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洒扫丫鬟后 第18节

  次日天明,烈日高升,小厮求雨的愿望终究是落空了。
  不过他还算幸运,至少有一蔽日之处。其他人就没那么好运了。
  京城永定门。
  看门的守卫被烈日炙烤的烦躁暴烈,忍不住跟同伴抱怨。
  此时,一名衣衫褴褛的老人背着一个脑袋特别大,四肢纤弱的孩子上前,欲进城去。
  守卫将其拦下:“哪来的?”
  “回大人话,小老儿是沉阳县人。”老人佝偻着腰,对着守卫讨好笑,老树皮一样的皱纹顿时挤到了一处,被汗水浸润的油亮。
  守卫哼道:“可有凭证?”
  老人颤巍巍从怀里取出一张皱巴的纸,上面还有一些不明物体。
  守卫嫌恶极了,随便看了一眼就放行。
  “进去吧。”
  他看着邋遢的祖孙两人,啐道:“城里又要添两个叫花子。”
  过了一会儿,又有两个衣着破败的人进城,凭证亦是皱巴,难辨字迹。守卫不愿多瞧,抬手放行。
  初始,守卫还未觉出什么,直到十来个要进城的人皆是如此,他们察觉到不对了。
  当又一个人拿出类似的凭证时,守卫多了个心眼,接过凭证细瞧,没想到对方直接转身跑了。
  守卫刚要追,忽然听见上司的声音:“守好城门,这些日子不要随便放人进城。”
  守卫心里咯噔,他已经守了三年城门,知道每次有这样的命令,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保不齐是哪里受了灾,难民即将涌入京城。
  天子脚下难民太多,岂不是在斥责天子失德,官府无能。
  守卫心情沉重,他抬头看着天上一闪不闪的日光,良久叹了口气。
  不好的预感终究成真,至第二日时,城门突然涌来大量衣衫褴褛的百姓,黑压压一片。
  他们蓬头垢面,裸露的黝黑皮肤在太阳下泛着油光,踩着不成型的草鞋,甚至大多数人是光着脚踩在滚烫的地面,可无一人在意,他们聚在城门处,恳请守卫放行。
  人多势众,守卫几乎抵挡不住,怒吼声,恳求声,妇孺的哭泣声混合在一起,逼得人崩溃。
  “退下,都后退!”
  援兵赶来,齐齐竖起长木仓,对准了城门处的百姓。
  领头的男人骨瘦如柴,他双腿一弯,朝着守卫跪下,他身后的难民也跟着齐刷刷跪下。
  “大人,求您让我们进去吧。再不进城,我们会死的。”
  “大人,求您可怜可怜我们,我们家乡遭了旱,颗粒无收,实在是没法子了。”
  “大人,求您让我们进城吧。”
  “大人……”
  守城官兵不为所动,只有木仓刃在烈日下闪着锋利的光芒。
  “荒唐!”养心殿内,一封奏折划过空中狠狠砸在地面。伺候的宫婢太监瞬间跪了一地,噤若寒蝉。
  天子龙颜大怒:“季县的县令是干什么吃的,朝廷早已拨下赈灾款,为何百姓依旧流离失所。”
  汪忠义心知肚明,那笔赈灾款肯定被贪了,但造成如今这种局面,肯定是底下人贪心太过。不但没发一分赈灾银,甚至还从百姓那里又搜刮了一通。
  不过想到才到手的巨额孝敬,汪忠义小心道:“圣上,会不会是灾情过重,而底下人不知事情严重性,将灾情往轻了报,所以导致朝廷错估,赈灾银拨少了。”
  元乐帝沉脸不语。
  汪忠义见状松了口气,看来圣上的怒火暂歇。他斟酌用词,犹豫道:“圣上是明德之君,下面的官员肯定事事以您为榜样,力求做到仁厚有为,他们轻报灾情,或许也是为了尽可能靠自身解决百姓之苦……”
  殿内寂静无声,跪地的宫婢太监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汪忠义的额头也控制不住冒出汗,滴答砸落。他头更低了些:“如今百姓聚在城门,当务之急,还是要想法子安置流民。不知圣上心中可有人选?”
