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能辨我是雌雄

  江逸自此之后, 摇身一变成了江家的准女婿。
  没人抱怨他身份不合适不应该待在江家, 而是生怕有着大好前程的准女婿和江家摆脱关系, 就连府上比江逸大了许多的公子们都各个十分礼让。
  江老太太瞧着十分不满, 江老爷却觉得不以为然, 既然已经是举人, 自然是与其他普通子弟不一样, 若是以后还中了又如何?
  既然成了女婿,那就是自家人,江老爷愈发尽心尽力的教导江逸, 更是腆着面子带着江逸见了洛阳的大儒们,江府上下无人不羡慕,就连江二太太听了也是止不住的咋舌道,
  “这还没成呢就当儿子养了, 女婿可不比儿子亲,指不定哪天就不是江家女婿了呢”, 江二太太仍是忍不住的嫉妒, 怎就大房如此好运能捡到这么个宝贝儿。
  顿时又想起之前想拉拢江逸却被拒绝, 怪不得怎么都不同意呢, 那边可是藏了一个娇娇。
  “少男少女瓜田李下住的那么近, 也不知道害臊”,江二太太呸了一声, 江二老爷听着也不是个滋味,心道怎的他就没有颜一鸣那样相貌出众的女儿, 若是有了指不定...
  咳咳, 江二老爷咳嗽两声,“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可别让旁人听着。”
  江二太太心中不忿,但是也道声知道,毕竟老爷说郡守大人十分重视江逸,说江逸以后定是有大出息。
  “能有多大?比大房还大些?”江二太太懵懵懂懂的问。
  江二老爷气极,瞪着眼眼皮子短浅的江二太太拍桌子,“郡守大人说那小子会试十拿九稳,以后指不定比他还有作为!看得上一个小小的五品县丞!”
  江二太太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她听过最大的官就是郡守大人,江逸以后还能比郡守大人还出息?
  欺软怕硬的半辈子,江二太太想明白后再也没敢找江逸的茬儿,待新年时去了江府拜年,还颇为殷勤关心江逸读书读的如何,不过等扭头看见颜一鸣时又抬高了下巴甩头离去。
  饶是颜一鸣,也没弄明白江二太太和自己赌什么气。
  但这些已经不再她的关注范围之内了。
  距离会试的时间越来越近,会试将在京城礼部举行,洛阳自金陵,坐马车一般需要几日,若是走的快些,十日便可以到达。
  整个江家上下因为江逸的上京而变得格外紧张,除了早就知道会江逸会金榜题名的颜一鸣。
  当初攻略南宫玄与简玉衍时不过半年时光,而这次却足足已经过了将近四年时间。颜一鸣拿出许久不见的卡牌,因为好感度的满值,江逸这张卡牌的数值已经达到了最高值。
  二月初一便是会试,会试需要考三场,而殿试只需要一场,三月初七那日便是殿试之日,三日后阅卷完毕开始放榜,也就是说三月初十这日,就是江逸高中状元之时。
  而如今已是正月。
  江逸不得不走。
  江夫人不由打趣,“不过一月多时日,等你高中回来,就是你与阿鸣成亲之日。”
  江逸自是欢喜,恭恭敬敬的与江夫人行礼保证定会竭尽所能。
  江夫人闻言一笑,“阿鸣这两日身子不好,你过去瞧瞧她,别太近了免得惹得病气。”
  颜一鸣这病每每到了冬日便要发作一番,江府上下已经习惯,所以众人也不曾太过在意。江逸走近颜一鸣的屋子里时,屋子里比起别处暖和的多,丫鬟们皆穿的单薄,只有颜一鸣一人依旧抱着暖炉坐在床榻上取暖。
  看见他来准备下床,江逸如今身姿颀长,两步跨过来将她重新按了回去,将手伸进被窝里暖热了,这才摸了摸颜一鸣的额头,“你继续窝着,好像退热了。”
