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身[二合一]

  翌日,迟家老宅。
  “迟缺!你告诉我这些是不是真的!”
  迟骁砸向迟缺一迭厚厚的照片,迟缺低头去看,一张张两具白花花的肉体交缠的照片散落在地上,而那两具身体下的那张床熟悉得简直可怕。
  ——是郊外别墅,姜书艳躺的那一张床。
  迟缺几乎是看到照片的那一刻,身体就像是发冷,开始颤抖起来。
  迟骁是一个花花公子,可是没人忘记他现在是迟家如今真正掌权人。
  掌权人从来没有一个是好说话的,迟骁也一样,甚至手段更狠,他的独占欲很强,不愿有人沾染他的东西。
  哪怕只是他上过的女人。
  迟缺几乎是瞬间就在脑子里想解释的说辞,可是看着那些照片,他就知道没有用,因为照片里十分清晰地拍到了他与姜书艳接吻的侧脸。
  证据就那么明明白白地摆在他的眼前,甚至连否认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他这一秒在想到底是谁,下一秒脑子里就出现了一个名字。
  迟晏。
  除了他还会是谁。
  “你居然跟你妈搞到了一起,这可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啊!”
  迟骁冷冷地笑着,坐在椅子上高高在上的,眼睛里的神色像是在看着地上的蝼蚁。
  迟缺站在原地,咬着牙抬起头:“爸爸,是有人给我下药。”
  言下之意是他不是故意的,他是中了药才会和自己的亲生母亲上了床。
  可……谁信呢?
  这个托词甚至迟缺自己都觉得漏洞百出,更何况是迟骁。
  迟骁冷笑一声:“既然这样,那我再给你尝尝药的味道,你要不要!”
  迟缺盯着自己的亲生父亲,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然而这个时候的书房门被敲响了,房门外传进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爸爸。”
  “进来。”
  迟晏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女人,风韵犹存,是迟缺的母亲姜书艳。
  女人一见到迟缺,眼泪就掉了下来。
  “小缺,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迟缺没有理会姜书艳的嘘寒问暖,他盯着这个比他出生晚的同父异母弟弟,眼睛里闪过怨毒。
  “是你,对吗?”
  这些事情铺天盖地地来得太突然,他昨晚还在连夜布局准备回击,今天就猝不及防地在准备害人的加害者成了个被害的人。
  谈不上无辜,可以说是自作自受,可又有谁会甘心承认是自己的错呢?
  迟缺想:肯定迟晏,只有迟晏才会这么做。
  迟晏和迟骁问了个好,视线扫过地上的照片,嘴角勾起一抹笑,插着兜站在旁边,闻言笑容轻蔑:“我可没逼你乱伦。”
  语气里的云淡风轻与事不关己让人听了就觉得欠揍,迟骁盯着迟晏看了一会儿,皱起眉:“迟晏,你真是要反了天了。”
  迟晏视线移向迟骁的方向,他挑了挑眉,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身上穿着的大衣敞着露出里面米白色的毛衣,天生气质风流:“爸爸,你这可就说错了,我要是真反了天,人可就没了。”
  他最后一句尾音压低,桃花眼不笑时带着几分锋利,像是在威胁,也像是说自己已经手下留情。
  迟骁被他的话气得青筋直跳,随手朝迟晏扔过去一个玉质的古董笔搁,迟晏侧身避开,身后有嘭地一声掉落在地的声响,迟晏扭头看向迟缺:“新年礼物,喜欢吗?”
  迟缺还没什么动作,姜书艳扭过头,扑过来:“你个狗娘养的,你凭什么害我的儿子!”
