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六、春风
萧恒见杨蓁蓁的目光落在那些圣旨上, 倒也没有阻止, 他只笑着伸手从御案的中间抽出一封, 然后卷起藏在了身后。
萧恒拿着这一封圣旨, 慢慢的走到了杨蓁蓁跟前, 面上带着神秘的笑容, 微微弯腰, 目光一直盯着杨蓁蓁。
饶是杨蓁蓁已经完全被御案上的圣旨吸引走了注意力，却也很难忽视萧恒此刻的目光。
她收回目光，不动声色转头看向了萧恒。
萧恒面上的笑容越发深了, 他轻声开口道：“朕有东西要给你看。”
若是平时，杨蓁蓁其实也隐隐能够猜测到萧恒的主意，可是今日, 她的心神全在方才那份圣旨上, 根本顾不上去多想，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
萧恒笑着伸出了拿着圣旨的手, 放在了杨蓁蓁面前。
杨蓁蓁却并没有立刻伸手接过, 萧恒见杨蓁蓁这般, 笑着催促道：“快接啊！”
杨蓁蓁犹豫伸出了手, 这才接了过来。
她慢慢的伸手打开了这封圣旨, 目光飞快的看过，面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萧恒瞧见了, 却是笑着温声道：“可别告诉朕你不识字，朕知道你是识字的, 也看得懂。”
杨蓁蓁微微点了点头, 抬起头面色复杂的轻声问道：“为什么？”
其实，萧恒递给她的这份圣旨，给她带来的震惊并不亚于先时看到那封封杨淑嫔为贵妃的圣旨。
这一封，是萧恒对她的封赐。
萧恒听着杨蓁蓁的问话，轻笑道：“有什么好为什么的，朕原本想封你为妃，可是仔细想过了，让你去后宫，你定然不喜，而且你更加不愿意离开那个小家伙。可朕又不舍让你继续无名无份做个太子的乳母，所以封你做一品承恩夫人。”
说完这话，萧恒又是轻笑道：“虽然一直以来，太子的乳母也有得诰命的规矩，可那都得等到太子即位后，由太子来封赏，朕可不想让太子来封你，所以朕便抢个先。”
在说完这些话后，萧恒似乎是怕杨蓁蓁不接受，想了想又是笑道：“其实朕也早有此意了，在更早之前，你之前救太子的时候，你做的，就足够得到这个诰命！如今快过年了，加上本也要大封后宫与朝臣，便顺便将这份圣旨也一道儿发了。”
杨蓁蓁看着萧恒难得忐忑，唯恐她不接受的样子，心中觉得有些好笑，也有几分感动，虽然看的极快，可是杨蓁蓁却是看得出，这份圣旨，与放在御案上的其他的圣旨，字迹看着并不相同，而她也曾经见过萧恒的字迹。
萧恒的字迹很有他自己的风格，所以她一眼便认出，这份圣旨，其实就是萧恒亲自写的。
杨蓁蓁抬起头，突然面上笑了一下，轻声开口道：“你都说是该让太子来封赐乳母，你抢了先，太子日后肯定会不高兴！”
虽然杨蓁蓁没有正面回应萧恒的话，可是从她的话语中，其实已经间接的表明了自己的意思，显然是愿意了。
他面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微笑，握住了杨蓁蓁的手，轻声开口道：“无事，朕这个做老子的，总归比那小子重要一些，他不高兴无妨，朕高兴便是了！”
萧恒笑眯眯的将圣旨塞到了杨蓁蓁的手中，目光却是带着淡淡的渴望，看着杨蓁蓁的脸蛋。
杨蓁蓁也不是不知事的小姑娘，自然瞧得出萧恒的意思。
其实今日的氛围很好，半推半就，或许杨蓁蓁便愿意了。只是方才在桌子上看到的那道圣旨，却如鲠在喉，杨蓁蓁到底是有些没有心情，所以侧身避开了。
萧恒眼里有些失望，不过他也没有勉强，只是握着杨蓁蓁的手，慢慢送到了嘴边，轻轻吻了一下，然后轻声道：“这样也挺好的。”
“皇上……”
杨蓁蓁有些无奈，不过在心中也有几分感叹。
她动了动嘴角，其实想要说出的话是安慰，可到了嘴边，鬼使神差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这般：“方才我看到了桌上的圣旨。”
杨蓁蓁是含笑说出的这番话，语气平静。
萧恒闻言，却是有些摸不准她的意思。
桌子上放的那几张圣旨是什么，他自然是知道的，也就是因为知道，他才拿不准杨蓁蓁这些话的意思，若说是吃醋，态度未免也太平静了，可不是，依着杨蓁蓁万事不会理的性子，又如何会提及到放在桌上的圣旨。
萧恒看着杨蓁蓁，没有说话。
杨蓁蓁心中不觉叹了一口气，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说这话，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可是当她看到桌子上那封封赐杨淑嫔为贵妃的圣旨时，心中的情绪，便控制不住。
她抿了抿嘴巴，最终还是轻声开口道：“这次封妃，后宫中人人都有吗？”
萧恒闻言，愣了一下，倒也没有多想，只是笑着抽了几张放着，语气平淡的解释着：“也不是人人皆有，若是一些老人，毕竟在宫中呆了有些年头了，所以会升一升。”
“那淑嫔娘娘……”
杨蓁蓁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
