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花
过得一个月,瓦勒战败,终于从华津撤退。
此时,意见出现了分歧,有主张趁胜追击的,有主张见好就收的,但赵佑棠此行亲征并非只为收复平城,他想彻彻底底的打败瓦勒。
赵佑棠在短暂的思索之后,做出了决定。
“全军追击,追到瓦勒的老家湖木哈去!”
“得塔木人头者,赏金千两!”
将士们高声呼应。
赵佑棠又与四位将军商议一番,把军队分成两队,一队轻装上阵,全速追击,一队担负粮草,可稍许慢行。
整顿完,他即刻启程,率领大军渡过大河,穿越荒漠,死死咬着逃亡的塔木。
不过人终究还是要休息的,在历经好几日的连夜赶路后,四位将军劝道:“皇上稍许歇息会儿罢,不然两军对战,将士们也都没有力气。”
赵佑棠想一想,便下令扎营,又派遣斥候密切注意塔木的动向。
营帐一会儿便搭好,连接几天的追击,将士们也确实劳累,留下站岗的士兵,其余都去歇息。
赵佑棠也步入了营帐。
可不知为何,他竟然难以入睡。
兴许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亲临战场,满身热血,兴许是他觉得终于要把瓦勒彻底打败了,兴许是还有些担忧,前途未测。
他仰面躺了会儿,想到什么,同唐季亮说了一声,唐季亮连忙把一样东西拿过来。
那是冯怜容写的信,他还一直没有空看。
唐季亮又给他点了烛火。
赵佑棠半侧着,一张一张的看,时不时的笑笑。
她写得很琐碎,连起来时细细看时,就好像自己就在她身边,对她前日,昨日,今日做了什么,了如指掌。
那是她的风格。
自从她好像知道自己嫌弃她写得字少之后,每回她都这么写。
他看完,把信折好再让唐季亮收起来。
这时,他心想,该给她怎么写回信呢?
又过得一个多月,这都七月了,赵佑棠还是没有回来,听说他去追击瓦勒了,虽然数次追上,可瓦勒的大汗塔木,运气特别好,每次都能逃脱,据说这都追第三回了。
这事儿以前冯怜容并不是很清楚,这次听严正说,也是讨厌的很,见钟嬷嬷又在求各路神仙,她说道:“一定要抓住塔木,抓到他,皇上自然就会回来。”
钟嬷嬷一想,可不是。
所以每日早上她都开始念叨塔木。
方嫣这日派了知春来传话:“明儿三皇子周岁,得抓周了,还请娘娘早上抱过来,仍在寿康宫进行。”
冯怜容叹了口气,上回赵承衍的抓周,赵佑棠是在的,这回却不是。
她把赵承谟抱过来,摇了摇道:“阿鲤,你要去抓周了呀。”
赵承谟看她一眼,五黑的眼睛跟块黑宝石一样,能映出她的脸蛋,他不笑也不动,只探究的看着冯怜容。
“这孩子。”冯怜容伸手揉揉她脑袋,对钟嬷嬷道,“也不知道他是聪明,还是笨呢,现在是既不笑,也不哭。”
钟嬷嬷笑道:“现在那么小哪儿看得出来,不过三皇子老早早就会喊人了,怎么也不会笨的。”
“这倒是。”冯怜容伸手捏捏赵承谟的小脸。
赵承谟只歪了歪脑袋,也没有不让。
到得第二日,她给赵承谟穿上件云纹大红夹衣,这就抱去了寿康宫。
太皇太后最近比起往常更是不露面,自从赵承煜被为太子之后,又因怀王之死,她好像人也懒了,什么都不管。
这回还是皇太后说,小孩子抓周热闹热闹,她才勉强出来。
不过见到赵承谟,她还是高兴的。
“都会喊什么了?”她问。
“差不多都会喊。”冯怜容笑道,“阿鲤,快叫祖母。”
赵承谟倒没有立刻出声,还过得一会儿才道:“祖母。”
三个孩子中,这是叫人叫的最早的。
太皇太后笑道:“是个聪明的孩儿呢,快,去抓两样自个儿喜欢的。”
冯怜容就把他放在大案上。
众人免不得都把视线集中在他的身上,结果赵承谟就是不抓,坐在大案中央,一动都不动。
方嫣看着嘴角微微一挑,嘴上却道:“该不是饿了,想吃东西?”
冯怜容皱眉:“回娘娘,才喂饱了出来的。”
“那倒是奇了。”方嫣笑道,“莫非这些他都不喜欢?”
太皇太后也奇怪,跟皇太后道:“怎么就不动了?哀家一把年纪,见过的孩儿可多呢,要抓周时,哪个不喜欢到处摸摸。”
“是啊。”皇太后也道。
众人等得一会儿,太皇太后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叫宫人上前看看,冯怜容也忙跟着去,结果两人蹲下来,那宫人没忍住,噗嗤一声笑道:“回,回太皇太后娘娘,三皇子睡着了。”
“什么?”太皇太后一听,哈哈笑起来,“哎哟,这孩子,这都能睡着?冯贵妃,你是没叫他睡饱就抱出来了?”
