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第118章
大理寺的官兵先送苏氏回潘家, 这才送姜婳回燕府。
苏氏想留姜婳, 两人说说话, 也好好感谢她, 不过想起今日遭遇, 知她也惊吓不小, 只能等着过些日子上门拜访, 姜婳对她是救命之恩,不是一两句道谢就可以的。
姜婳回府已晌午,用过无膳她不想歇息, 待在书房看书。
玲珑阁的事情她嘱咐翡翠和阿大不必说出去,府中照常。
两个丫鬟都知晓她的脾气,回来也不敢乱说, 当做不知。不过翡翠惊吓不小, 守在书房门口不肯离去。
到晚上,姜婳用过饭食燕屼也未归, 她知燕屼不会回来用膳, 还是让厨房炖着乳鸽汤, 等着他回来当做宵夜。
等到子时, 燕屼也没回, 姜婳梳洗后歇下。
次日醒来,身边早已是空荡荡。
姜婳怔怔靠在床榻上, 手指抚着大红色金心闪缎锦衾上的绣纹,暗暗叹口气。
之后几日, 燕屼都是早出晚归, 珍珠同府中奴仆也都听说前几日玲珑阁发生的事情,珍珠这才知晓大奶奶差点出事。
到底是几天前的事情,珍珠不好再去大奶奶跟前说。
这事情也传的满城风雨,都知道玲珑阁发生的事情,把事情传的神乎其神,犹如是姜婳,道她有情有义,自救还救下潘家二奶奶。
也有人好奇那贼人到底有没占两位奶奶的便宜。
立刻有人出来道:“自然是没有的,那日事情发生时我也在,守在玲珑阁门口瞧见的,两位奶奶出来时衣衫整洁,可没任何不妥的地儿,这种毁女子清白的谣言就莫要乱说了吧。”
“是是,都是我胡扯的。”
“也是那两位运气好,想想前头两位死的多凄惨,这两位毫发无伤。哎,那贼人也是可恶,听说是前头的未婚妻嫌弃他家道中落,远嫁他人,爹娘病逝,这才出了些毛病,做下这等事情。”
有人不服气,“这天底下可怜之人多的是,比他可怜的也比比皆是,人家不还好好的活着,也没见谁去杀人啊。”
“这种人就是该死……”
这些话传到姜婳耳中,彼时,她已经五六日没有见着燕屼。
听见这话时,捏着狼毫笔的纤细手指紧了紧。
翡翠忙道:“大奶奶别听这些人胡言乱语的,而且大奶奶放心,外头没人乱说。”
姜婳把笔搁在砚台上,冷声道:“瞧瞧看,出了这等事情,世间人最好奇的也不过是女子的清白,而不是她们的性命,这次我同苏姐姐若真被那人羞辱,纵然侥幸逃过一劫,也会被她们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大奶奶千万莫要这般想。”翡翠劝道:“事情已经过去,已经没事了,奴婢听说那贼人的案子都定下来,只等半月后斩首。”
姜婳嗯了声,“我没在意。”想了想她又问,“昨儿夜里姑爷何时回来的?”
翡翠这下子脸色都变了,欲言又止的。
姜婳道:“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姑爷怎么了?”
翡翠苦笑道:“昨儿夜里姑爷在书房歇的。”
姜婳怔住,她其实有些感觉的,夜里就算睡的沉也该有些感觉,偏偏早上醒来床铺另外一侧冰凉凉的,只怕他根本没进房。她闭了下眼继续问:“那前几日姑爷也是在书房歇的?”
翡翠呐呐点头,“大奶奶,姑爷这是何意啊。”
大奶奶前些日子经历那么一场惊吓,姑爷也不安慰大奶奶,反而更加疏远。
她是有些看不懂的。
“无事。”姜婳轻声说道,“对了,这几天炖的乳鸽汤姑爷可喝掉了?”
