是杨再兴，而是高宠。可惜高宠刚加入护民军，就在和金兵的一次战斗中牺牲，大名不著于后世。
岳飞暗道，吉倩这小子真行啊，这次真的又立了一场大功。
岳飞挥了下手，止住众将领对王经的怀疑。“我相信，吉倩和王经都不会说谎。过阵子，等他们来到军中，你们不就知道高宠有多厉害了吗？现在，我们该讨论一下进兵燕云的详细步骤了。”
率领斥候师的岳亨站了起来，站到巨大的沙盘面前，用手指着燕云十六州，大声说道，“据我军线报，金兵似乎也知道此战不可避免，所以也在调兵遣将。西路军那边，完颜娄室和完颜阇母率三万骑兵，正从云州赶来。东路军那边，据张横所言，完颜宗弼的战旗也已经离开了济南。显然也正朝这边赶过来。至于贼酋完颜宗望，据说亲领五万女真铁骑，十万汉儿军，还有三十万签军，也已经离了燕云。如今驻扎涿州顺州二地，正等着我军前去厮杀。”
牛皋说，“莫非宗望不打算御敌于燕云之外吗？”
岳亨说，“如今和我军接壤的三州之地只余百姓，再无任何金兵。宗望想和我军决战于涿州顺州。”
岳飞笑道，“宗望这厮果然不凡。他如果来到莫州易州，和我军对敌。我军背靠真定大名，后勤源源不绝。如今他在涿州之地，我军需前驱数百里和他决战。到时我军的送粮路线被拉长数百里，蒙兀人尚有数万骑兵，虽然兵甲不精，但骚扰我们粮道的能力还是有的。”
说到这里，岳飞停下话头，打量了一下众将脸色，只见一张张斗志高扬的脸膛，无一个有畏缩之意。他欣慰地继续说下去，“宗望野心大，他想重演数年前的白沟河之役，把我们燕云军团一口吞下。”
牛皋猛地站直身来，厉声喝道，“金狗好大胃口。但我们燕云军团十几万男儿可不是童贯老儿的肉包子。我们是打狗棍。我们要把金狗打得屁滚尿流，一举收复燕云十六州。”
“牛军团长说得对。我军此来燕云，怕的不是金狗和我们决战，而是金狗避而不战，甚至弃析津府不顾，数十万骑兵和我们打游击，那样我们肯定顾此失彼。如今金人既然舍不得到手的州府，愿意和我们短兵相接，正好合了我们的心意。”
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薛弼站了起来。他有点担忧地说，“岳帅，此战的关键不在于前线，而在于粮道啊。数十万大军集于此地，速胜显然不可能。我们的粮道必须要守住啊。”
岳飞点点头。“薛参军说的有道理。此战的主力是步兵。我和牛军团长率十万步兵二万骑兵前往涿州，宗道坐镇抱犊寨，我给你三万骑兵，以及十万辅军，给我军送粮的大事就交给你了。”
薛弼的脸上露出坚毅之色。“宗道必不负岳帅重托。只要我在，前线大军必不匮粮。”
“好。”岳飞说到这里，突然厉声喝道，“诸位弟兄，此战若胜，燕云必复，金瓯可全。此战若败，中原危矣。明日起军，我们直抵涿州，和宗望会猎北国。”
众将齐声应诺。
十月底，岳飞率领十万大军，不战而克莫易二州，兵锋直抵涿州的白水河南岸，和北岸的宗望大营隔岸相持。双方挑选的这次会战地点极为开阔，距离最近的山也有三四十里远。除了一条已经到了浅水期的白水河之外，方圆数十里之内一马平川，毫无遮挡，正适合大规模的骑军冲杀。显然，这是宗望刻意挑选的战场。这样的地方，不但适合女真人发挥自己十万精骑的长处，若能取胜，显然能把燕云军团全歼于此。就是失利，也能迅速退回长城以北。护民军则不一样。一旦失败，从涿州退往真定大名，虽然只有短短几百里路程，下场估计和宋太宗的北伐大军差不了多少。
一条不大的白水河两岸，一座座大营拔地而起。不管是骑军营寨，还是步军营寨，除了必需的通道之外，皆是深沟高垒，拒马一排又一排。方圆几十里之内，皆是身穿铁甲的精锐士卒，人的说话声和战马的嘶鸣混合在一起，汇成巨大的声音之浪。整个涿州上空，再也看不见一只飞鸟，似乎全被冲天的杀气逼退了。
双方接触之后，并没有急着决战。毕竟哪一方都是精锐，统兵者也皆是骁勇多谋，在没有看到胜机的时候，当然不会轻率出兵。对峙了十几天之后，双方又各有援军赶到。完颜娄室完颜阇母领着三万西路军抵达儒州。完颜宗弼领着二万骑军抵达瀛州，金人的骑兵已经对护民军的骑兵构成了碾压之势。这个时候，坐镇徐州的张宪把一应军务交给岳翻赵万，自领一个骑兵师，二个步兵师也进占莫州瓦桥关，和燕云军团构成了犄角之势。于此同时，张横亲领三万水军也抵达涿州北部数十里的近海水域，随时准备突击岸上。逼得宗望不得不派完颜才领三万汉儿老卒守在岸边，以防被张横突入燕京郊区。宗望和张横交过手，深知张横悍勇。毕竟前年的船火儿张横领着几千乌合之众，就敢在黄河之上截击宗望的数万大军，纵然身受重伤，都不后退一步。如今的张横可是兵精将勇，宗望哪敢不重视。