冯怜容这会儿别提多忧郁了,她现在都怀疑是不是真如太皇太后说的,他原本还想睡,可自己抱了他出来的。
“妾身,妾身也不记得了。”她低声道。
太皇太后看她迷糊的样子,倒也不讨厌,毕竟这做妃子,越是精明才越叫人提防,她听那些个宫人说,冯怜容有时候就是会犯傻,当下也不在意的笑了笑道:“那就算了,其实抓不抓周也没什么,他既然想睡,你赶紧就抱回去,让他好好睡一觉。”
方嫣在旁边都忍不住想笑。
这冯怜容两个孩子,一个爱吃桃花,爱拿胭脂,一个什么都不抓,果真是教养的好呢!
冯怜容答应一声,抱起赵承谟告退。
在路上,她就问钟嬷嬷:“早上,明明是他自个儿醒了罢?”
钟嬷嬷也被赵承谟弄得糊涂了,想了想道:“好像也不是?”
两人大眼瞪小眼。
钟嬷嬷道:“得,回去问奶娘去。”
两人回到延祺宫,钟嬷嬷立刻就把俞氏叫了来。
俞氏道:“醒了啊,不是还吃奶的?”又安抚她们两个,“不过三皇子是比大皇子爱睡,大皇子那会儿爱在床上翻来滚去的,三皇子翻两下就不爱动了,有时候就直接睡着了。”
冯怜容想想,是有这个事。
“那也不能不抓周呀!”冯怜容恨得拿手指戳了戳赵承谟的脑袋,“下回你爹爹回来,我怎么好交代?”
问起来说,什么都没抓。
真是……
冯怜容忽然觉得自己好失败啊。
俞氏把赵承谟抱过来,放床上去睡。
他倒是真睡着了,好一会儿都没有醒。
这次抓周事件让冯怜容又一次受到了打击,这几日,她就总盯着赵承谟,生怕这孩子哪里有点儿不正常。
结果发现也没什么,就是睡的时候不太挑时间。
她松了口气。
到得八月,赵佑棠那边总算有好消息了,在历经三次之后,他逮着塔木,砍了塔木的头,但他最后还是没有赶尽杀绝,只因湖木哈荒漠里还有别的外夷,如若瓦勒全灭,别族势必会独大。
毕竟湖木哈荒漠太广阔了,景国百姓又无人愿去此处居住,那里定会成就一方势力,他重新在归降的瓦勒里立了新的大汗,令每年来景国朝贡,归顺于景国。
唐季亮带来这消息的时候,还给冯怜容送了两盆东西。
冯怜容一开始只当是回信,结果竟然是用小木箱子装来的。
她叫黄益三,大李等人打开来一瞧,里头放着两盆花。
这花长得很奇怪,叶子十分的长,翠绿翠绿,有点儿像兰花叶子,但却更加轻盈一些,至于花朵,更是特别了,花瓣竟是淡绿色的,六片叶子尖尖的往外略张,淡黄色的花蕊毛茸茸的。
可也就是因为这独特,叫人一眼看见就喜欢上了。
她低头一嗅,微微的香,细细回味,却像是带着高山上冰冷的寒气,这是她从未闻过的味道。
“这叫什么啊?”她忍不住询问。
唐季亮笑道:“奴婢也不知道,皇上问过荒漠里的人,好似这花儿也没有什么正式的名儿,皇上说回来再取一个。”
冯怜容两只眼睛闪闪发亮:“皇上,什么时候回来呀?”
哪怕是面对着唐季亮,她的声音也是腻得发甜,只因她想到他,这甜蜜就从心里扑出来一般,挡也挡不住。
唐季亮只觉自个儿皮肤上都起了细栗,面上一红,不由自主退了一步道:“应是快了。”
冯怜容又问:“这花儿是皇上怎么找来的?”
唐季亮就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说。
那日追到塔木之后,彻底打赢了这场仗,众将士立时扎营庆祝,赵佑棠也很高兴,喝了不少酒,晚上也不睡,忽然就说出去走走。
唐季亮跟在他身后,就见他往山上爬,一边爬一边还说,好像白天瞧见的,怎么晚上就没了。
唐季亮见他是有点醉了,结果赵佑棠叫他弄个火把来,他找啊找的,终于发现这花了,立刻巴拉起来,弄下两朵,叫他负责装好了送给冯怜容。
可是并没有叮嘱别的。
唐季亮想了想道:“奴婢也不知。”
冯怜容倒也没在意,反正等赵佑棠回来,她还可以问他的,她笑嘻嘻的叫黄益三把花农找来,问问清楚,怎么伺候好这花儿。
皇上送得,她一定得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