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口水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虽然处置的是小梅, 但毕竟小梅是跟在金夫人身边的贴身侍女, 而且听着小环的形容, 显然金夫人昨日受到的影响并不轻。
杨蓁蓁原本以为她会暂且避而不出。谁料到, 第二日金夫人依然如常出现在众人面前, 伺候着太子殿下。
杨蓁蓁惊讶之余, 对于金夫人倒是忍不住暗暗佩服，说实话若换成是她，她估计就没有这份坚韧的心性。
不过, 金夫人的这份态度，也让杨蓁蓁心中难免有了几分疑惑，有的时候忍不住暗暗猜测着其中的内情。
可这事儿显然有些密不透风, 从小梅被处置后, 宣和殿内仿佛就是没有了这个人一般，谁都没有再提及过小梅, 自然无从得知缘由。
杨蓁蓁自然也不会费心费力去探究这件事情的真相。
而真正转移她注意力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之前她给太子做下的那个肚兜, 是真的不见了。
杨蓁蓁初始因着端亲王殿下在她屋里, 又想着东西就放在她的屋子里, 便是找不着也不应该会不见！
所以当时没看见虽然心中奇怪, 却并没有重视。
而之后，因着这个肚兜虽然是给太子殿下做的, 但杨蓁蓁还真没有想过真的要给太子上身，所以也并没有立刻去找。
直到隔日, 她呆在屋中无聊, 顺手拿起放在床边的绣活绣几针的时候，才随口问了小环一句肚兜的下落。
却未料，小环却是满脸疑惑，微微愣了一下轻声开口道：“夫人，这肚兜您不就放在篮子里吗，奴婢并未动过，怎么会不见呢？”
小环的这一句话，倒是让杨蓁蓁面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忍不住开口反问了一句：“你真的没动过？那怎么我醒来时便没有看到了……”
杨蓁蓁说着，自己心中也忍不住犹豫了一下，她突然想到了她睡着时候进来的萧恒。
但很快杨蓁蓁又将心中的这个怀疑给消除了，这皇上没事儿拿她绣给孩子的肚兜做什么！
不过若不是萧恒拿的，那这事儿却是有几分奇怪了。
她是清清楚楚记着自己绣完最后一针，便将肚兜搁在了绣篮之中，是绝对不可能放在别的地方。而她腿脚又是不便，更加不可能是自己忘记了搁在哪里。
小环回复她的神色，也不像是忘记了，分明便是十分确定才这般回答。
既然如此，前前后后之间，除了萧恒有机会会动这肚兜，就没有其他人了，偏生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是萧恒动的。那么这个肚兜总不能够就这么不翼而飞了吧！
小环看着杨蓁蓁一脸沉思的样子，倒是忍不住开口轻声道：“夫人，会不会是您随手搁哪里了，奴婢记得那肚兜的样子，现在替您找一找！”
“……不必了。”
杨蓁蓁闻言，面上也是犹豫了一下，这才轻声开口回答了。
她屋子里的东西，向来都是井井有条，肚兜也不可能随便就被搁在了那里，就算是，要找出来只怕也要费好一番劲。
这肚兜虽然是她做给太子殿下的，但当时只是想做便做了，从来没有想过要给太子穿戴。毕竟太子的所有衣物，都由宫中手艺出众的宫人所出，她这点子手艺拿出来便是献丑。便是如今找到，只怕也是落得一个搁箱底的下场，如此倒不如不费劲去找。
不过做这肚兜，杨蓁蓁倒是花了不少的劲儿，也费了不少的心神，不见了，想想心中确实是有些惋惜。
“夫人，奴婢还是找一下吧！毕竟您做这肚兜可是费了好几天的功夫，太子殿下都没见到呢！”
小环看出了杨蓁蓁面上有些惋惜的神色，倒是立刻笑着主动开口。
“没关系，不用了，反正也没有什么用，我做着只是打发时间。”
杨蓁蓁想了想还是出声阻止了小环。
虽然杨蓁蓁这般说，但小环还想再劝，谁知道这个时候，门口却是响起了太子咿咿呀呀的声音。
“行了，你把这篮子放到边上吧，太子殿下待会儿若是不小心碰到针就不好了。”
杨蓁蓁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篮子递给了小环，小环自是连忙接过。
等到东西都归置好，太子也被乳母抱进了里屋。
不过，当杨蓁蓁和小环的目光落在了太子身上的时候，面上都露出了一个吃惊的神色。
小环虽然只见过那做好的肚兜一次，可是清楚的记得那个肚兜的布料颜色，也记着上边绣着的图案。而如今太子殿下身上所穿的，分明便是杨蓁蓁所做的那个肚兜。
小环忍不住看向了杨蓁蓁，眼里带了几分疑惑。
若说小环还有几分不确定，杨蓁蓁则是只看一眼，便确定了太子殿下身上穿着的肚兜，就是她做好丢掉的那个。
毕竟这肚兜是她一针一线缝出来的，甚至连图案的构图，都是她自己描的样子。
可是这肚兜，怎么就到了太子殿下的身上。