  迟晏闪身避开,姜书艳摔在地上像个菜市场的大妈一样撒着泼,他没兴趣和一个老女人扯皮,不耐地蹙了蹙眉,抬手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拿出来手机,不知道做了什么事情,很快就有一群人开门进来,为首的带着眼睛,笑眯眯地,看上去很好说话。
  然而下一秒,他就掏出来一份文件递给坐在那里的迟骁。
  “迟总,签字吧。”
  迟骁低头翻了翻,是和池絮的离婚协议书,看到最下面池絮已经签了字。
  他抬起头看向自己这个儿子,他没想到他不声不响居然做了这么多,甚至爬到了老子的头上。
  迟骁想起迟缺之前与他说的话,现在想想的确没有错。
  迟晏就是心大了,想要爬到他们的头上翻天。
  他站起来,把合同扔向迟晏,文件夹擦过他的脸,带起一阵风,很弱,小的连他的头发都没有动。
  方进玉依旧笑眯眯地,好像没有看到迟骁脸上的怒气:“迟总尽管扔,我这里还有。”
  “保证您扔得开心。”
  ^_^
  迟骁冷笑道:“你以为签了自己就万事大吉了吗?”
  “迟晏,你别忘了,你是我的儿子。”
  先前对迟缺的怒气早已转移到了迟晏的身上,迟晏像是下了一步坏棋,可他很清楚,迟骁把迟缺当成儿子,未必把姜书艳当做给他生孩子的女人。无论迟缺做了什么,迟骁总会看在迟缺是自己儿子的份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像小时候的那些事情一样,从来都得不到所谓的公平。
  迟晏扯出一个笑:“那我就更要大义灭亲了,不是吗?”
  迟骁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冷笑都收了回去,眼睛紧紧盯着他:“你做了什么?”
  迟晏唇角带笑,眼眸里带着几分冷意:“您很快就会知道了。”
  楼下有警笛的声音适时响起,迟骁看他:“你报了警?!”
  “迟晏,你怎么敢!”
  迟晏收了笑:“我怎么就不敢,迟总干倒卖军火的事情不是干的很顺手?我是你的儿子,你敢做,我怎么就不敢报警。”
  “哦,对了。”迟晏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迟缺,“哥哥,你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你还没有回答我。”
  幼时的不公平与栽赃,一桩桩一件件都记住他的心里,从成年起他拥有每个月固定的信托基金,就开始布局,直到现在从前他们的得意终于全部都化为利刃刺进他们的身体,剜下一块肉,让他们流了血,知道痛。
  迟缺眼白布满了红色的血丝,他看着迟晏,眼睛里没有掩饰的恨让人看了都觉得心惊:“迟晏,你有什么好不满足的,你为什么总是要抢我的东西。”
  “迟晏!你凭什么!”
  迟晏眼眸里的冰冷在此刻仿佛有了实质,他一字一句里都带着冷:“迟缺,总是抢东西的人是你,我只是来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迟缺笑了:“你的东西?你有什么东西!是你小时候的玩具还是你刚给我生了孩子的曾经初恋?”
  “迟晏,你早就该知道,这里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x
  “轰隆!”
  一声惊雷在天空炸响,闪电划破黑暗照亮一瞬漆黑的天空,像是在酝酿一场暴雨。
  迟家的老宅静静地伫立着,里面正举办着一场盛大的宴会,围栏外有名的豪车来来往往,一辆车开到大门处,大门口的灯亮起,车内有人声响起:“小少爷,到了。”
  少年低头看着手机,眉眼间还带着几分青涩,脸颊两侧还有未消的婴儿肥,听到他的话收起了手机,开门下车。
  他边走边扣了一颗扣子,走到大门口时脚步微顿,他看到迟缺和他的母亲站在那里迎接宾客。
  迟晏蹙了蹙眉,大步与他们擦肩而过。
  迟缺叫住他:“阿晏,不和我说声生日快乐吗?”
  迟晏转过身,身后有人经过,他笑着说了声:“生日快乐。”
  说完,他立马转身经过来往的侍应生时,从他们手上的托盘上拿了一杯甜香槟与人谈笑风生。
  宴会结束,迟晏摇摇晃晃地走上楼,老宅的隔音不算好,房间里面有的声音在走廊都差不多能听到,迟晏路过书房的时候听到里面两个人的对话。
  “阿晏,也差不多要成年了,老爷你说我准备什么礼物给他?”