萧恒闻言，倒是明白了杨蓁蓁突然提及到这个话题的意思。
不过他也没有往深处想，只当是杨蓁蓁与杨淑嫔之间之前并不和睦，加之此次对于杨淑嫔位份的上升，跨越的幅度的确是有些大。
“杨淑嫔是例外，其实当初朕与杨家达成的默认便是杨家在皇后走后，瑞儿封做太子，但是杨家会再出一位贵妃。当然，这也是对于姚家的一种牵制，更是给瑞儿日后一个保障。”
“那位贵妃，便是淑嫔娘娘吗？”
杨蓁蓁面色平静开口问着。
萧恒没有回答，其实他方才的解释已经足够耐心与详细了。不过考虑到杨蓁蓁的情绪，他还是轻声又说了一句：“杨淑嫔性格乖巧，行事鲁莽，且这段时日，杨家在行事上太过激进，朕之所以没有一下子将她封做贵妃，也是为了冷一冷杨家，至于之后将她降为淑嫔，其实也是因为她触犯了朕的底线。”
“这段时日，她倒也安静，加之如今后宫大封势在必行，姚贵妃的位份定是要进一进，若是只进姚贵妃的位份，这自然也不可能！”
杨蓁蓁微微点了点头，虽然萧恒没有彻彻底底全部都说出来，可她还是明白牵制的道理。
而萧恒这般做法，的确是最过省事也省力的法子。
说实话，若非其中一颗受益的棋子是杨淑嫔，杨蓁蓁其实也觉得萧恒的确是好谋划。
理智而言，杨蓁蓁知道这份旨意是该下，而她也不应该去插嘴，可是她却不愿意看着杨淑嫔春风得意。
杨蓁蓁没有说话，可她的神色，却已经表露出了她的想法。
萧恒也微微沉默了，他看了一眼放在御案上的圣旨，伸手捡了起来，轻声道：“这道旨意，其实也并没有任何意义，杨淑嫔便是不封做贵妃，有太后护着，她依然可以在后宫中地位卓然，可同样的，便是封做了贵妃，她也只是得被姚贵妃压着。朕知道你不喜她，朕也不喜她，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不必放在心上”
杨蓁蓁微微点了点头，勉强笑了笑，没有说话。
道理她自然都懂，若是在之前，她自然不会去管杨淑嫔究竟如何，即使她曾经为难过自己，可是如今，她却无法跨过心中的这一道坎儿，只要看到杨淑嫔有一点点的如意，或者有一点点的好事儿，她心中便难受的紧，那种感觉，几乎是要将她的心脏都紧紧的攥起来，让她喘不过气来。
可是她也知道，便是萧恒再喜欢她，看重她，这分封后宫之事，并非皇帝的后院家事儿，这还关系到前朝上下，关系到各方利益之间的平衡，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女人，便能够影响的。
她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再次点了点头，又是开口岔开了别的话题，轻声开口道：“此次贵妃娘娘也要升位份吗，那……是要做皇后吗？”
贵妃往上，杨蓁蓁也只能够想到皇后了。
而她问这话，本就是为了岔开话题，可以将方才因为她提及到杨淑妃的事儿给忘却，所以还真没有别的意思，也只是单纯好奇的问了一句，眼里不含任何的情绪。
萧恒闻言，目光却是落在了她的身上，眼里带着几分探究。
杨蓁蓁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不觉皱了一下眉头。
萧恒在这个时候，却突然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了杨蓁蓁的额头上，轻笑开口道：“蓁蓁，你提到朕封贵妃的时候，一点都不难受，也不吃醋，朕心中不高兴。”
“若朕封贵妃做了皇后，即使是继后，也意味着贵妃是朕的妻子了，你难道心中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杨蓁蓁被萧恒的质问问的愣了一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说实话，被萧恒这般问了，而且当他提到妻子二字的时候，杨蓁蓁的心中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那肯定是假的、骗人的。
但一开始时，杨蓁蓁能够这般坦然、不带任何情绪问出来，只是因为她早有心理准备。
萧恒身为帝王，后宫中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而他也不可能像端亲王一般，轻而易举便愿意许给她妻子的位置。
可能是因为早有准备，也有自知之明，所以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也一直守着心中的底线。
杨蓁蓁面上沉思，没有回答，萧恒却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萧恒心中微微有些失落，其实真正说起来，这件事情也的确是不能够怪杨蓁蓁，可是到底还是忍不住有些在意了。
他慢慢抬起头，却没有离开杨蓁蓁，而是凑在了她的耳边，轻声开口道：“皇后的位置，为了太子、也为了你，朕不会轻易许出去。”
杨蓁蓁吃惊的微微张嘴，转头看向了萧恒，萧恒却是突然吻住了她。