杨蓁蓁怎么想都想不通，若说这肚兜是丢了好几日才被发现丢失，然后再发现出现在太子殿下，杨蓁蓁还能够误以为是旁人弄错，当成是太子殿下的衣物给穿上了。
可这肚兜是昨日那么一会会儿的功夫就被她发现丢了，而当时太子殿下并没有进过她的屋子……
虽然心中满是疑窦，但杨蓁蓁面上却是没有流露出来，只是笑着接过了乳母抱来的太子，手不觉在肚兜上摸了摸。
可能是杨蓁蓁这么一抚摸碰到了太子的肚子上的痒处，太子直接抱着杨蓁蓁的手臂，咯咯的笑了起来。
边上站着的乳母见此，忍不住轻笑着冲杨蓁蓁开口道：“杨夫人，这太子殿下果然最是亲近您，一看到您，就笑了。”
杨蓁蓁闻言，面上淡淡的笑了一下。
她调整了一下手上的姿势，让太子殿下寻到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她的怀中，然后只做随意开口道：“殿下这会儿舒坦了，自然高兴。对了，这肚兜倒是从未见过，是新做的？”
乳母闻言，面上依旧笑着点了点头：“是啊，这肚兜是早上梁总管派小太监随着其他衣物一道儿送来的，我瞧着尚且惹着，里边又就放了这么一个肚兜，便给殿下穿上了。还别说，这绣活虽然不如先时太子殿下的其他衣物鲜亮，可做工细腻，颜色又衬殿下，真好看。”
“原来是这样。”
杨蓁蓁心中虽然还有一些疑惑，但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了。
虽然这位乳母说的并不多，可从梁总管以及她所说的一些信息中，已经能够很明显的听出这肚兜应是经过了皇上的手。
可是皇上？
杨蓁蓁心中又疑惑了，还是那个问题，皇上好好的，怎么会拿小孩子的肚兜。
杨蓁蓁心中有疑问，也颇有几分心不在焉的抱着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显然不高兴了。
往日里来杨蓁蓁屋里的时候，杨蓁蓁总会来逗他开心，跟他一起互动一起玩儿，今天却是没有理他。
太子殿下的肥嫩嫩的小手拉了拉杨蓁蓁的衣袖，扬起小脸嘴里啊啊啊的叫着，想要用这种方法来吸引杨蓁蓁的注意力。
而杨蓁蓁也的确是很吃这一套，立刻便被太子吸引了注意力，重新低着头看向了太子，脸上也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她温柔的捏了捏太子的小手，又是摸了摸他额上的毛发，瞧见太子舒坦的露出了笑容，这才收回手。
经过太子的这么一番打岔，杨蓁蓁倒是没有继续去想先前的问题，自己心中更是随便找了一口借口，或许皇上是把这小肚兜当成是太子落在她这边的衣物了，所以才顺手带走的。
当然这个解释，又不是那么的确切，毕竟这肚兜就被她放在绣篮之中，而且崭新的一点都不像是落过水的，若是皇上没注意到这些，那么更加不可能注意到这个被她放在绣篮里的肚兜。
可这会儿，她也不愿意将此事往深处去想，因为她心底里呼之欲出的那个答案，并不是她想知道的，也是她一直逃避着的。
小环倒是没有像杨蓁蓁一样想的复杂，她虽然心中也有些好奇，但瞧见太子殿下穿着自家夫人做的肚兜，倒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看起来越发玉雪可爱，面上露出了笑容，忍不住凑在了杨蓁蓁身边轻声开口道：“夫人，您看太子殿下这样多可爱啊，您的心血没白费。”
杨蓁蓁笑着看了一眼小环，又看着怀中正扑腾扑腾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的太子，面上笑容也不觉加深。
不管怎么样，虽然一开始做着肚兜并没有想过会穿在太子的身上，可她做这个肚兜，的确是为了太子，如今看着太子能够穿上，说不高兴那绝对是假的。
杨蓁蓁忍不住仔细的端详着太子身上穿着的这条肚兜的模样。
她做这肚兜时并没有量过太子的身量，只是凭着这些时日以来对于太子的了解动手做的，没想到倒是十分的合适。
她仔仔细细看了，都没发现什么地方是需要改进的。
不过杨蓁蓁看着，心中却忍不住浮起了一丝感伤。
说来她已经很久没有给妞妞做衣服了，自从上回给妞妞做肚兜让萧恒发现之后，她便将所有关于妞妞的东西都放进了箱底里，也怕自己触景伤情。
其实，她做着真是浪费布料，既不可能真的给妞妞穿上，便是能有机会给她穿上，只怕也不合适吧！
她如今都不知道妞妞多大了，甚至有的时候，对于脑海中妞妞的印象，越发的模糊了。
“夫人……”
杨蓁蓁沉思在自己的回忆中，一时之间，人呆愣愣的。
直到小环推了推她，叫了她，她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
杨蓁蓁神色茫然的看向小环，开口问道。
“夫人，您怎么了，太子殿下方才又咬手了，您没看到吗？”
小环轻声提醒着，而杨蓁蓁闻言，下意识看向了怀中的太子。