  “早就退了”,适才她正在与小苹果说话,不过在旁人看来只以为她在发呆,所以颜一鸣时常会寻本书装装样子,放下手中的书本往里边挪了挪,“你离远些,别染了病气。”
  江逸偏不,除了靴子也一同窝了上来,又勾着她的手坐近了些笑盈盈道,“这样才好。”
  “老太太可是说了,还没成亲呢所以得忌讳着点,你还愈发得寸进尺了”,颜一鸣被窝下踹了他一记。
  江逸眼疾手快的捉住她光溜溜的脚腕,不以为然,“管她做什么,我们之间哪是那些媒妁之言的夫妻可以比的”,颜一鸣蹬了蹬腿却被抓的更紧,手底下的皮肤光滑而又细腻,江逸唇边噙着笑意懒洋洋道,“我们还做过更亲昵的事情呢,尽管去与她说。”
  江逸年轻,喜欢的人又日日在身边,自从定了亲后半年,江逸平日里没少粘着颜一鸣,粘的过分亲热了便会有些难以自持,要不是还有丫鬟们在,指不定哪天会做到最后一步。
  果然是没有短板的男主之一,行动力也是半点不差,半点不委屈着自己。
  此刻被江逸抓住脚腕,手指顺着宽松的衣裳往上移去,颜一鸣有些痒痒的想躲开,却又被江逸抓住,“别动,帮你暗暗。”
  手指停在下巨虚的位置,力道不轻不重的缓缓按着,“我走后这些天,让蓝秀每日帮你按一按,每日屋子里这般暖和脚还是凉的冰块似的。”
  颜一鸣“嗯”了一声不动了。
  “快则一月,慢则两月我便能回来,等我回来再风风光光的娶你”,江逸缓缓道,“若是不中那就留在家中,若是中了待我打点好就接你去京城。”
  颜一鸣嫣然一笑,“你定是能中的。”
  江逸不由失笑,“若是不中呢。”
  “我说你能中那就一定会中”,颜一鸣将枕头塞在身后靠舒服了,你若不中我可就麻烦了。
  与四年前第一次看到江逸时一般无二,江逸临走的那天,又是漫天的飞雪。
  蓝秀挤在颜一鸣身边喜滋滋问她是不是想少爷了,说等府上已经在准备喜事了,就等少爷回来,“小姐您可要快些好起来,到时候欢欢喜喜的上花轿。”
  颜一鸣笑了笑,“希望吧。”
  古代到底是不方便,自从江逸走后,江家人只能凭着猜想大概估摸江逸今日到了哪儿,过了几日又说大概已经到了京城,再过两日又说江逸许是带着江老爷的帖子去拜访了江老爷当初的老师。
  那日正是江逸走后的第二十天,颜一鸣终于从久久不曾观看的剧情概要里看见了江逸的身影。
  剧情概要只会出现与简玉儿相关的人或事,既然江逸出现,那就说明,简玉儿终于与江逸得以相见。
  颜一鸣与小苹果欣赏了一段货真价实的偶遇,看完后颜一鸣实在不明白,“所以他们到底是怎么认出来对方的?”
  江逸见到简玉儿的时候,他不过十一岁,而那时的简玉儿也不过八岁。
  如今江逸已经是十七岁的少年郎,简玉儿十四岁也是亭亭玉立的少女,颜一鸣虽然没见过简玉儿八岁的模样,但是想来与当初应该是有所差距的。
  五年前的一面之缘,五年之后居然重拾缘分,颜一鸣着实想不通。
  小苹果思索片刻,告诉颜一鸣,“这就是男主与女主光环。”
  因为江逸是四大男主之一,而简玉儿是女主,所以相遇是必然的,而相识也是必然的,简单的说,就是不需要理由。
  “真是任性啊”,颜一鸣感叹一声,与小苹果靠在被子上看两人说着话,简玉儿说起她的家世,江逸谈起这些年去了何处。两人相谈甚欢将近一个时辰,简玉衍才亲自来接人,临走时简玉儿脆生生的喊了一声“江逸哥哥再见。”
  颜一鸣看着画面中少年模样的简玉衍,以及小萝莉简玉儿顿时有些感慨,“几年前我们还是同龄人呢,现在都是大她六七岁的大姐姐了。”
  小苹果琢磨了一下这句话,小心翼翼的问她,“那下次让您当回妹妹?”