他的亲吻十分有攻略性，杨蓁蓁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带入了这疯狂的漩涡之中，被攻城略地，完全晕头转向。
她两只手被萧恒紧紧的抓过了头顶，身体之后靠着的，却是那张堆满了圣旨的御案。
二人气息交缠，早已经分不清是谁的，而杨蓁蓁更是觉得自己仿佛是被溺水了一般，整个人仿佛窒息了。
她无力挣扎，更是无力迎合，所以一直都是那般，被动的承受着。
不知过了多久，屋后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啼声响起，终于惊醒了早已被情/欲昏头的二人。
杨蓁蓁勉强保持住了一丝清醒，伸手推开了萧恒。
一丝银丝，从二人紧紧接触的嘴唇上滴落，杨蓁蓁满脸通红，不知是方才因为过度憋气而憋红了脸还是因为害羞而羞红了脸。
她捂着嘴巴，匆匆忙忙想要从萧恒的身下离开，而在跑了几步之后，她发现自己领口衣物上的盘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了几颗，正是凌乱不已，而这凌乱分明又是在证明着她与萧恒方才的混乱与情迷。
她迁怒的瞪了一眼萧恒，只一边走着，一边理着自己的衣物。
萧恒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又看了一眼杨蓁蓁此时红肿的嘴唇，似是回味的笑了一下。
长腿一伸，快步赶到了杨蓁蓁的身侧，伸手扶住了她，轻声开口道：“别慌，小心别摔倒了。”
说着，便是一脸自然的扶着杨蓁蓁的手，将她带入了里边的屋子。
走入屋内一看，方才发现太子早已经醒了过来，而且自己还坐起了身，就坐在床上抹着眼泪。
一瞧见杨蓁蓁出现了，他的哭声倒是弱了一些，可是身子，却是止不住的朝着杨蓁蓁的方向扑了过来。
杨蓁蓁被吓了一跳，连忙挣开萧恒的手，跑到了床边拦住，等到太子柔软的小身子靠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心中更是后怕不已，方才瞧着太子睡着睡熟，她怎么就放心留太子一人在屋里了呢！
太子万一醒来时，并没有坐在床上哭，而是自己爬下床摔倒可怎么办！
杨蓁蓁心中歉疚的不行，抱着太子哄着的声音也越发的温柔。
萧恒站在边上，原本还想缓和气氛，开玩笑说几句太子太好动之类的话，被杨蓁蓁一瞪，得了，自是什么都不好说了。
其实萧恒自己也委屈的紧，太子明明在屋里睡的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认床自己醒了过来呢！
醒过来倒也罢了，偏偏还端的会挑时机，眼看他就要水到渠成了，却被中途打断。
萧恒压抑下心中的火热，也只能满脸苦笑送着杨蓁蓁与太子回了寝宫。
今日之事，对于萧恒来说，绝对是喜忧参半，喜的是杨蓁蓁对他的态度，终于有所松口。但忧的却又是杨蓁蓁经过今日，日后定然对他有所戒心，下回想要得逞，无异于难上加难。
萧恒心中暗暗叹气，又想到马上就是年关封笔，他有的是时间与杨蓁蓁耗，这么一想，他倒是瞬间又心情好转了。
不过萧恒的心情才好过一会儿，很快在看到多日未见、又是晃荡晃荡进了宫，径直来到他御书房里的端亲王时，就不怎么好了。
对于端亲王，萧恒先时若说没有愧疚，那绝对是假的，可他一点都不后悔。
这段时日，萧恒倒是一直派人看着端亲王，也是唯恐端亲王会想不开，却没有想到，来报的人，从初始的端亲王借酒消愁，到未过几日，变成了寻欢作乐，再到之后，却是变成了呼朋唤友、走鸡斗狗，皇庄上所有养着的飞禽走兽，都被他糟蹋了一遍后，若非心中还有几分愧疚，萧恒真想提着端亲王过来教训一顿。
这哪里是个失意之人该有的模样，简直比他这个春风得意之人，过得还要惬意。
萧恒到底了解这个弟弟，若是初时萧恒或许还真有几分纵情玩乐而忘却烦恼，可到了之后，明显便是乐不思蜀了。
而当然在看到端亲王依然腆着无赖笑容，眼神玩世不恭的走入之时，萧恒也看得出来，端亲王显然已经恢复过来了。
端亲王一走入御书房，神色如常的冲着萧恒行了一礼，而后面上自己找了个位置，大大方方坐下，开口笑道：“皇兄，许久不见，怎么瞧着您瘦了不少，这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吗？”
萧恒面无表情瞧过端亲王一眼，冷声开口道：“朕瞧着你是胖了，是不是该给你找些事情减一减了！”
端亲王闻言，吓得站起身连连摆手开口道：“别别别，皇兄，您忍心吗！蓁蓁都跟你了，你就不能体谅体谅臣弟这个失意人，更何况……如今大过年的，您都要封笔了，还给臣弟找事儿做，简直便是惨无人道！”
面对端亲王的控诉，萧恒只是微微挑眉冷笑了一下：“朕怎么会不忍心，更何况你不说，朕倒忘了，是该给你派些事情，免得你成日在朕和蓁蓁面前晃悠。”
“皇兄！”
端亲王满脸委屈，瞪着萧恒像是不相信他竟然会这般狠毒，简直就是最毒妇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