  听到礼物两个字,迟晏就想起来迟骁送给迟缺迟氏百分之一的公司股份。
  他的脚步停住,站在外面听到里面迟骁的声音。
  “随便买点东西就好了,毕竟阿晏哪里比得上小缺能干。”
  迟骁的话里带了几分笑意,字句里的比较却让迟晏如坠冰窟。
  迟晏一直都知道迟骁有些偏心迟缺,但他觉得偏心或许不代表不看重,也许迟骁也是看重他的。
  直到今天,迟晏才发现迟骁或许从来都没有把他放在心上,浑浑噩噩回到房间就看到里面亮着灯,几乎是瞬间,他就反应过来里面有人。
  走进去,就看到在房门那边看不到死角处的沙发上坐着个刚刚成年的男生,脸上挂着笑好整以暇,像是等了他好久。
  “迟缺,你来我房间做什么。”
  迟晏没有忍住已经内心汹涌的情绪,脸上多少泄露出了几分厌烦。
  迟缺扫过他的脸,笑意更深。
  “你知道吗,爸爸说让我去公司接手一些事物,说等我大学毕业就要把公司交给我。”
  声音里带着几分掺杂了恶毒的炫耀。
  “迟晏,你如果识相一点就滚出迟家。”
  “这里没有你的位置。”
  迟晏没有忍住,走了几步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按在沙发上:“迟缺,你不会是忘了你才是私生子吧。”
  “你这么一个下贱的身份,怎么敢和我说这种话。”
  迟缺呼吸急促,眼里闪过嫉恨,他此生最厌恶有人说他是私生子,说他下贱。
  “迟晏,你又高贵得了哪里去,要知道,我妈是爸爸的初恋,你妈妈才是小叁,你才是私生子。”
  骂人不骂爹娘,迟缺无疑已经犯了。
  迟晏单手掐着他的脖子,一拳头回过去,狠狠打在他的脸上,迟缺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开裂泛出了鲜红的血。
  迟缺大笑,笑得有些癫狂,也有些响,引来了人。
  外面走廊有脚步声响起,门没反锁,门把手一拧门就打开。
  “小缺……”
  姜书艳的唇上口红残缺,看到自己儿子的脸上有红红的被打过的痕迹,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声音有些颤抖,让男人看着就觉得怜惜。
  “他打你了?”
  迟骁走进来,扫过迟缺脸上的伤和脖子上的掐痕,冷眼看向迟晏,没等迟缺的回答,抬手扇了迟晏一巴掌。
  很重,几乎是瞬间脸上就浮起了红印,很响,声音似乎在迟晏的耳畔耳鸣似地回荡。
  “道歉,然后去楼下给我跪一个晚上。”
  只看到了迟晏打他,连原因都没问就下了定论。
  迟晏侧过脸,嘴上扯出一抹讽刺的笑,梗着脖子愣是没说一句对不起。
  走出去的时候扫过在他房间站着的叁个人,和谐得像是一家人,显得他很多余,多余得这个家像是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迟晏转身走下楼,今天终于彻底看清楚了迟骁的偏心,也知道迟骁不会在意,既然如此也没必要多费口舌。
  人嘛,总是会对喜欢的东西多加维护,至于不喜欢的,哪怕再精致华贵,也依旧会落满灰尘。
  乌云在深夜终于发泄出来,大雨落下带起一阵又一阵临近冬天的寒意。
  迟晏跪在一楼,身上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和灰色的马甲,一楼没有供暖,寒冷仿佛渗进了骨子里。
  他的脑子里像是幻灯片似的一幕又一幕地回想起小时候迟骁的处决,他恍然可悲地发现原来自己已经经历过这么多次迟骁的偏心与冷待。
  冰冻叁尺非一日之寒,日积月累下来他终于心死,不再对父爱有丝毫的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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