  “别了”,颜一鸣摆摆手,画面中只剩下简家兄妹,简玉衍问简玉儿适才这人是谁,听他是这次科举的举子更是洛阳的解元,不由惊叹两声。
  但也就是随口几句,罢了再未提起过一句。
  之后,剧情概要中又失去了江逸的身影,倒是一抹火红闯入了视野,少年模样的邵惊羽肤色白的像雪,一身火红劲装愈发衬的他飒爽英姿,黑发在雪夜中肆意飞扬。
  火一般燃烧的少年。
  颜一鸣启唇一笑,关上了剧情概要。
  临近会考的时候,小苹果与颜一鸣发出了提醒,从现在开始,这具身体将会一点一点的销毁,直到最后完全坏死的那一刻。
  颜一鸣长长舒了一口气,披着斗篷走出了院子,冰凉的手指慢慢化开白雪,寒风灌进领口,颜一鸣打了个寒颤。
  第二日,颜一鸣病倒了,这日正是会试的最后一场。
  二月初,金陵的江逸踏上了为官最初始的路,洛阳的颜一鸣却是不知缘由的病倒,一时间汤药都难以下咽。
  二月中旬,会试放榜,洛阳解元江逸,又在万千举人中拿下了榜首,成为了最年轻的会元。
  连中两元又是如此年轻,一时间,江少君之名传遍金陵上下,就连宫中的皇弟都有所耳闻,特意问起了这位经才绝学的少年天才。
  简玉儿也未曾想到小时候只有一面之缘的少年居然有如此本事,那时还不是简相的简老爷听闻女儿居然认得这位名冠京城的大才子,愈发关注了几分。
  待消息再传到洛阳后又是十天之后,江家人因着颜一鸣的病情愁云一片,直到一声锣响震醒了江府上下,江逸高中会员魁首再次拿下解元的消息,让江家上下彻底陷入了狂喜。
  江老爷差些喜极而泣。
  江夫人当初只不过与江老爷生气,说江逸以后指不定会考个状元,如今听他连中两元,心中陡然紧张了起来。
  会试已是全天下的学子一同比试,既然能脱颖而出拿下榜首,那殿试...谁又能说准呢。
  江夫人抹着眼泪坐在颜一鸣身边,“儿啊,少君争气,你也要争气啊,快些好起来别让娘担心。”
  颜一鸣虚弱的笑了笑,短短几天,她迅速的消瘦了下去,本就白的透明的脸上甚至有些微微的青灰,颜一鸣闭上了眼睛,许久后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娘,我许是等不到了。”
  江夫人手中的药碗碎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苦涩的药汁溅湿了裙摆。
  窗外风雪交加,江夫人却是什么都听不到了,她怔愣的看着床榻上的女儿,这才发现完整的说出一句话,颜一鸣已经痛苦不堪。
  “阿鸣...”江夫人握住她的手,整个人止不住的发抖,“你别吓我。”
  “娘...”,颜一鸣艰难的唤了一声,她睁开眼睛怔怔的看着床幔,又缓缓闭上。
  “真的太疼了。”
  太疼了。
  江夫人的眼泪无声的落了下来,她时常不明白为什么只是躺在床榻上,阿鸣的额头上也满是冷汗,为什么她时不时的咬着牙关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
  因为她疼。
  江夫人永远也忘不了那日,她才为了江逸而欣喜若狂,下一秒却因为女儿一句“疼”整个人被抽干了力气。
  再请大夫来时,大夫缓缓的摇了摇头。
  江夫人瘫软在地上,江老爷从外边进来,眼疾手快的抓住她急声道发生何事。
  江夫人终于再也忍不住的泪如雨下,紧紧抓住江老爷的衣袖哭的形象全无,“我们阿鸣...她...”