因为女真军骑兵强大，宗望稳住阵脚之后，又派奔睹领一万精兵，汇合合不勒的三万蒙兀兵，试图再次攻入河北西路，给护民军后勤制造麻烦。但是这次，他们突不进去了。坐镇大名府的张龚知府，深通兵事的智浃大师，他们已经派精兵和敢战民兵堵住了所有通道。
奔睹与合不勒折腾了几天，和护民军接战数次，损失数千人，也没能突入河北西路的任何一角。奔睹也不气馁，他与合不勒退入蔚州一角，同样虎视护民军的侧翼。
双方的大规模决战虽然还没展开，却已惊动了整个天下。金兵自不用说。深通兵略的金太宗完颜吴乞买知道此战对金国意义重大。毕竟这是金国的新一代军神完颜宗望和屡败金兵的护民军大帅岳飞的第一次对决。双方都有大规模的骑兵，可以追亡逐北。可以想见，无论哪一方失败，想全身而退都是不可能的。一个不小心，全军覆没都是大概率的事。金兵此战若胜，中原必成囊中之物。护民军此战若胜，必将收复燕云十六州，把金兵拒于长城之北。以护民军如今的发展态势，若真能收复燕云，几年生息，就足以灭掉整个大金国。完颜吴乞买跟着兄长完颜阿骨打从一个小部落酋长，打出了一个地域辽阔的天下。他当然不会在自己的手里丢掉地盘。所以此刻远在黄龙府的完颜吴乞买重新点将老将完颜斜也再次出马，担当伐宋都元帅，率领金国最后的五万精锐骑兵支援完颜宗望。
和金人的上下同心相比，大宋境内可就完全是两个模样。赵构远在长江以南，自己也困于各地民乱，腾不出手攻击护民军的后方。他却一分钟也没有停止兴风作浪。他派出一个又一个钦差，进入护民军控制的中原地带，在汝南和信州一带煽风点火，对当地团练加官晋级，鼓励民军攻击护民军的地盘。虽然那些被完颜撒离喝杀破胆又被护民军救了性命的当地团练不好意思也没胆量主动攻击民军，但谁也不知道如果护民军在涿州有个散失，这些数量庞大的团练军还会不会如此老实。
赵构虽然懦如女人，但皇宋统治百余年，已经深入民心。岳飞此时又未称帝，所以在全天下人们心中，赵构占着大义名分。他可以在长江以南，不停地颁发圣旨，对护民军的各级将官分化拉拢。当此紧要关头，护民军却不敢主动攻击他的地盘。毕竟护民军是以抗金护民的口号起兵的，赵构的所作所为虽然比金兵更恶劣，但他毕竟不是金兵。至少在名义上，他还是皇宋天子，万民之主。
岳飞当然不会任凭赵构如此破坏自己的后方。薛弼献了一个奇计，让张用李旺一干民军出身的将领，假装脱离护民军，领着一万不太精锐的军队渡江南下，一战取襄阳，再战破鄂州，和荆湖南路的钟相大军，江南西路的李七大军，构成了一个遥相呼应的三角。并作出挥军直取杭州之势。南宋小朝廷立即就消停下来。毕竟襄阳离他们的杭州并不是太远。
小朝廷消停下来，也只是让护民军的军心稳定，双方依然有实力上的差距。毕竟金兵的精锐骑兵在此地就有十几万，再加上汉儿老卒，契丹降军，总数接近四十万人。护民军这边，骑兵不足六万，精锐步兵十万，辅兵二十万。不论总兵力，还是精锐兵力，护民军皆处弱势。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岳飞不敢主动开战。宗望也不急着开战，他想借助自己压倒性的兵力，在一个恰当的时候，一战攻破护民军，顺势席卷整个中原。
幸好护民军也不是没有援军。王纲率领扩编到八千骑的背嵬军，并且携带了一批军器坊刚刚打造出来的三千支火枪，日夜兼程赶到了白水河。
得知护民军即将收复燕云的消息，全天下那些热血未冷的好汉子，那些良知未泯的世家豪族，纷纷或自行北上，或派遣得力人手北上，加入护民军。更不要说护民军所辖地盘，黄纵李八少也发布了总动员令，所有年满十八和四十以下的男子都做好了被征召开赴燕云之地的准备。
不过这些后援真正起到的作用也只是鼓舞军心，真正硬打硬杀直面金兵的，还得靠已和金兵缠战一年有余的护民精锐。双方的大规模决战虽未开始，但小规模的接触战每天都有数百起。护粮的和劫粮的在厮杀，窥探军营的斥候和守护军营的斥候在厮杀。有时候双方军营里武力值超群的猛汉，也会向对方的猛汉挑战，在营前单挑为乐。
宗望的帅营就驻在白水河边，和岳飞的帅营相隔不过二里有余。他们也曾隔河会谈，有如老友，话里却都充满杀机。双方斥候或猛汉接战时，双方都会站在高台之上，观看会战结果。但让宗望有点失望的是，哪怕是他手下的百战斥候，在背嵬军的弩弓和马刀之下也占不了任何便宜。十骑二十骑的小规模接战，大多数都以金兵的败北而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