果然瞧见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忘嘴里塞着自己的嘴。
他的手握成了拳头，小小的，只不过他的嘴更小，只能够咬到拳头的一角，晶莹的口水顺着小手，流满了整个下巴，还一滴一滴的从他的小手上滴落，浸湿了杨蓁蓁胸口处的衣裳。
杨蓁蓁看着，一脸无奈的哭笑不得。
她将太子的小手从他的嘴里拿了出来，面上故作生气道：“怎么又吃手了，多脏啊！”
杨蓁蓁虽然故作生气，但是怕吓到太子，语气还是十分的温柔。
太子听不懂，只当杨蓁蓁是与他说话，还咿呀呀的冲着杨蓁蓁笑着挥手，用自己满是口水的小手去摸杨蓁蓁的脸。
“夫人……”
小环在边上看着，都愣住了。
而杨蓁蓁面上越发的哭笑不得，只好抓住了太子的手，然后冲着小环吩咐道：“快去绞块帕子过来。”
“是。”
小环慌忙应了，不过刚走几步，她犹豫的看了一眼杨蓁蓁，开口又问道：“夫人，要不要奴婢给您拿件衣服换了？”
杨蓁蓁闻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说实话，湿了这么一块，偏生她今日穿着一件青蓝色的衣服，湿了的地方变成了深蓝色，看起来十分明显，又是在胸口的位置，还真有些不雅。
“好，你再拿件衣服过来！我收拾一下。不过你先把帕子拿来。”
杨蓁蓁点了点头，接过了帕子，先替太子擦了擦下巴和手，正要擦脸的时候，突然门口却是传来了一阵通报声。
萧恒来了！
杨蓁蓁愣了一下，拿着衣服回来的小环也是愣了一下。
杨蓁蓁先反应了过来，一边拿着帕子往自己胸口处被沾湿衣裳处抹了抹，另一边冲着小环摆了摆手，示意她将衣服放回去。
只可惜，衣服上一湿，哪有那么快干，她虽然擦了好几回，都没见颜色变浅。
杨蓁蓁有些无奈，可脚步声已经近了。
她只能够放下了手中的帕子，将太子往自己身上抱了抱，想要以此来掩饰自己身上的不妥。
不过这个方法倒是真的有用，萧恒走进来的时候，的确是没有发现她身上的不对劲，不过，他的目光却是落在了她的脸上。
萧恒看了杨蓁蓁的脸好一会儿，突然朝着床边又是走近了几步。
杨蓁蓁虽然有些不适应，但也不觉得突然，毕竟太子就在床上，萧恒过来看儿子，也没有什么异样。
她低着头平稳下微微乱跳的一颗心，但就是这么一会儿工夫，突然，一只修长的突然伸到了她的眼底，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只手的指腹，就怎么擦过了她的脸颊。
杨蓁蓁下意识抬头，愣住了，目光呆愣的看着萧恒。
他怎么能够对她，做这么亲密的举动。
杨蓁蓁抿了抿嘴，动了动嘴，却没有说话。
萧恒神色却是非常自然，他伸回了手，看了一眼指腹上沾染的水光，语气也是十分的寻常：“怎么脸上沾了水了？这是什么？”
杨蓁蓁抱着太子的手却是不觉收紧，按捺住了狂跳的心，她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了下来，语气寻常开口道：“这是太子殿下的口水。”
“……”
这一回，换做是萧恒愣住了。
他素来有些洁癖，虽然是自己儿子的口水，可是只是想着，他便觉得手上有了几分不自在。
但他向来性情沉稳，对此只是面上微微僵硬，倒是没有流露出其他激烈的情绪。不过，冲着梁庸吩咐的语气却是不觉急了一些：“打盆水来！”
萧恒的这一声吩咐，倒是让杨蓁蓁面上又是愣了一下，她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倒是有些明白了萧恒此刻的心情。
不知怎么的，她心里却是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但看着对方面无表情的样子，杨蓁蓁也不敢表露出来，只是语气寻常说了一句：“太子殿下还是个小婴儿，口水并不脏。”
“……”
萧恒依然没说话，沉默的看了一眼杨蓁蓁，手却是二话不说，直接放进了梁庸端上的水盆里，仔仔细细的洗了一下。
洗过之后，他似乎还有不满，又是皱了一下眉头。
梁庸递上绞干的帕子给萧恒擦手，萧恒随意擦了两下，突然想到了什么，拿着帕子直接朝着床边又是走了几步，走到了杨蓁蓁跟前，直接拿着帕子朝着杨蓁蓁的脸上抹去。
“皇……皇上，奴婢自己来就好！”
萧恒出其不意，又出人意料，杨蓁蓁真是又被吓了一跳，说出话来的声音，几乎是惊得喊了出来。
而她身子早已经下意识做出了反应，整个人往里边缩了，做出了一副抗拒的样子。
她的这副样子，落在萧恒的眼中，让他眉头不觉皱了起来，拿着帕子的手不觉紧了一些。
但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将帕子放入了杨蓁蓁的手中，然后神色严肃的从杨蓁蓁的怀中抱出了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