  她没有几日了。
  一场狂欢,却也是一场悲剧,颜一鸣不许人送信,不许打扰江逸,她说想让他心无旁骛的考完最后一场。
  三月初十,她从剧情概要中得知那日皇帝亲自殿试,得知了他终是被皇帝钦点,成了最为人瞩目的状元郎。简玉衍与简玉儿坐在金陵长街的茶楼上,看状元游街时的盛景,看见江逸骑在马上一身红衣俊逸无双,看周围人人惊叹状元郎年轻俊美,说不知有哪些名门望族已经在打听他的消息。
  迅游结束后,简玉儿截住了要立马赶回洛阳的江逸,笑盈盈的恭祝他金榜题名,“父亲想请江逸哥哥去府上一坐,不知江逸哥哥肯不肯赏这个脸?”
  江逸微微迟疑,简玉儿这才瞧见他打理好的行礼不由诧异,“江逸哥哥这是要去哪儿?”
  “我需尽快赶回洛阳一趟。”
  “可是有什么要事?”
  江逸闻言一笑,眼中不由多了几分暖意,“结秦晋之好,自是重要。”
  简玉儿微微一愣,未曾想到江逸已经有了婚配,心头微微失落但也不曾多想,急忙恭祝一声顿了顿才道,“不过父亲已在府中等候,今日天色已经不早,不如再留一日明日再走,不过一日,应是耽误不了什么。”
  间江逸还在犹豫,简玉儿想了想又道,“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江逸哥哥便去府上一趟吧。”
  江逸念起当初之恩,终是没有拒绝。
  不过一日时间,阿鸣自是等得及的。
  江逸跟随简玉儿去往了简府,简老爷赞他少年天才,与他相谈甚欢,后来听他已经婚配倒是有些失望,不过也未曾多说什么,更是让人备了礼算是他的一片心意。
  江逸自是感激,当天休息在了简府,第二日起床后与简家一众人告别后急忙赶回洛阳。
  马车跑的飞快,自洛阳到金陵他走了十五日,而这次回洛阳却只用了短短十天。时隔两月,再次看见熟悉的城池,江逸陡然心头压不住的兴奋了起来。
  扔下书童们后边慢慢赶上,自己策马加鞭直奔江府,因为走得太快,没有听见身边来来往往人群的议论,直到漫天的白色骤然间刺痛了眼睛。
  江府依旧是那个江府,可是如今却挂满了白绸。
  江逸心中陡然生出一阵恐惧,不知为何,他不敢踏进去,甚至不敢下马。
  他呆呆的看着江府牌匾上刺目的白花,一声惊喜呼喊将他唤了回来,那小厮终是瞧见了门口的江逸,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少爷您可回来了”,那小厮哭喊,“小姐...小姐她昨儿刚刚没了...”
  江逸骑在马背上的身子晃了晃。
  小姐...没了...是什么意思。
  昨儿...又是什么意思。
  他张了张嘴,好半晌才说出几个字,“...你说,什么...哪个小姐...”
  当然是五小姐啊,您走后不就小姐就病倒了。
  那小厮说她一直撑着身子等他回来,撑了那么多日子,昨日终于熬不住,一觉睡过去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她一直在等您回来。
  等了这么多天。
  您怎么就晚回来了这么一天呢。
  心口像是骤然被人攥住,疼的喘不过气来,漫天的白色毫不留情的刺穿了心口,刺伤了眼睛,眼中分明是白色的,确实顷刻间变成了雾蒙蒙的红色。
  那小厮惊叫一声,江逸直愣愣从马背上跌落下来,没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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