  当日申时,九门提督携圣旨直奔城门。身后跟着整齐划一的军队,穿过长街时,人群尽皆避让。
  一名老人抱着怀里的孩子躲避不及,摔在了墙根。
  待军队过去,旁边的行人好心扶起他。
  “老伯没事吧,快起来。”
  靠得近了,行人发现孩子的异样。不但头大身子小,眼睛还是瞎的。
  “老伯,这…”
  老人抹了抹眼睛,哽咽道:“我这孙儿生来带疾,可怜他娘拼死生下他。他爹心里不痛快,干活时分心也没了,我这个糟老头子只好带着他四处乞讨。”
  小孩儿张着嘴,发出含糊的一声,四肢无力垂着,仅能转动一下那过分大的脑袋。
  行人同情不已,纷纷解囊,片刻功夫,老人怀里就塞了七八两银钱,有铜板有碎银子。
  “老伯,你这孙儿…”行人看了一眼孩子,残成这个样子估计也治不好了,委婉道:“给孩子买点好的吧。”
  老人抱着孩子连连作揖:“谢谢,谢谢大善人。”
  他蹒跚着脚步,缓缓走了。
  是夜,京城某座院子,白日里佝偻凄苦的老人坐在桌前,一口酒一口肉,好不快活。
  而那个大头孩子被他装在了罐子里,大头刚好卡在罐口,无神地望着老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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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哀鸣
  眼中猩火
  入夜,白日里骇人的温度降下来,城门外的流民终于得到一丝清凉和喘息。
  众人都累了,三三两两的背靠背坐着,低垂着头闭目歇息。
  人群中只偶尔传来微弱的呜咽声,妇人抱着年幼的婴孩,眼神麻木。若非婴孩的小胸膛还有些起伏,恐怕会以为这孩子死了。
  她的婆家人都没了,娘家人也不知去向,她带着两个月大的孩子混在流民群里,妇人也不知道母子俩能活多久。
  明日太阳升起,又将是一轮新的炙烤酷刑,更糟糕的是,她已经挤不出半滴奶.水了。
  随着时间流逝,夜色更深,妇人迟钝的感觉到寒意,她把孩子抱的更紧了些,慢慢陷入困意。
  倏地,寂静的夜空传来一声暴和,妇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只脚就踩到了她身上,随后是第二只第三只…
  相比于身上传来的痛,妇人更加茫然。
  发生了什么?
  她大睁着眼,脑袋以一个扭曲的角度仰着,映出猩红的火把。
  高头大马之上的将军不再是报国卫民,而是化身修罗,将镰刀挥向了柔弱的羊群。
  一具又一具□□倒下,鲜血弥漫,给这片干涸的土地带来了另类的滋润。
  长夜漫漫,所有的嘶吼,哀嚎都被淹没。直到天边重新泛起鱼肚白,清晨的第一缕光再度洒向大地,一切都是那么平静,祥和。
  顾大将军收到消息的时候,眉头紧蹙。他像是十分疑惑一般,又一次询问护卫:“城外的流民都安置了?”
  “回将军话,听闻提督大人将流民分散,重新编入京城周边的村子。”
  顾大将军愁绪未散,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事情太顺利了,时间也太快了。
  不过问题能解决,顾大将军还是松展了眉,他挥挥手:“你退下吧。”
  然而顾大将军心中还是隐隐不安,这种不安不知为何而来,却是挥散不去。
  叶音休假回家探望王氏时,也听王氏说起了此事,不过是一两句带过。
  王氏叹道:“不知道你娘舅他们如今是什么光景。”
  天灾加上人祸,就是地狱模式,普通人首当其冲。
  叶音沉默,王氏心里其实有所预料,不禁哽咽: “这么些年也没打听出个消息,或许…”
  她说着说着,已是红了眼眶。
  叶音抱着她,给她无声的安慰。
  良久,叶音犹豫道:“不如,我恳请公子帮帮忙?”
  王氏按了按眼角,既带着希冀又有些惴惴:“主家那样高雅的人物,能管咱们的琐事吗?”
  叶音:“我试试吧,我现在好歹也是大丫鬟了。”
  王氏看着她,嘴唇开合好几次,最后还是没能说出违心的话。
  然而叶音对于最后的结果并不抱希望,她回到别庄后,跟顾澈提了此事。
  顾澈顺口应下:“过些日子给你答复。”
  立秋那日,顾澈带着在别庄玩野了的顾庭思和顾朗回顾府。
  顾澈没要叶音跟着,允了叶音两日假。
  立秋蒸茄脯,王氏的腿好的差不多了,一早起来准备。她还给女儿准备了一套新做的秋衣。
  虽然看天气,不定什么时候能穿上。
  当日,母女俩学着富贵人家食三餐,午后叶音靠坐在门后,打着一把蒲叶扇纳凉。
  王氏坐在她身边,余风吹走了燥意,她手里麻利地打着络子,俩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叶音忽然道:“公子那边有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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