翡翠道:“奴婢当值时给姑爷送过汤,不过是默然送到里头的,没多大会儿端着空碗出来,姑爷应该是把汤都喝掉了。”
姜婳点头,“我知晓,今儿夜里我亲自送过去吧。”
翡翠没敢多言。
府中也都知姑爷跟大奶奶分房睡,不过府中规矩严,没人敢乱嚼舌根,甚至这几日都小心翼翼的,深怕做错什么事儿惹的主子们不高兴。
是夜,姜婳用过晚饭梳洗后等到亥时,她跟丫鬟去厨房,炉子还煨的鸡汤,今日换个吃食。
她把鸡汤浮油撇去,用清淡的鸡汤下面,上头窝着个荷包蛋,也是她亲手煎的,下面还行,煎蛋有些糊,正犹豫着要不要重新煎个蛋,听见翡翠在门房喊道:“大奶奶,姑爷回了!”
姜婳也顾不得其他,把蛋盛起放在面碗里,又从杜师傅的腌菜坛子里弄了两碟腌菜,一并放在食盒里提着过去燕屼的书房。
他的书房其实也在正院里头,绕着廊庑走过去就到,不过因他的书房算是重地,当初修葺时把书房跟厢房单独隔开成一个独立的小院落,还有护卫把守。
姜婳领着食盒过去时,两名护卫恭敬喊了声大奶奶。
姜婳柔声道:“姑爷可在里头?我给他送些吃食。”
护卫侧身让她进去,姜婳微微惊讶,不用通报就让她这么进屋吗?
翡翠留在院外,姜婳一人进去,天色昏暗,廊庑下有灯笼照着,姜婳上台阶,来到房门,见里头亮着灯,知晓他还未歇下,伸手敲门,里面传来他清朗的声音,“进来。”
姜婳推门而入,见他坐在书案后,离的有些远,只能见到书案上摊开着公务,他应该还在忙碌着。
燕屼抬头瞧见是她,也不意外,淡声道:“怎么还没睡下?”
姜婳心里有些忐忑的,过去道:“夫君这几日回来的晚,已经好几日没见到夫君,有些担心,想着夫君在大理寺也吃不好,方才去厨房用鸡汤下面给你吃。”
燕屼书写的手顿了下,“搁这里吧,我今晚就不过去歇着,你早些歇息,这半月都有些忙,就不回房,省得惊扰了你。”
姜婳走到书案前,把食盒放在上面,从里面取出吃食来,“夫君先吃过再说吧。”
她见他还在书写,没有停下的打算,只默默立在一侧眼巴巴的望着他,“夫君可是还在生气?那日的事情的确是我不对,我只是想起苏氏年前问我要桂花头油,想着都过去好久,是打算给她送去就回来的,哪儿知晓她要去玲珑阁,我心里担忧,这才随她一块去的。”
她见他还是无动于衷,继续说道:“后来瞧着不对劲,我想起梦中那凶手就是男扮女装,心里咯噔一下,已经让翡翠立刻去寻夫君的,我实在没料到那贼人如此胆大,我知晓自己做错,当时就该劝苏姐姐回去的,事后告知夫君,不该以身犯险,夫君莫要生气可好?定没有下次的。”
燕屼听到此处终于冷笑一声,把笔搁下,抬头望向她,他目中有着森然冷意,起身走到她面前,轻轻捏着她的肩,低头俯视她道“下次?想想你做的事情,有哪次是同我商量过?当初救下太子你未曾在书信中告知我,瘟疫强出头还是没有同我说,甚至烧死马厮,对谢妙玉下毒,你哪件事情知会过我?你做下的这些事情,哪件不是能要你性命的事情!”
姜婳深知他说的都是事实,她做的任何事情都没有与他商议过。
她千错万错,或许是习惯一人顶下所有事情也或许是不够信任他吧。
她睫毛轻颤,上头沾染点点泪意,娇嫩红润的嘴唇也有些颤抖,“夫君,那些事情我都已经告诉过你,这次的事情的确是我没料到,也大意,你莫要生气,往后真的不会这样了,夫君信我可好?”
到现在还要瞒着他,玲珑阁的那件事情她处处都在撒谎,她为何去寻苏氏?为何让翡翠去寻他,还有梦中之事全撒了谎。只怕事先早就知贼人进了屋子里,还这么一头冲进去,倒不知该说她愚蠢还是没心没肺没把他当一回事。
“姜婳!”燕屼后退两步,离她远些,目光死死的盯着她,“你事事装柔弱,企图蒙混过关,对我也是如此,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事事都不与你计较,次次都会败在你的柔弱之下?”
姜婳抿唇,渐渐收了泪,垂头道:“无。”
仅仅一个字,却让燕屼震怒。
他盯着她这幅模样,瞧瞧看,收了泪水,收了软弱,却始终不敢与他强硬起来,依旧低声下气,怕与他闹翻,怕他行小人之事。
始终还是不信任他。
想起玲珑阁后院房屋里那滩血迹和那天的后怕,又瞧她如此,心里怒火怎么都歇不下去。燕屼抬手挥下,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姜婳都吓一跳,下意识后退两步,抬头看去,竟见那厚重书案被他徒手劈掉一角。
燕屼半分表情都无,只是喘了口粗气。
姜婳心跳的厉害,既怕又担忧,看向他的右掌,发现半点痕迹都无。
是了,他会功夫的。
桌案上的汤面和几碟腌菜也因他方才那一掌全部被震翻,汤面洒落书案,慢慢浸透到他那些书信上,一片狼藉。
屋子里静悄悄的,屋外也是,那声巨响或许有人听见,却没人敢走进。
姜婳闭眼睁开,慢慢的走进他,握住他的手,“夫君,你没事吧。”
燕屼转身回头书案后坐下,望着一桌狼藉,淡声道:“你回去吧,早些歇下,这几日我睡在书房,省得吵到你。”
“夫君。”姜婳还想说些什么。
燕屼打断她的话,“回去吧。”
姜婳翁了翁唇,到底不再说话,想要过去收拾书案在离开,他道:“不必,一会儿我让静默进来收拾,你回吧。”
姜婳轻轻点头,转身离开。
燕屼却连她的背影都不肯去看,听见房门闭上转头看书案,他慢慢把碗碟摆正,里面剩一半的汤面和腌菜,他把剩余下的汤面和腌菜吃的干净,那块落在书案上的煎蛋也夹起吃掉。
味道一般,煎蛋甚至有些苦。
过了半晌,他喊人进来收拾东西。
今日静然当值,进来大气都不敢喘,小心翼翼的收拾了书案上的狼藉,低声问道:“爷,可要让厨房在送些吃食过来?”
燕屼道:“不必,你也退下休息吧,今日不必伺候着了。”
静然应声,正要退下,听见主子道:“明日把这张书案也给换掉。”
“是……”
姜婳出院门,翡翠脸色发白的上前,“大奶奶您没事吧?”方才里面的那声巨响她可是听见的。
姜婳身上有些疲软,扶住翡翠道:“无事,我们回吧。”
翡翠朝着书房那里望了眼,没敢吭声,扶着大奶奶回房。
姜婳这一夜睡的不安稳,甚至睡不着,睁眼到天亮才朦朦胧的歇了会儿,这一天过的浑浑噩噩,夜里也睡不好。
过去四五日,燕屼还在书房歇着,倒是苏氏先上门拜访。
姜婳听说苏氏过来,起身进屋道:“珍珠,帮我换身衣裳吧,再让春蝉帮我出头,如意芸枝帮我净面上粉。”
她这几日没睡好有些憔悴,也不想苏氏看出来。
换了身鲜艳些的衣裳,又净面涂抹胭脂水粉,抹上唇脂,气色好上许多,她才出来见客。
不过苏氏见她第一眼还是给惊着,“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短短十日都瘦了一圈?”
气色遮掩的住,身形却不成,这十日他生气,她也吃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